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成”
天瑞叫住走在前边的保成:“陈先生对你有着救命之恩,他救了你,也就是救了我,你且等着,咱们一起求了皇阿玛,把陈先生安葬好,在他坟前拜上一拜,也算是尽了一份心。”
保成回头看向天瑞:“是,我也是这般想的,不过就是石头那里,我不放心,自从陈先生去了之后,石头一直躲在屋里,也不吃喝,也不说话……长此下去,可怎么是好?陈先生救我,我自该好好照顾他的家人,可是……”
保成一脸的担忧为难。
天瑞想了一下,对保成道:“你去找皇阿玛请旨,我去看看石头,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他有事。”
听天瑞这么保证,保成也放了心,天瑞说话做事向来有谱,她既然说没事,那就一定不会让石头有事的。
“好”保成重重点头,朝着天瑞郑重一礼:“一切拜托姐姐了。”
“你我姐弟是为一体,你担心,我哪能好过?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哪用得着这些个虚礼。”天瑞摇头叹了口气,扭身向另一个方向而去。
江宁织造府面积很大,天瑞几个是在织造府后院居住的,而石头则被安排在客房,天瑞过了两个院子,又顺着抄手游廊迈进了一个小院内的正房,挥手让门外的侍卫太监退下去,天瑞推门进去。
屋子里黑乎乎的,猛一见阳光,让人有点适应不了,天瑞眯了一下眼,等适应过来才去寻找石头,看了半天,才在屋子的角落里看到石头。
这孩子缩在墙角里,抱膝坐着,脑袋搁在膝盖上,似乎是睡着了,天瑞悄悄过去,才要去仔细看看,就见石头猛的抬起头来,眼睛直直的看着天瑞。
“石头……”天瑞推推石头:“你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你……”
天瑞说了好些话,石头都是不理不应,就好像是个木头人一样,天瑞心里害怕,知道他这是悲痛极了的表现,人悲伤到极点的时候,就会不哭不闹,不吃不喝,跟个死人似的,其实,那是他已经觉得生无可恋了,要是这时候石头大哭一场还好,可他不哭,总是这样,长久下去,一定会哀极伤身的。
“石头……”天瑞又叫了一声。
石头还是没理,天瑞无奈,伸手抓住石头的手,又说了好些的好话,石头却还是纹丝不动,好像根本没听见。
天瑞担忧又心急,看着石头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她竟然也跟着心痛起来,前世时她父母去世的时候,她也是这个样子,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后来还是在好友的陪伴和劝说下才慢慢好了起来,再者,她还有弟弟要养,心里有牵挂,所以,很快振作起来。
想及此,天瑞眼前一亮,牵挂,是啊,石头父亲没了,不是还有母亲?应该也还有弟妹吧?他也不是孤单一人,所以……
天瑞站起来,抡圆了胳膊,啪的一声脆响,给了石头一个大大的耳光,石头皮肤白皙细嫩,比女孩子还要好上许多,天瑞这一巴掌下去,他脸上立马就起了五指痕。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天瑞指着石头破口大骂:“你是在逃避什么?陈先生去世,谁不悲痛?偏你做出这种样子给谁看?你还是不是男子汉,陈先生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男子汉行于世,就该当有所作为,你要是真的孝顺陈先生,就打起精神来,照顾好你母亲弟妹,做出一份天大的功业来,以告慰陈先生在天之灵……你就这么半死不活的,难道还想一辈子如此?你母亲由哪个养老送终,弟妹由哪个抚养照料,你就是死了,在九泉之下陈先生问起,你也没脸回答……”
天瑞一番凌厉之极的怒骂,骂完了又是一个耳光甩过去:“陈先生要是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怕不恨的直接掐死你,不孝的东西……”
终于,石头有了反应,抬起头,两边脸上各有一个红手印,定定的看着天瑞,过了半晌,才噌的站了起来,一拳打在天瑞肩上:“没的那是我父亲,我……我怎么是不孝了,我心里难过之极……”
天瑞挨了一拳,疼的难受,不过,她硬是咬牙忍了下去,抬腿朝石头狠踢了一脚:“偏就你死了亲人吗,我自出生就没了亲额娘,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要像你这么经不住,我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石头现在根本不顾天瑞的身份,他心里悲痛,正需要一个发泄的管道,偏天瑞赶了上来,他哪里还能管得了许多,直接过去拉住天瑞的衣领:“我父亲本来好好的,我……我哪里想得到他就这么去了,竟然连个全尸都没有落到……是我不孝,留父亲在那里,我该和父亲一起留下的……”
说着话,石头眼里掉下泪来,又是一拳向天瑞打来,快打到天瑞身上的时候,却猛的变了方向,砸到了墙上。
天瑞挨了打,不过心里是高兴的,总算是让这孩子发泄出来了,要不然,怕不得伤了身子啊,她心里欢喜,却不敢表现出来,只抓住石头的胳膊用力一拉,石头几天没有吃饭了,早饿的身体虚弱到不行,又没有防备,被天瑞给摔在地上。
“你”石头回身,瞪着天瑞。
天瑞一拍手:“我怎么样?你连我都打不过,更何况那些反贼了,你留下有什么用?”
“我”石头气极了,使出最大的力气来,猛的跳起来,朝天瑞扑了过去:“我就让你看看,我打不打得过你。”
天瑞怎么会让他如意,头一偏躲了过去,又给了石头一拳。
就这么的,两个人你来我往,打的厉害之极,石头才失了亲人,天瑞也因着几年宫廷生活的压抑,两个人似乎都找到了发泄的管道,也不管出去以后别人怎么看,反正现在得打到心里痛快了。
石头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使劲扯着天瑞的头发,天瑞气极,一口咬在他手上,直咬的石头的手都流了血这才松口。
两个家伙一直打到筋疲力尽,没有一点力气的时候,才一起软倒在地上。
天瑞努力喘息了半晌,看看石头狼狈之极的样子,再看看她自己的衣服又脏又乱,忍不住好笑,一时没忍住,指着石头哈哈大笑起来。
石头被天瑞笑的愣了半晌,然后一看天瑞的样子,小丫头平时一直有规有矩,很是优雅尊贵,现在披头散发,衣衫破烂,竟然就跟个疯婆子一样,这要是让人看到,谁相信她是大清的固伦公主?
忍不住,石头也被逗乐了,跟着天瑞哈哈大笑起来。
笑了一行,石头心里一酸,想到陈昂惨死,又忍不住痛哭起来。
他离天瑞最近,这一哭,没忍住,直接抱住天瑞,把天瑞的脏衣服当手帕用了,眼泪啥的全抹在天瑞衣服上。
天瑞翻个白眼,得,反正现在都是小孩子,也没必讲那么多有的没的规矩,他想哭,就让他好好哭一场吧,再者,天瑞这身衣服反正也是报废了,在报废之前再出一次力,给石头当一回手帕用用。
石头哭了好久,把几天心里积压的伤痛都哭完了,这才松开天瑞,擦了眼泪,瞧着天瑞狼狈的样子,很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我……我……”
天瑞站了起来,伸手拉石头起来,拿出手帕帮他仔细的抹了脸,看到石头双颊的红肿时,故意使劲按了一下,心里话,姐就是那么好打的吗?让你也吃点苦头。
“你心里好受了,就出去吃点饭,陈先生的遗体还一直放着呢,要安葬在哪里,还要你拿个主意呢,你……”天瑞看着石头可怜,忍不住放柔了语气询问。
石头点点头:“我晓得,我什么都明白,不过就是心里过不去,刚才谢谢你了。”
天瑞摆手:“哪里用得着谢,到底,陈先生救了保成。”然后,又对石头深深一礼:“我先替保成给你施礼了,你记住,我欠你一条人命,以后有什么事情,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便开口,不管如何,我一定办到。”
石头被天瑞一脸郑重的样子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慌乱摆手:“哪里这般,父亲是求仁得仁,这是他自己愿意做的,你和太子爷并没有欠我什么。”
石头很识礼,知大体,让天瑞很是欣赏,再看一眼石头,叹了口气:“我知陈先生心怀百姓,这才舍命去救保成,陈先生的胸襟让人敬佩,我敬重陈先生,同时,也敬重你。”
“父亲如果还活着,一定引你为知已。”石头笑了笑,哭过之后,他也重新挺直了腰杆,就像天瑞说的一样,陈昂没了,他身上的担子更重,他是不能够软弱的。
天瑞和石头谈着话,都很有一种知已感,两个人互相行礼完毕,石头才要说什么,就听到肚子里咕咕直叫唤,很是尴尬的看看天瑞。
天瑞笑笑,向前走了几步就要推门,就在这个时候,门被从外边大力推开,春雨一脸的急色进来:“公主,您快去瞧瞧吧,太子爷和皇上吵起来了,皇上要打太子爷呢……”
春雨话还没说完,看到天瑞衣服脏破,头发散乱如鸡窝的样子,倒是吓坏了:“公主,你……哪个胆大包天的东西,敢伤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