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没有和庆远侯夫人打招呼,就离开了,这个时候庆远侯夫人是因为什么叫她回来已经不重要了。
回到侯府后,芳华的心情并没有回复过来,这太冲击她的三观了,为了权势,舍不得韩王府这么姻亲,老夫人就这样算计严艾舒,
她见过几次严艾舒,性格温和,明朗,老夫人选中她,既可以继续维持两府的关系,又可以照顾好严曼舒留下的孩子。
出了这样的事情,严艾舒只能是嫁过去。
她作为半路认回去的女儿,又已经出嫁,就算想帮也无济于事,出了这样的事情,严艾舒只能是嫁过去,别无二选。
当然,她也没打算插手,只是,心情难免是低落了。
这样的低落情绪,她努力的想要遮掩,可是细心一点的人还是能发现她眼睛里的神采像是蒙上一层灰般,灰暗。
薛重光忍了一晚上,等到晚上夫妻俩躺在被窝里时,他方才问道,“你心情不好?今日回庆远侯府发生什么事情?”
芳华沉默了一会,接着,将白日里在庆远侯府的所见所闻都说给了薛重光听,没有一点藏私。
她之所以如此详细,是因为薛重光并不会说出去与外人道,况且告诉薛重光,也好让他帮着分析一下,或者出出主意。
薛重光素来对庆远侯府的事情比较上心,一个是因为老夫人对芳华有恶意,二是和她有关的,他争取做到了如指掌。
他一直派人盯着庆远侯府,自然知道大房姑娘病倒的消息,虽然知道有可能是要她嫁去韩王府,只是没想到内里竟然是如此的阴暗。
芳华经过张见仁和她妹妹搅和在一起的事情,自然是对这样的事情比较敏感的。
薛重光轻轻的抚摸着芳华的后背,道,“严三姑娘真是可怜。”摊上那么一个自私的祖母,被算计给姐夫当继室,确实挺让人恶心的。
芳华将脸埋到薛重光的怀里,紧紧的搂着他,瓮声道,“如果有一日我去了,你还年轻,会不会和张见仁,韩王他们一样,娶我妹妹?”
昏暗的室内,只有窗棂处透出一丝光线,他不用看,也能想象出她的心情是如何的,脆弱,颓丧,茫然,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愤世嫉俗。
“若是你遇到严三姑娘这样的事,你会如何?”他盯着帐顶问她。
芳华忽然笑道,“如何?你不是知道么?知道张见仁与杜清婉搅和在一块的时候,我就马上,果断的和离。
如艾舒那样的,我大概会拎两把菜刀,一把押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把押在谋害我的人脖子上,不让我好过,也不叫他们好过……”
薛重光没有笑,他紧紧的搂着她,用力的箍着她,低头,凶残的在她唇上辗转,研磨,直到她快要透不过气,才放开她。
“胡说八道什么。”他的声音沙沙的,带着一丝丝的金属气息,萦绕在芳华的耳边,仿佛缠绕着她,缠绕着她。
芳华大口的喘着气,自然能感觉到他身体紧绷的多厉害,那声音让她感觉到危险。
她硬着头皮到,“如果……我说如果……”
薛重光冷冷到,“没有如果,不会有如果,我只会有你一个。”
如果她死了,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可留恋的?他为何一定要再娶一个女人?
这个话题在那一晚没有得到继续,芳华被薛重光翻来覆去的压了又压,直到她昏睡去过。
接下来的几天,芳华依然沉浸在那样的愁绪中,不得开怀。
薛小呆看芳华情绪不太对,就一直粘着芳华,让她全副心思都关注在自己的身上,可他到底是个小婴儿,想要做个什么,都身不由己。
只能挥舞着双手,蹬着双腿,吐几个泡泡,或者哭一哭,笑一笑引起芳华的注意。
小呆玩的开心,芳华笑的开心。
薛重光从外面回来,见到的就是娘俩鸡同鸭讲的样子,一个‘咯咯’笑,一个‘依依哦哦’
小呆见到薛重光回来,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不想理自己的蠢爹。
芳华‘吃吃’笑了起来,把小呆移到了榻里面,又让清欢过来看着。
自从清欢那次拼命保护小呆,养好伤之后,她就请缨去专门照顾薛小呆。
芳华到了里间,薛重光正在换衣服,见到芳华进来,神色淡淡的,两人那天晚上说了姐夫妹妹的话题后,莫名的,薛重光对芳华就淡淡的,大概是生气了吧。
芳华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很傻,不过,说都已经说了,她小意的上去帮那个神色淡淡的男人换衣服。
“重光,我想帮艾舒,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帮才行。”她鼓足勇气,看着薛重光道。
想了这么多天,如果是普通的人,她或许可以用权势去压一压,可是,那是一个她礼法上的祖母,以及还有薛家亲王,她没办法用权势,用武力去解决。
韩王不管他是不是被算计的,无论在哪个朝代,这样的事情,男人受到的伤害总是比女人少。
而且,她可不相信韩王是无辜的,妻子的丧礼上,是个男人,都该管住自己的下半身。
她怎么想的,也就怎么和薛重光说了。
“这事要看庆远侯是个什么态度,待我先弄清楚了之后再说好吗?”薛重光道。
“真的?”芳华抬起头,高兴道,又小心的看了眼他。
见她小心翼翼的,薛重光到底绷不住了,抓住她的手,低首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别怕,事情都交给我。”
他的声音里满是宠溺与郑重,让芳华满腔的忐忑和愁绪风吹云散。
这一晚,薛重光发现芳华格外的柔顺,不只如此,她偶尔会亲自下厨做几道菜,等他回来一起用,只许说好吃,并且得捧场吃完。
晚上他在书房,她会很自觉的搬了自己的东西放在旁边的软榻上,在他抬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若是晚了,她还会端着宵夜过来陪着他一起用,再晚,她就会撒娇拉着他回屋休息。
她这样的温驯乖巧,还有温馨的日子,让薛重光简直不想打破这一切。
不过,终究是要面对的。
“韩王已经奏请皇上,说将要续娶严艾舒为继妻,皇上已经同意了,庆远侯不同意也得同意,现在已经是没法子退亲的那种。”
“为什么会这样?”芳华黯然道,她以为庆远侯怎么也会抗争一下,没想到就这样容易的同意了。
薛重光拍拍她,道,“想要退亲,确实难办,首先,在皇上那里已经过了明路,而且,侯府老夫人也不会答应。”
芳华恹恹的点头,还以为事情会有转机,没想到反而严重了,不说皇上那里,就说侯府,严艾舒没了清白,那位老夫人已经疯魔了,不会轻易妥协的。
“不过,法子也不是没有。”薛重光道。
芳华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真的吗?”
薛重光笑眯眯的看着挂在他身上的女人,帮人没什么,只要能让她开怀,还有享受她的柔情,他可以有很多法子帮到严三姑娘,但是他不想帮人后,让她被人埋怨。
所以,这事情好好的筹谋才行。
“我可以帮严三姑娘不嫁给韩王,但是,这事,还需要看庆远侯夫人的意思。”
韩王和皇上说续弦的事情时,他也在场,见庆远侯病没有反对,所以,他当时也就没说什么。
“那好,我明日去问问侯夫人的意思,你放心,我会隐晦的说的。”芳华笑着道。
薛重光不置可否。
次日,芳华将薛小呆交给清欢,然后去了庆远侯府,路过望月楼的时候,芳华下了马车,在望月楼买了一盒望月楼有名的点心。
等伙计装点好出来时,就见到一个醉汉在殴打一个妇人,那妇人被摔在地上,双手捧着头,脸颊红肿,嘴角破裂。
周围很多的人围观,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止,而那醉汉的踢打一直没有停下来,芳华看了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时间,为何受伤的总是女人?女人就活该被男人伤害么?
她心中堵着一口气,憋的难受,她吩咐跟车的侍卫,“去看看那人到底是为什么打人,看看能不能帮帮那个女人。”说完,吩咐车夫往庆远侯府而去。
庆远侯府里,庆远侯夫人靠在大迎枕上,听说芳华上门了,让贴身嬷嬷去迎,而她则着闭着眼睛思索着芳华上门的目的。
上次她特意请芳华回家,虽然是真的心痛女儿的遭遇,但也是故意让芳华碰到了。
目的,就是想让芳华能够帮她。
正思索间,芳华进来了,“大伯母,你身子好些了么?艾舒如何了?”
庆远侯夫人闹不明白她的意思,于是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好的,谢谢你能来看我们。”
芳华看了看,将左右屏退,开门见山的到,“大伯母,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你尽管说。”
她的话音一落,里头冲出一个人,惊恐的道,“你……你都知道了?”
正是躲在庆远侯夫人这里的严艾舒,她的神色闪躲,有些羞耻,不敢与人对视,生怕面前的人会如同那日的人一样,鄙视她。
那样的眼神,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芳华站起来,拉住严艾舒的手,扶着她坐下来。
严艾舒只觉得喉咙干干的,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脏,恨不能立马死去,幸好,端王妃的神色平静,并没有任何瞧不起她的神色。
“有什么我能帮的,你们尽管说。”芳华认真道。
经过街上的那一幕,让她生出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帮到严艾舒。
“我不想嫁给姐夫,我宁愿做姑子,也不要嫁过去,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变成那样,是祖母身边的嬷嬷端了水给我喝,说我哭太多了,要多喝点水……
醒来为什么为变成那样,我不知道……”
芳华搂着她,庆远侯夫人在一边哭着,严艾舒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芳华的神色晦涩不明。
过世的韩王妃也不知道是怎么样成那样的性子,明明庆远侯府在她背后撑着,可就是立不起来,被个妾室弄的郁郁而终,严老夫人也是个拎不清的,如果她真的为韩王妃好,当初就应该教她应对内宅的方法,可偏偏,什么也不教她。
如今,想要找个人照顾韩王妃的孩子,就打上亲孙女的主意,但是在艾舒的心里,姐夫就是姐夫,是亲人。她根本就不想嫁。
芳华确认了庆远侯夫人的态度,商量好之后,就告辞离开了。
庆远侯夫人直挺挺的坐了起来,眼底迸射出强烈的恨意。
她的好女儿和老夫人联手把小女儿送上绝路,真是好狠的心。
刚刚端王妃说了韩王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只等守了一年妻孝之后,就娶艾舒进王府。
她一点也不稀罕,她用帕子捂着嘴,猩红着眼,喃喃道,“我不会放过她,也不能放过她!”
她的贴身嬷嬷听了大惊失色,庆远侯夫人震怒到极点,以至于她脸上满是狰狞肃杀。
庆远侯夫人又缓缓的躺回去,心念电转,闹开是没用的,对艾舒的名声不好,而且皇上已经同意了。
侯爷觉得对不住自己和女儿,已经自责的几日没合眼,可是让他对付老夫人,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他生老夫人的气,把老夫人送走,可过上三年五载,又会记起老夫人一个寡妇拉扯他们兄弟几个的好。
保不准到时候又继续孝顺她了,毕竟,亲母子哪里有隔夜仇。
接下来,庆远侯夫人依然是病倒在床榻上,只有她的贴身嬷嬷知道她这宁静之下酝酿着什么。
她在找一个机会!
芳华去了庆远侯府之后,没几天,就传出了严艾舒得了怪病,脸上红斑点点,庆远侯府把她送到了偏远的庄子上去修养了。
老夫人听到严艾舒生病的消息,在病榻上摔了几个药碗,自从前韩王妃去世后,老夫人就伤心过度病倒了。
不过这病养养也就好了,可现如今严艾舒送去了别庄,这让她的打算都落空了。
薛重光听到这个消息,还是很满意庆远侯夫人所作所为的,作为一个母亲,庆远侯夫人要护着自己的女儿,纵使情况再不好,也不打算把女儿嫁入韩王府那个火坑。
不过,这样的事情只能是徐徐图之,不能操之过急,如果庆远侯夫人不想女儿将来只能假死逃过这桩亲事,就要稳住。
韩王守孝一年,这一年可操作的地方多了。
而庆远侯对于这件事情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他也不想女儿去做什么填房,娇宠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儿,却被另外一个看起来温柔端庄的女儿给害了。
这让庆远侯心里也没办法接受,里面还有自己母亲的手脚,如此算计小女儿,毁了她的清白,让她不得不嫁过去。
小女儿何其无辜,要把一声都葬送在那里,更可恶的是韩王,当着皇帝的面说这件事情,他连抵抗的没法抵抗一下。
这段时间,他的心里沉甸甸的。
幸好,夫人想到了办法。
芳华听说严艾舒被送到偏远的庄子上去了,就明白庆远侯夫人是已经决定不让严艾舒嫁到王府里去了,也接受了他们的帮助。
顿时,人的心情也就好了起来。
她十分庆幸,她是一个人在外面磕磕绊绊的长大的,没有在侯府长大,她真是不敢相信世界上有这么偏心眼,丧心病狂的老太太。
至此,芳华是完全放下心来了。
放下心来的芳华开始全心全意的照看丈夫和孩子。
三个多月的薛小呆已经可以如同乌龟一样,艰难的翻来,翻去。
芳华故意把他翻过去趴在那里,薛小呆吭哧吭哧的想要翻身,太难了,头高高的翘起,想要翻过去,结果他娘一个手指轻轻的一戳,他又趴了下来。
薛小呆沮丧的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这和他从前的那辈子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一样,他每天呆在内宅里,只能听听丫环说些三姑六婆,鸡毛蒜皮的事情。
其他的大事情一点也不知道,就连娘亲为什么不开心都不知道。
芳华见薛小呆一动不动的趴在那里,笑了不行,把他翻了过来,然后再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薛小呆突然被他娘亲袭击了一下,下意识就想拿小胖手去摸自己的脑门子。
可惜人小手短,根本就摸不到额头,搭在脸上,这副样子让芳华更加笑弯了眼。
她将薛小呆抱了起来,又亲了亲,逗他,“小呆,你知道娘在玩你吗?竟然知道了害羞……”
他是不好意思吗?他是不好意思吗?他堂堂大周朝的……
好吧,他确实是不好意思了,已经可以想象自己像一个小乌龟一样被他娘亲翻来覆去的。
顿时,他有了种不敢见人的错觉,头窝在芳华的颈窝处,不肯离开。
忽然,他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只见芳华拍了拍他的小屁股,道“小呆又尿了……”
如今都三个多月了,他还是没法控制尿尿失禁,不过,他已经渐渐的能控制住一两次了。
清欢听到芳华说薛小呆尿了,端了清水过来,芳华帮他洗小屁股,让他凉一凉小屁股。
清希端着一碗汤进来,“王妃,嬷嬷吩咐我端过来的汤。”
芳华皱着眉头坐到一边去喝汤,薛重光说是药三分毒,于是给她开了很多的膳食方子。
开始的时候,芳华喝的津津有味,只是,再好喝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
这段时日,她是见到汤就怕了。
等到小呆的小屁屁晾了会,清欢来到床榻前,帮薛小呆换尿布。
榻上的小呆正撅着小屁股不知道在干什么,清欢以前不知道,但张嬷嬷说这个月份的小娃娃就是这样的,自己翻身自己玩,翻着翻着就会爬了。
爬着爬着就能自己坐起来了,再之后自然就是扶着走了,让清欢不要大惊小怪,只要看着小呆,不要让他摔了就好了。
清欢抓着小呆的腰,将他抱了过来,道,“世子,奴婢帮你换尿布……”
小呆羞耻极了,为了不让人看到,他就趴在那里。
清欢将尿片塞到他裤腰里,然后和芳华一样把他翻了过来,再将尿布的另一头塞到他前面的裤腰里。
坐在一边的芳华见薛小呆缩成虾米一样,用小手捂着眼睛,也不知道这孩子成天脑袋里想什么。
清欢忍不住道,“王妃,你看,奴婢帮世子换尿布,世子害羞了,他用手捂着眼睛呢。”
主仆两对着小呆笑话了一番,芳华觉得汤也不是那么难喝了,小呆害羞的翻到床里面,小屁股朝外,不理无良的娘亲了。
庆远侯府夫人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终于,这个机会让她等来了。
庆远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严艾舒被送去了庄子上,老夫人因此病倒了,太医到府里诊治过后,开了药方,只是让府里的人不要再刺激老夫人了,好好的静养。
庆远侯夫人衣不解带的在老夫人的床前服侍着,她搬了一床被褥,就在老夫人的床脚过夜,
老夫人半夜要水,她起来倒,要如厕,她捧夜壶。
药亲手煎,不假他人之手,还推了外面所有的宴会。
不多时,外面都在宣扬庆远侯夫人是个孝顺的,为了老夫人,门都不出。
一时间,庆远侯夫人成了金陵城里最孝顺的媳妇,连宫里都表彰庆远侯夫人,说她堪为女眷的表率,皇后娘娘赏赐了她很多的东西。
在庆远侯夫人无微不至的照顾下,老夫人的病并没有起色,而是越来越重,一时间庆远侯府上空满是阴霾。
这个时候,严素素眼睛红红的到端王府求见芳华。
芳华在偏厅见了她,问,“侯府还好吗?老夫人病如何了?”
严素素一听,顿时眼泪掉了下来,又怨又恨的道,“你还会不知道吗?要不是你,大伯母怎么敢对祖母出手,她得了名声,可是祖母却快不行了……”
她的话还没完,就被砸过来的一个茶盏给打断了。
那杯子擦过她的脸颊,摔落在她身后的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站在芳华身后的清希拍了拍手,芳华懒洋洋的道,“你好好说,那些胡言乱语就不要说了。不然,你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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