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我觉得的最为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惊声尖叫起来,可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十分镇定。
“你是谁?”我冷静地用着法语问道,但一说完,我便怀疑起对方是否听得懂。
“你听得懂法语吗?”我说着法语问他是否听得懂法语,虽然很可笑,但是我也是在问出口后才如此觉得。
“我听得懂法语。”黑衣人用着一口标准熟练的法语回答。
“你不是英格兰人,你是法兰西人?”
“你是从我的口音中听出来的吗?”
“是的。”我点点头说道,“我只是猜测罢了,因为你的法语说得就和我身边的法国人说得那样。”
听了九年标准的巴黎法语,我即使再在语言方面没有天赋,也不可能分不清外国人说得法语和法兰西人说得法语。
他似乎并不急于做什么,而是慢悠悠地走到了我的正对面——壁炉的前面。他的身体挡住了壁炉上那留下的唯一一个蜡烛台散发出来的光芒,而我身边床头柜上的蜡烛台的光芒又照射不到他。
他面对着坐躺在床上的我问道:“难道你一点也不害怕吗?”
“我为什么要害怕?”我马上回了一句。我并不是不害怕,只是真实年龄已经快奔三的我,有着足够的自制力令自己冷静、镇定。
“一般情况下,在黑夜之中,房间中突然闯入一个拿着剑的陌生人,任何人都会恐慌起来,无论他是贵族或是平民。”
“或许我和他们不一样。”
我是不一样的贵族,我是法兰西未来的国王。出于这个身份,我也不能够在一个“小毛贼”面前惊慌失措起来,否则我这个王子岂不是显得太软弱了。
我只是如此为自己打气罢了。
我想他应该不会如此认为,我想他可能并不知道我的身份。
“你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他就在壁炉前来回踱步,左走三步,右走三步,他便在一个很小的区域中走动,同时说道,“是你现在的身份?还是你未来的身份?是哪一个决定了令你与他们不一样?”
他难道知道我的身份?
听了他的话,我顿时疑惑起来。他似乎不是佐罗那样的侠盗,甚至还不是我最初认为的小偷、强盗,他可能是找准了目标有备而来。
他难道会是刺客吗?
我的身体有些感觉到冷了,我用双手仅仅抓着被子,才令身体不致抖动得太过明显。
“你为什么来这里?”我冷静地问道,“你是知道我的身份才来的吗?”
“法兰西王子——现任法兰西国王路易十五陛下之孙、王太子路易·斐迪南殿下之子——贝里公爵路易·奥古斯特殿下。”他一边用嘲讽般的语调说出了我的身份、名字、家世,一边用右手按在左胸,微微鞠躬,向我行礼。
他看似恭敬的行礼如同他刚才嘲讽般的话语一般,透露着讽刺后的轻蔑。
我感觉到,他对王室和我并不尊敬,甚至可说是无视,而且这种态度之后,似乎隐藏着更深的某种怨恨。
“你知道我的身份,可你还是闯了进来,你是来杀我的吗?”
我努力表现出不卑不亢、不惊不惧的样子。我感觉到他来者不善,但是,内心深处似乎有着某种能量带给我力量,令我能够在危机中表现得颇有尊严。我想这可能就是多年的贵族文化熏陶后,所种植在心底的一种以骑士精神为根基的贵族精神。
“你越来越我令我惊讶了。”他呵呵一笑,仍然透露着不屑之声。
“你果然如传闻中那样,”他慢慢拔出腰间的宝剑,“睿智、勇敢,不像是一个孩子。”他将剑尖对准了我,“如果你不来伦敦的话,如果你安于做一个孩子的话,我或者会饶你一命。”
他的行为和话语已经令我确定,他是一定会杀了我。
“为什么要杀我?”我依旧用着平静的语调问道,“就因为我是法兰西王子吗?”
“要怪就怪你和蓬帕杜夫人走得太近了。”他咬牙切齿狠狠地说道,“那个女人已经控制了一个国王,不能让她在控制第二个国王。”
我想我是很倒霉地在英国遇见了一个对蓬帕杜夫人有着刻骨仇恨的法国人。不过,或许这样的法国人到处都有,至少在法国几乎无人不恨夫人。我依稀记得,针对蓬帕杜夫人的流言已经在法兰西肆虐了,甚至传入了我的耳中。而夫人的身体,也正是因为这些流言的影响,而在这半年时间中日渐羸弱。
“你担心我和我的祖父一样?”
“或许你给人的感觉不同,但是为了法兰西,我不会上当。”
他似乎是要动手了,从他那越来越轻的话语便能够听出。
正在这个时候,只听到“乓”的一声响起,我循声望去,只见两扇玻璃窗门都呈了开启状态。联想起那一声响,显然是有人踢了一脚。
“你不能杀他。”
德·博蒙小姐的威吓声传来,同时,只见那玻璃窗门的之后,一个身形瘦小的黑影端着剑走了进来。
她是德·博蒙小姐。即使没有之前的那一句话,我也能够从她的身形看出。脱下女式裙子,换上了特制的紧身女式剑客服的德·博蒙小姐,显得比一般的男性剑客多了几分女子的婀娜苗条。
黑衣刺客的剑立即转向了德·博蒙小姐,他问道:“你要来阻止我吗?”
“住手吧!”德·博蒙小姐也将剑指向了刺客,并说道,“殿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相信他。”
“你以为这几句话便能够说服我放弃吗?我不能把法兰西的未来交给蓬帕杜夫人的国王。”
“你想得太偏激了。殿下不是国王陛下,他不会像国王陛下那样受人摆布。”
他们两人在我面前毫不避讳的你一言我一语争吵了起来。
他们似乎互相认识,而且都试图说服对方放弃。
不过,无论是刺客还是德·博蒙小姐,他们对蓬帕杜夫人的形容都是弄权、专横、乱政,如同东方历史中的武则天以及还没有出生的慈禧老佛爷和某蓝姓电影女演员。
一番争吵无果后,他们开打了。
起先是刺客见无法舒服,于是便挥剑向我刺来,而后德·博蒙小姐立即出剑,将其挡下。这样的情况又连着出现了几次,刺客虽然想用不同的招数从不同的角度刺向我,可都被德·博蒙小姐设法挡去。
刺客或许是明白了不先打败德·博蒙小姐就不可能来杀我的玄机,于是干脆便先放下了来杀我,而是反过来对付德·博蒙小姐。
他们两人就在壁炉前的一条不到十步的小走道中打了起来。
已经有些剑术基础的我,看着他们看似激烈、快节奏的打斗,却也看出了他们并非是在以命相搏。两个人无论出剑多么的快,出剑多么的刁钻,都似有余力,并未全力以赴。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从左打到右,又从右打到左,连续打了两个回合,不但不分胜负,而且连危险的情况都没有出现。
刺客被德·博蒙小姐打到了墙角。他倚着墙,警告道:“你再不停下的话,就不要怪我了。”
德·博蒙小姐回话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仍你得逞。”
可是,德·博蒙小姐的话刚刚说完,她便被迫退了一步。
刚才他们剑抵着剑,似乎是因为力量的问题,德·博蒙小姐才落了一着。
刺客的剑加快了,比之前还要快。
他在短距离之中使用了剑术中的突刺,结果在手臂还没有完全伸展开的情况下,德·博蒙小姐便已经退到了攻击范围之外。可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有后招。只见他迅速将手一缩,然后跨上一步,再来了一次突刺。德·博蒙小姐如刚才那样,再次退开,可是这一次却显得有些险了,刺客的剑离她不过几厘米。
刺客连着施展出了七次突刺,将德·博蒙小姐逼到了阳台上。
通过玻璃窗和微弱的光线,我看见德·博蒙小姐如今被压制在阳台的栏杆上,她的身子有一半已经在阳台栏杆之外,全靠腰倚着栏杆,身上的剑挡着刺客的剑,才能勉强维持。但劣势已经十分明显。
“放弃吧!你不是我的对手。”刺客再度劝说起来。
“休……休想!”只听德·博蒙小姐如此说了一句,随后便听她用尽力气轻喝了一声“啊”。
刺客似乎是被德·博蒙小姐趁机踢了一脚,结果一下子退入了房间中,而德·博蒙小姐立即又追了进来。
这次换成德·博蒙小姐突刺,但只见刺客在身体还没有恢复平衡的情况下,便将剑从斜下方刺出,正好插入了德·博蒙的手腕与剑的护手之间,然后他将剑一甩,德·博蒙的手便与剑分离。但这还不算完,他立即又上前一步,伸起左臂,一拳砸在了德·博蒙小姐的右脸颊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连我这个旁观者都没有反应过来,德·博蒙小姐恐怕也更加无法反应了。她的剑落在了我的身旁,从上刺入了床垫中,只差一点就会伤到我。她的身体又一半都躺在了床上,只剩下双腿还在外面。
刺客慢慢走到德·博蒙小姐身前,并将剑指向了她。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是心中的英雄主义突然爆发了。我想都没有想,便拔出德·博蒙小姐掉落的剑,然后立即起身,将剑举起,指着刺客喊道:“你要杀的是我,不要伤害她,她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