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商议后,在义信君的强烈要求下,卫洛的房门前,也多了一些剑客转悠。
不过现在卫洛所住的地方,就在义信君的隔壁,这一点安排,只有义信君出府时,才能体现出来。
又是二十几天过去了。
这一天,卫洛正在后苑中转来转去。
基本上,她一直都相当清闲,现在府中的贤士剑客,都知道她是『妇』人,为了义信君的形像,她已不能有事没事与他腻在一起。
只在晚上休息时,两人会手牵着手,就这么在苑中慢慢转悠着,如果遇到要紧的心烦的事,义信君也会向她倾诉一二。
现在已临近傍晚了,卫洛还在转悠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声是向她的方向赶来。
不一会,数十个剑客出现在后苑处。
卫洛缓缓回头。
在见到她面容时,这些人被她的艳『色』给惊住了。
卫洛眉头微皱,三四十个剑客中,居然只有最后面的十人,才是义信君府中的。走在最前面,对她灼灼直视的面孔,她一个也不识得。
她盯了这些痴呆的剑客一眼,抬眸,缓缓问道:“何事相找?”
声音很淡,淡中有点冷和威严。
剑客们本来还有发怔,被她这么一问,立马都清醒过来。
一个身材高大,长相俊朗,面『色』浮白的剑客走出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卫洛,叉手说道:“义信君现与君侯众臣议事,令姬前去。”
义信君在王宫议事,为什么要自己前去?
卫洛墨玉眼微微一眯,目光越过这些剑客,看向从门外大步走来的府中一贤士。
那贤士见卫洛看向自己,知道她担心什么,双手一叉,说道:“主上走不开,令众人迎姬入宫。”
卫洛垂下眼敛,想道:敢在义信君府中堂而皇之地请人,而且这贤士也这么说了,府中的剑客也没有二话,看来是真的了。
她微微一笑,向众人盈盈一福,清声说道:“容更衣。”
说罢,她转身优雅地向寝房中走去。
直到这里,王宫来的众剑客,还在对着她的背景痴痴入神,一个个目光灼灼,丝毫不掩饰他们的兴趣。
不一会,卫洛便穿上红『色』外袍,袖中藏以木剑,曼步走出。
卫洛坐上马车后,义信君府中又出来十个剑客相送。这十个,是义信君赠给卫洛,专门保护她的。
在前后四五十个剑客地保护中,马车浩浩『荡』『荡』的向王宫驶去。
她这是第一次到齐宫来。
一路上,路人都在直直地向马车里瞅来,因此,卫洛便不好掀开车帘观赏景『色』。
不一会,马车驶入了王宫内道,进入了广场当中。
一个王宫剑客大步走过来,他伸出手,想要牵着卫洛下车。可是卫洛对他粘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非常不满,当下手一挥,喝道:“退后!”
这时的她,表情淡淡,目光冷冷,整个人冷淡而威严,竟是让那人一下子就忽略了她的美『色』,只为这华贵威严之气所慑,应声退后几步。
卫洛缓步跨下马车,她昂起头,步态悠闲中透着雍容地向前方的长夏殿走去。殿名长夏,是遵守五行理论。
五行理论以为,一年分为春,夏,长夏,秋,冬五季,长夏居中,以应土。这长夏两字放在这里,有以中为贵,学土而以厚德载物的意思。
隔了二三百步,她都可以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喧嚣声。
卫洛这一作态,不知不觉中,几十个剑客全部退在她身后和左右,筹拥着她向前走去。
当卫洛来到长夏殿门口时,那守门的太监朝她瞟了一眼,纵声高唱道:“义信君之姬到——”
现在的卫洛,国家,来历不可信,所以时人不能以国家为姓安在她的身上。她虽在墓碑上已是义信君的次妻,活人却没有经过齐侯的允许正式成婚,所以也不能冠上义信君的姓。时人称呼她,只好叫道‘义信君之姬’。
六个字一传出,殿中顿时一静。
卫洛信步踏入。
她刚踏入,便对上了几百双灼灼直视的目光。
卫洛昂着头,态度淡而威严,面无表情。她目光扫了众人一眼,便找到了坐在右侧第二排的义信君,当下脚步一提,向他走去。
这时的卫洛,完全显出了她这几年来修得的威严雍容。这种威严雍容,令得那些灼灼直视,毫无顾及打量着的目光,瞬时僵了僵。隐隐中,她还听得有人在低语道:“此『妇』乃国『色』,应是王侯之妻,怎可为臣下之『妇』?”
这话不管是不是诚心说出的,都对卫洛不利。当下,卫洛和义信君两人,同时朝那说话的大臣冷冷地盯了两下。
卫洛来到义信君面前,朝他盈盈一福,行了姬妾之礼后,便来到他身后跪坐下。
她坐好后抬头,便发现坐在对面的,那个蓝袍长身的青年公子,赫然是公子秩。
至于前方的主塌上,坐的人自然是齐侯了。齐侯头戴侯冠,约『摸』五六十岁,身材矮胖,圆圆的脸上镶着一双绿豆眼,嘴厚。脸上皱纹虽然不多,却脸『色』发黑,眼神浑浊无光,眼袋很大。
此时此刻,齐侯正用他那双绿豆眼,如众人一样眈眈地盯着卫洛。不过与别的男人不同,在齐侯的眼中,卫洛只看到了厌恶,敌意,还有一种警惕。
这种目光,让她很不舒服,只是瞟了一眼她便连忙移开视线。
这时,坐在公子秩那一席的一个贤士站了起来,他朝着齐侯一拱手,便转向卫洛喝道:“兀那姬,听闻此次之事,起于楚王闻你有美『色』,而欲相索,然否?”
不等卫洛回答,他又高喝道:“你一『妇』人来得齐才数月,便令得齐楚交恶。今日因你而齐楚交战,却不知他日我齐又与何国交战?『妇』人,你有说乎?”
他这一番话,咄咄『逼』人而来。
他的声音一落,义信君便向卫洛侧了侧,在众人地盯视中,他向卫洛安抚地一笑,低低地说道:“休惧,有些人欲以你为借口,『逼』我分权。”
卫洛闻言,朝他温柔地一笑。
虽然她笑得很轻松,可这个时候,卫洛的心里想的却是:如果真是小事,你又怎么会任由这些人『逼』了我来?
想到这里,她缓缓站了起来。
卫洛朝着齐侯和公子秩盈盈一福后,转头看向那开口质问的贤士,笑了笑,有点轻鄙地说道:“妾在晋时,便闻齐虽有稷下宫,然为臣者多如朽木,果然!”
轰——
满殿皆惊!
从来没有人想得到,敢有『妇』人在这样的场合中,对一个质问她的贤士口出恶言!
那贤士一张脸涨得通红,被一个『妇』人如此侮辱,那种羞耻是难以言状的。
卫洛不等他奋怒而起,头一昂,声音一提,清清朗朗地说道:“楚何国也?擅自问鼎,自行封王,百数年来,人称蛮夷也!”
卫洛说到这里,墨玉眼冷冷地盯着那贤士,纵声说道:“当年始祖以盖世之功被武王赐封于齐!百数年来,齐姜之姓,何等尊贵!妾虽『妇』人,却万万想不到,以齐姜之高贵,与强晋之连合,会秦,宋诸国之车马,竟有臣民不敢在此时对楚人发出一攻!”
她侃侃而谈,说到这里时突然一声清笑,下巴一昂,目光望向远方,颇为向往地说道:“此战败楚,楚便不可再称霸主!此战败楚,齐姜许能称霸诸国!妾真不知君之血还热否,竟惧楚夷至此地步,可笑,太可笑了!”她才说到一半,那贤士已是面红过耳,他伸手指着卫洛,口里连连喝道:“你,你,你一『妇』人,你……”这时刻,那贤士纵使坐在塌上,身子却摇晃不已,脸『色』更是紫涨中透着青『色』,仿佛下一秒便会吐血三升!
这一刻,众人同时沉默起来。公子秩似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卫洛,盯向她的目光中,有打量,有寻思,也有疑『惑』。
卫洛一番驳斥后,转向齐侯盈盈一福,脆声说道:“『妇』义愤填膺,言辞过激,请君侯休怒。”
在众目睽睽之下,卫洛本来以为,齐侯怎么着也会要她就此坐下。可是齐侯在怔了怔后,嘶哑无力地开了口,“齐称不称霸,惧不惧楚,乃丈夫之事,与『妇』无干。孤只想问『妇』一句:此战由你而起,『妇』真无罪乎?”
他的声音十分沙哑,无力,缓慢。
可是他是齐侯!
本来殿中被卫洛说得颇为羞愧的众人,又昂起头盯向了卫洛。
卫洛感觉到,坐在她前面的义信君身躯一紧!有一股冰寒和杀气在他身上弥漫。
卫洛明白了。
一直对义信君珍之宠之信之的齐侯,突然之间倒向了公子秩那一边,因此才『逼』得义信君把自己唤了来,才有了这一场会审。
当下,她温柔地低下头来,朝着义信君一笑。不过义信君背对着她,并不能感觉到她的温柔。
卫洛抬起头来,再次朝着齐侯盈盈一福,仰头,脆声问道:“君侯以为,若齐地无妾,楚便不攻齐么?君侯以为,楚王明知妾是义信君两城相换而来,却只带了百名处女,便欲向义信君索要于妾。楚王是真心想索了妾去么?当时,如妾没有假死,楚使向义信君,向君侯索妾,君侯便能同意么?堂堂齐姜,便连一『妇』人也守不住么?竟容得楚人想要就要,如入自家后苑,如唤自家奴婢么?”
沉默!
无比的沉默!
许久许义,卫洛那句‘堂堂齐姜,便连一『妇』人也守不住么?竟容得楚人想要就要,如入自家后苑,如唤自家奴婢么?’还在大殿中回『荡』,回『荡』!
而且,她最后一句,‘如唤自家奴婢’,这奴婢两字,分明指的就是齐国君臣!
这是一种嘲笑,一种赤『裸』『裸』地指责!一种质询,一种义正辞严的连番喝问!
所有人都无话可说!
一时之间,大臣们竟有一种感觉,自己堂堂一个丈夫,竟然不及一个『妇』人有血『性』!
沉默中,公子秩站了起来,他皱着眉,沉声喝道:“『妇』之言有理。堂堂齐姜岂能惧于楚夷?他要战,我便全力一战!”
他喝到这里,大袖一扬,便向门外走去。
公子秩这么一走,众人也络绎站起,一一退出大殿。
当卫洛和义信君也退出大殿时,她抬起头,朝着坐在殿中的阴暗处,显得孤零零的齐侯望去。这一看,她便对上齐侯痴痴地盯着义信君的眼神。
当下,她迅速地低下头来。突然之间,她记起来了,这两个月中,义信君从来没有在王宫中留宿过!不管多晚,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回到府中,而且回府后,他不像以前那样,要先沐浴更衣了才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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