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荫葱苍的小山成为地面两种色彩、天空两种气候的天然分界线。小山的南面是一片葱绿,小山的北面是一地苍白。
山南的地形虽然属于山地,可是所有的山峰海拔都不高,而且峰度成渐降趋势,所以大部分植物都是地中海气候中常见的常绿植物。山北的地形平坦、广阔,可因为海拔原因而缺少常绿树木,不是一些长不高的已经枯萎的小树,便是高地气候下的草原。
北方的冷空气已经南侵,稀薄的积雪也已经覆盖了山北的土地,无论是草地还是小树林,都已经是银装素裹。然而,就在降雪云只差一步便可跃过小山,直扑更南面的地中海时,它似乎是累了,因而停下了脚步。
“真是运气好。看积雪的样子,前两天至少都在下雪。”迪昂站在小山的山顶,对着面前的一望无垠感慨万千。
在这里的不只是迪昂,还有路易,而他们的身后则是勒费弗尔中尉和他的十几名部下。
小山的南坡,路易的近卫军一万五千人正驻扎于密林之下,等候着他们的指挥官发布下一步命令。小山是他们行军路上的一个阻碍,需要拐弯绕过才能够越过,小山同时也是那条山间小路和大路的一个交汇点。如无意外,十个小时后,小山的西北方向,普罗旺斯军团就将出现。
“这里距离尚贝里有多远?”路易沉静地问。
“大概160到170公里,如果大军行军的话,恐怕要一天半到两天的时间。”迪昂不是很确定地说。
“萨丁尼亚军是在12月2日傍晚放弃尚贝里南撤。信使用了一个晚上疾驰才将消息传回尼斯,赶在我出发之前将这件事告诉我。”路易眺望了一下北方,说,“现在是12月4日下午,如果敌人途中没有变故的话,今天晚上或明天凌晨,他们就会来到我们前面的这一片平地上。”
“陛下,普罗旺斯军团至少要明天早上才能够到来,如果敌军身后没有莱茵军团或阿尔卑斯军团,只依靠近卫军,恐怕很难对付。”迪昂面露难色地说。
“你真这么觉得吗?”路易自信地朝迪昂微微一笑,对着一脸犹疑的他说,“这一次战役我已经有十成的把握能够取胜。即使只有山下的近卫军,我也有把握获得胜利。”
迪昂茫然不解,但想起路易从来都是这么出人意料,他的内心便同时生出好奇与疑惑两种心态。
路易自信地笑了笑,解释说:“首先是天气。北方如果连续两天在下雪,那么气温一定很低,你不是说萨丁尼亚人只有秋装吗?在冬天穿着秋装行军于雪中,走上一天后,到这里还能够保持战斗力的还有几个?”
他换了口气,继续说:“第二是路程。既然这里与尚贝里有160至170公里的路程,那么,当他们行军至此的时候,必然已是体力透支的状态。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施以突袭,他们即使人多,又有多少心力能够从行军转入战斗状态?”
他嘴角上翘,悠然地说:“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将领的心态。若只有天气和路程这两大不利因素,维托里奥?阿梅迪奥三世若是指挥得当,还不至于被不利因素所影响,可问题是,除了这两大不利因素外,还有一个最大的不利因素,那就是他不是一位合格的指挥官。从尚贝里一事来看,得知后方状况的维托里奥?阿梅迪奥三世,必然是已经丧失了理智,只是一心要回师尼斯。这种情况下,他必然会令麾下的军队急行军。”
“低温、长距离、急行军……”迪昂若有所思了一会儿,猛然醒悟道,“如果是这样,那么萨丁尼亚军也许会出现很多掉队者,剩下的人体力和战斗力也不会太强。”
“也许到那个时候,我们一开枪,他们就会投降或落荒而逃。”路易说。
“如果是这样,那么就命令士兵们保持警惕,在敌人来到时,进行狙击。”迪昂气势高昂地说。
话音刚落,路易便打了一个哈欠。
他一脸疲倦地说:“一天的急行军,现在的我们和他们恐怕是一样的状态。敌人无论是在晚上到来,还是在明日凌晨到来,恐怕我们的人都没有体力发起进攻。”
“可是……”迪昂忧虑道,“战机只在这一刻,如果错过了,也许就会增大伤亡。”
路易摇了摇头,严肃地说:“我亲自率领近卫军来此,可不是因为冒险,我是为了胜利。与其冒险守候一夜,我宁可让士兵们好好休息一天。”
近卫军3日下午从尼斯出发,仅仅24小时便来到了此地,期间除了不眠不休外,还用着近似急行军的方式行军。来到此地,他们虽然还有说有笑、一脸轻松,可路易却知道,他们已经是强如之末。虽说敌人的破绽不少,可毕竟人数众多,路易的冒险是为了胜利,若冒险与胜利相冲突了,他自然也会选择谨慎。
“如果敌人安全离开了此地,那他们就会进入左边的大道,最后一定会与从那条路行军的普罗旺斯军团相遇。那边的路况虽然平坦、开阔,可两边都是山,根本不能够大规模展开,最后……”迪昂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放心吧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我方的胜利便易如反掌。”路易说,“在道路上军队是不可能大规模展开,我方如此,敌方也是如此。当两军狭路激战之时,必然会形成僵持,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突然从后一击,这样战争便可以立即结束。”
“从背后突袭?”迪昂感叹的同时不住地点着头。
见到迪昂已经明白了,路易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他伸了一个懒腰,说:“北面的气温虽然低,可南面却并不是太冷,这还真是奇怪。不过,这也正好,能够让我们在这种地方过上一晚。”
路易说完后便下了山。
近卫军中的科西嘉旅不仅仅善于跋涉,而且在野外生存上也有过训练,因此,他们很轻易便在树丛间搭起了帐篷,升起了火堆。
路易在吩咐完具体的事务后,便进入了他的帐篷中。
帐篷中煮着一锅沸开水,不断从中冒出的水汽保持着帐篷内的温暖。
路易倒是没有想到科西嘉旅居然还能够因地制宜,借着到处都有的柴火和山上流下的山泉水,布置出这样的温暖空间。
折叠的行军床已经铺开,路易高大的身躯勉强能够斜着躺下。在这种情况下,他突然想起了前几日夜夜不离身的玛丽娅?安娜公主。这个时候,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对其没有爱意,但他可以确定的是,他对这个女人并非没有感情。也许就是在这些日子里的床第之欢中,他那原本便被分割得差不多的心,又徒自新生了一块毫无烙印的新空间,而后这块新空间立刻容下了玛丽娅?安娜公主。
路易对昨天和玛丽娅?安娜公主分开时的情景还记忆犹新,这个娇蛮惯了的小公主,居然在众人面前高喊“我怀孕了”。想起这个,路易不知是应该高兴地笑,还是无奈地叹息。
玛丽娅?安娜没有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智谋,完全像一张白纸一般,做什么事都无所顾虑,做什么事都无所隐瞒。
这样的女人,路易从没有见过。
玛丽?安托瓦内特是一个心机颇深的女人;女画家伊丽莎白在心计方面也不会差,否则她就不可能将自己保护得一点谣言都没有;玛丽?阿德莱德对任何事都与世无争,然而,若没有过人的心计,她也不可能真正的做到与世无争。
这几日的相处,路易已经有些可以确定了,娇蛮却单纯的玛丽娅?安娜公主,与她的父亲、兄长、姐姐并不一样,她应该是无害的。
对这样的女人,路易从来是受之不拒,他甚至都开始思考起将玛丽娅?安娜安置在巴黎的哪里了。
至于那一句“我怀孕了”,路易一笑了之,并没有放在心上,他觉得那不过是玛丽娅?安娜为了阻止他出兵而使用的一个不成功的借口。在现在的医学技术下,怎么可能如此快地就确定?
不过,这句话也给路易提了一个醒。因为在这一周的时间里,他每日都和玛丽娅?安娜有过欢爱。根据女性的生理状况,除非玛丽娅?安娜的生理期恰好就是一周之前的两三天,或是现在的这几天,否则,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周,便应该是受孕危险期。
对于孩子,路易已经不像当年玛丽?阿德莱德与玛丽?安托瓦内特第一次怀孕时你们重视。在成为了五个孩子的父亲后,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每日最多的还是和孩子的母亲待在一起。他现在能感受到身份仍然和以前一样,是作为孩子的母亲的男人,而非是孩子的父亲。所以,他的身体中没有多少身为人父的体悟,更没有过多的责任。在他看来,即使生了孩子也不必担心,宫廷不缺房间,也不缺钱雇佣保姆和家庭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