听到苏洛宁这样说,苏之牧不由有些诧异,自己都已经要把这件事压下去了,怎么宁儿还要往外翻啊?芊雅既然敢这般说出来,那就说明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认证物证的自然都是捏造好了的,纵然宁儿是清白的,这真要闹起来,怕也是不能轻易脱身的。
“宁儿,依我看,还是算了吧……”苏之牧不由朝着苏洛宁使了一个眼色。
可是苏洛宁见了却只是淡淡笑着道:“父亲,您不用担心,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既然没有做那样的事情,又何须惧怕?纵然证据捏造得再好,假的终究是假的,总是能找出破绽来的。”
而此时的苏芊雅听闻苏洛宁这话,心中却不由地不安起来,为什么苏洛宁竟是这般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担心,难道她早有后手?苏芊雅真是越想越不安。
见苏芊雅站着不动,苏洛宁不由含笑看着她道:“听说二妹已经找出了证据,那就拿来看看吧,我也很想见识见识,那所谓证据究竟是什么。”
苏之牧见自己劝不动苏洛宁,也只有不说话了,且看看待会儿情势发展如何吧。
苏芊雅心中虽然有些忧虑,但是事情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也没有办法回头了,只好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看着苏洛宁道:“证据就在证人的手中。”然后又是看向苏之牧,继续道:“据庞掌柜所说二姐一直都让他记两本账,一本是真的,一本是假的,到了年末,那本假账是用来应付祖父的,而那本真的才是她真正用来核对银钱的,二姐就是利用这做假账来私吞铺子里银子。核对之后,再将那本真账本给烧毁,而今年那庞掌柜特意留了一个心眼儿,把那真正的账本给留了下来,此时那本账册正在庞掌柜的手中。”
苏芊雅说到这里,不由下意识地朝苏洛宁看了一眼,却见苏洛宁依旧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表情平淡,似乎听了一件跟她完全无关的事情。
正是这种淡然处之的态度,让苏芊雅越说越没有底气,苏洛宁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竟这般自信能躲得过去这一劫吗?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苏洛宁总是有些出其不意的,难道这一次也是……
“一直看着我干嘛?说完了?”苏洛宁见苏芊雅这般看着自己,不由笑着问道。
苏芊雅这才赶忙收回了目光,继续道:“那些掌柜的也都是人证,我们苏家在京中共有十二间铺子,而这十二间铺子的掌柜都愿意出面作证,指认二姐她私做假账的事情。”
苏洛宁闻言微微点头,“看来四妹连人证都找齐了,十二间铺子的掌柜你全都给找来了,倒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既然话都已经说到这里,那便把他们都找来与我对质吧,我也想听听他们究竟是怎么说的。”
苏芊雅这都已经准备齐全了,自己不给她这个面子怎么行?且让她把这台戏唱罢方算尽兴。
苏之牧闻言看了看苏洛宁,又是看了看苏芊雅,这才唤了下人进来,吩咐他去铺子里请了那些掌柜过来。而在等待的这过程中,屋里所有人都是沉默着,只有苏洛宁和苏夫人不时说上两句什么闲话,倒也不见苏洛宁面上有什么不悦的表情。
然而这过程对于苏芊雅来说却是煎熬的,特别是见得苏洛宁这般若无其事的模样,她心里就不由地打起鼓来。而那司空澈也是老神在在地在那里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门外终于有了动静,只见得一个侍女快步走了进来,对着苏老爷和苏夫人行了一礼,然后道:“启禀老爷,夫人,有几位掌柜已经过来了,现在要请进来吗?”
“成衣铺子的庞掌柜呢?他过来了吗?”苏之牧沉声问道。
“是,庞掌柜已经过来了。”
“那好,先让他们几个进来吧。”
“是。”
那侍女方是退了下去,把那几位掌柜给请了进来。
以庞掌柜为首,这几位掌柜皆是向苏之牧拱手行了礼,看着面前这几个人,苏之牧却是觉得眼生得很,毕竟他早已不管苏家的生意,这些掌柜他也是不经常见的,有的甚至是从来都没有见过。
不过这个庞掌柜他却是认得的,此时正看到他的手里拿着一册类似账本的东西,苏之牧不由看着他那手里的东西问道:“这就是四小姐说的,那个真正的账本。”
那庞掌柜闻言面前却现出犹豫的神色,他看了一眼苏芊雅,这才为难似的开口道:“这个……是这个。”
一旁的苏芊雅见他这样,以为他这是想要打退堂鼓了,不由心中一紧,连忙道:“你别担心,只要你说实话,不会有人什么敢对你怎么样的。”
她口中的这个‘有人’指的是谁,在场的人哪有不明白的呢?
“先拿过来,我看看。”
“是。”那庞掌柜把那账本拿给苏之牧看,苏之牧翻了几页却是合上了,“那原本的假账本呢?”
苏洛宁闻言一笑,“在我这里呢。”说着便是示意身后的寄雨把从澈王府拿来的账本递了上去,口中道:“这就是四妹口中的‘假账本’,之前父亲在澈王府的时候跟我说四妹手中有成衣铺子账本的证据,我便想着把这账本拿来,也好看看究竟这真假账本有哪里不一样。好在,我都有留着账本的习惯,近几年的账本我都留着呢,想要查随时都可以查得到。”
苏之牧接过寄雨递过来的‘假账本’跟庞掌柜递过来的账本一对,的确是有很多的出入。
“父亲,可否让我看一眼那所谓的‘真正的账本’呢?”
苏之牧闻言轻轻点头,便是把手中的账本递给了寄雨,由寄雨拿回到苏洛宁的面前,苏洛宁翻开一看,不由轻笑着点头,“这账本的确是做得不错,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很合理。芊雅,看来,这段日子你的确是下了真功夫了。”
苏芊雅闻言不由皱眉,“二姐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暗指我故意做了这假的账本来陷害你吗?”
“暗指?你,你误会了,”苏洛宁微笑着摇头,“事实上,我是在明示。”
说完这话,她也不再理会苏芊雅,而是看向那庞掌柜,轻叹了一口气问道:“庞掌柜,没想到有一日你也会违背自己的良心,做出这种事情来,我苏洛宁自认待你不薄,从来也没有苛责过你,你为何要跟四小姐一起诬陷于我?”说着,她便是把手里的账本摔在了那庞掌柜的面前,“这本账册你自己看过了吗?成衣铺子一年能挣这么多银子吗?你是掌柜,你心里最清楚,这分明就是假的,你这般诬陷于我,你的良心能过得去吗?”
苏芊雅担心那庞掌柜会动摇,在庞掌柜之前连忙接口道:“二姐,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人证物证俱在,你就别再争辩了,这样下去,只有更尴尬而已。”
“人证?物证?你早就已经捏造好了,算得什么证据?”
“二姐现在是没有什么可辩驳的了,所以才会这般说,但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你再怎么辩驳也没用。”她还以为苏洛宁会有什么后招,可是到了此刻她不也是词穷吗?想来方才那样的淡定也是她故意装出来的。
苏夫人听到苏芊雅这般语气,却是皱了眉头,略带不满地道:“怎么跟你二姐说话呢?”纵然是宁儿真的做错了,她也不必这般咄咄逼人。
“父亲,母亲,你们怎么能这般偏心呢?明明是二姐她做错了事情,你们这般看着我,倒好像是我做错了事情。”
苏洛宁却是轻笑道:“究竟是谁做错事情,你心里清楚得很,你现在是打算怎么做呢?”
“二姐你既然做了这样对不起苏家的事情,自然不能再掌管苏家的生意了。”
苏洛宁闻言却是收敛起了笑容,冷了声音,道:“你终于把你的目的说出来了,忍了这么久不容易吧。但是,这件事可不是你能决定得了的。”说着她便是看向那庞掌柜,亦是冷着声音道:“为何要联合四小姐诬陷我?”
那庞掌柜闻言顿时跪了下来,用恐慌的语气道:“二小姐,这实非我的本意,是四小姐她……用我家小儿的性命相要挟,我是没办法才答应了四小姐……请二小姐恕罪,是我一时糊涂了,这些年二小姐对我们一家多有照拂,我实在不该这般诬陷二小姐。”说着,那庞掌柜便是转向一旁的苏芊雅,道:“求求四小姐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二小姐对我们全家有大恩,我不能这样诬陷她,你就放过我的小儿吧,求求您了。”
局势这般突然逆转,惊得那琴姨娘睁大了一双眼睛,这算是怎么回事儿?苏芊雅跟自己说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现在怎么又出现这样的变故,自己可是冒着被老爷厌恶的危险才答应帮她的,别到头来,苏洛宁没有整到,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但是除了琴姨娘之外,苏之牧和苏绮蔓都是稍稍惊讶了一下,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而他们的这惊讶,只是讶然于庞掌柜的突然改口,毕竟他们以为苏芊雅会准备地相当充分,其实他们心里都是相信苏洛宁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的,苏洛宁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还是知道的。就连以前一直跟苏洛宁作对的苏雪雁也不相信苏洛宁会做出私吞苏家银子这样的事情,以苏洛宁的性子,她若是想要银子,定然会找出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就算找不到,她自己也会创造一个,而不会像这样偷偷摸摸地做假账。
苏芊雅这个时候自然是慌了,她怎么都没有料到这个庞掌柜会突然改口,不由拔高了声音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威胁你了?分明是你之前自己拿了账本来找我,告诉我二姐做假账的,你现在却说是我威胁你,你是不是被人给收买了?”
“等一下,四妹这话里指的是……我吗?你的意思是我收买了庞掌柜来陷害你?”苏洛宁像是看白痴似地看着那苏芊雅道:“我是没事儿干了是不是?故意给自己找这么一出事情来打发时间?我陷害了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你身上有什么是值得我图谋的?四妹啊,你还真是禁不住夸,刚刚还说你长进了呢,现在看来也没什么进步,在找借口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找一个好点儿的?我这还怀着孕呢,我有闲心去收买人陷害你吗?”
听到苏洛宁说自己还怀着孕呢,苏夫人连忙道:“宁儿,你别太激动了,小心动了胎气。”这芊雅也是,什么时候闹不行,非要在宁儿怀着身孕的时候来闹,这万一宁儿真的动了胎气可怎么办?
苏之牧闻言也是看了一眼苏洛宁隆起的肚子,然后含着怒气问那庞掌柜道:“你且说说,四小姐究竟是怎么找到你,跟你说要你跟她一起陷害二小姐的。”
那庞掌柜抬眸看了一眼苏芊雅之后,便是开口道:“初开始的时候,四小姐来找到我,想让我帮她在老爷您的面前作证,说是二小姐做假账私吞铺子里银子。我当然是不愿意,我跟二小姐相识了这么多年,她的人品怎么样,我心里很清楚,而且二小姐对我们家也多有关照,我自然不能忘恩负义帮助别人去诬陷她。可是后来,四小姐就抓了我的小儿子,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同意在老爷的面前帮她一起诬陷二小姐的话,就要杀了我的小儿子。这账本就是四小姐交给我的,她让我在老爷的面前说是我看不惯二小姐做假账骗老太爷的事情,所以才藏起来的。但其实,这本才是假的,二小姐从来都没有做过假账。”
苏之牧听了庞掌柜的这话,顿时气恼地把手边的茶杯狠狠掷砸了地上,清脆一声响,玉瓷的茶杯四分五裂,房间里的人都是吓了一跳。
苏夫人连忙看向苏洛宁,见她并无什么异样,不由对苏之牧道:“你干什么?吓着了宁儿肚子里的孩子。”
苏之牧闻言亦是看了一眼苏洛宁,这擦暗压下了怒气,但是一双眼睛却是狠狠瞪着苏芊雅,“好啊,苏芊雅啊苏芊雅,你的胆子可真是够大的,连绑架威胁这种事情你都做得出来,如果庞掌柜不答应呢,你还真的要把他的儿子给杀了吗?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石头吗?不对,石头只是冷,你的心却是阴狠!”
他知道芊雅一直都有野心,想要代替洛宁掌管苏家的生意,也知道她是有些心机和手腕的,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竟会是这样的心狠手辣之人,杀人?这还是自己的女儿吗?
“父亲,您怎么能只听庞掌柜的一面之词?我没有做过他说过的那些事情。方才二姐说她没有做假账,私吞银子,您就那般相信你,可是现在呢?您不过是听庞掌柜说了两句,就认定了我做出这样狠毒的事情,难道只有二姐是您的女儿,我就不是吗?为什么你要这么区别对待?”
虽然苏芊雅刚刚一直在说假话,但是这话却是真的了,她心里真的是不平,同样是被指责,父亲和母亲都是选择相信苏洛宁,而不相信自己。
“我为什么要区别对待,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之前都做了些什么,你难道忘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