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子成师四岁时,卫洛再次怀孕了。
这一次,卫洛没有半点孕吐不适反应,已有四月份肚子的她,挺着肚子,左右两侧各跟着一个儿子,在晋宫中慢慢游荡。
一岁多的润,走路还有点走不稳,他走着走着,便扑通一软,坐倒在地。
他坐倒在地后,也不起身,只是睁大一双眼睛,巴巴地望着他的哥哥成师。
成师对上弟弟的眼神时,小脸一抬,从鼻子中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
润见成师不理自己,圆滚滚的脸上挤出一个甜甜的笑来,他大声唤道:“兄!”
叫过后,见成师仍旧不理自己,坐在地上的润双手伸着,又唤道:“兄,抱。”
成师浓眉皱了皱,他慢慢转过头去。
想了想后,成师提步向弟弟走去,他走得很慢。
不一会,成师站在润的面前,他一站定,便严肃地板着脸,认真地瞪着弟弟说道:“你是丈夫,速速站起!”
成师的声音一落,润已咧着嘴傻笑起来。他笑得极灿烂,那双不大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笑着笑着,润双手一撑,刚刚站起,他便猛然扑到了成师的身上,紧紧地抱着他,赖着他,润一点也在意成师那冷若冰霜的脸,径自欢喜的,得意的仰着小脸,望着成师巴巴的大叫道:“兄,兄,兄。。”
在润一声又一声的叫唤中,小小的成师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手帕,把润脸上的鼻涕口水擦去。
润感觉到兄长的亲近,更高兴了,两只肥肥地手死死的搂着成师的腰,一个劲的在他身上磨菇着,不停地唤着,“兄,兄,兄。”
而这个时候,两小子都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母亲卫洛便站在一旁。
卫洛瞪着兄弟俩,郁闷了一阵后,嘟囔道:“目中无母!”
她的声音刚刚一落,稳公从她的身后笑道:“兄友弟恭,甚好。”稳公说到这里,转向卫洛瞟了两眼,认真地说道:“夫人和君上日日恩爱,何尝目中有子?”
卫洛大为羞愧。她低着头,半晌才回道:“我胜君上多矣。”
没有人回应。
卫洛转头一看,稳公已牵着两个公子的手,去得远了。
晋国成为天下霸主,已有几年了,这几年中,每一年都有战争出现。
卫洛知道,战争频繁发生的原因中,有一条是因为这时的人太讲究礼节了。晋军对不服从自己的国家实施征服之战时,不会践踏对方的良田,逮到对方的任何贵族,都会以礼相待,好酒好女人奉养着。这样一来,遇到脸皮厚,不会羞愧的国家时,往往是你的大军一到,他便会认输,你的大军一撤,他又会恢复原状。
遇到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便是把他打疼了,让他不敢这样出尔反尔了。可是,卫洛不会插手,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不想冒着被世人唾骂恶毒的危险,去改变这个时代的一些观念。
转眼间,几个月又过去了。
这一天,卫洛懒懒地躺在大树下,头枕着泾陵的腿,闭着眼打眈。
泾陵低着头,一边翻看着竹简,一边时不时地摸一摸卫洛的秀发。
而卫洛的脚前,大子成师跪坐得笔直的,拿着竹条,划拉着敞口陶瓮里的细沙。看他一板一眼的样子,简直比他处理国事的君父还要认真,还要仔细。
润跌坐在哥哥旁边,他右手牵着他哥哥的衣角,左手手指含在小嘴里。
说起来也奇怪,虽然卫洛两夫妻常只顾着恩爱,不怎么与儿子亲近。可是两个儿子,都喜欢呆在他们身边,特别是成师,那简直是一天到晚地呆在父母身边,冷着一张脸,很是认真地自顾自玩耍。
卫洛睡得很不安稳,肚子里的孩子,时不时地踢她一下,而且,她的肚子也鼓得太高了,害得她怎么睡也不舒服。
一阵脚步声传来。
不一会,庆君出现在泾陵身后五步处,站定后,庆君朝着泾陵深深一礼,朗声道:“君上,吴君派使求见。”
泾陵头也不回,淡淡笑道:“看来,吴楚之战,吴又输了。”
庆君哈哈一笑,道:“然也。吴君一输于楚,便奉我晋国为霸主,哭求相助。”
庆君的声音一落,大子成师便转过头来,他虎灵虎灵的目光直直地看着庆君,问道:“那我国肯相助吗?”
泾陵看向儿子,反问道:“儿以为该当如何?”
大子成师沉默了一会,很严肃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自当相助。”
这一下,泾陵感受兴趣了。
不止是他,连卫洛也睁开眼来,饶有兴趣地看向儿子。
在几个大人地盯视中,成师抿着小嘴,奶声奶气地说道:“我观君父和母亲相争,我若助母,母便气盛,我若助父,母便静而无言。吴楚也应如此,吴弱,我便助吴,楚弱,我便压吴。”
几个大人面面相觑。
卫洛吐出几口气,才让自己变得发青的脸转为缓和。
她瞪着一双墨玉眼,气呼呼地坐了个笔直,怒视着儿子,忍不住咆哮道:“你一小儿!你一小儿!母与你君父争,你一小儿何用?还说,还说,你若助我,我就气盛,我何时气盛了?”
成师静静地瞟了一眼气喘吁吁的卫洛。
盯了她一眼后,他转过头看向他的君父,仰着小脸问道:“君父以为如何?”
泾陵的嘴角,一直在抽搐。
成师的问话一出,卫洛便嗖地一声回过头来,她瞪大一双与儿子一样的墨玉眼,气呼呼的,瞬也不瞬地盯着泾陵,等着他的回答。那模样,似乎他只要一承认,她便会发出雷霆之威!
泾陵的嘴角抽了几抽,他理也不理卫洛,转头看向儿子,严肃地说道:“吴弱,我便助吴,楚弱,我便压吴。儿此言甚善。”
成师小嘴一弯,露出了一个极浅极轻微的笑容来。
这小子一直很少笑的,现在这个笑容,看起来便透着几分得意。
当下,卫洛轻哼一声,颇为不满地嘟囔道:“此儿甚是可恶!”
这一句话,她开始是轻声嘟囔,第二遍已是响亮地说出的。
可是,不管是成师,还是泾陵,都是冷着一张俊美的脸,对她理也不理,仿佛没有听到她的不满。一大一小两张脸,不但五官极为相似,此时摆出的表情,也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