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蓦地,一个嘶喝声震天介地响起,“二位宗师,给我拦下妇人!”
这是公子泾陵的声音。这是一声暴喝,充斥着内力,饱含着难以言喻的愤怒!
“诺!”
二个清楚地应诺声中,稳公二人齐齐挪跃而出,闪电般的向卫洛二人扑来!
这时刻,公子泾陵身边的剑客们已稳住队伍,足可以应对众山匪的攻击了。因此,稳公二人得以抽出身来。
转眼间,一个宗师在前,稳公二人在后,三大宗师,身形如电,衣袂如飞地向卫洛两人追来。
三大宗师全力追赶,光是那衣袂带动的风声,便已呼啸作响,声声震耳。
卫洛和剑咎坐在马背上,策马狂奔,叱喝连声。
不一会功夫,他们便来到了山坳处。
而这时,众宗师离他们的距离,不足五十步了!
后面的剑咎急急地喝叫道:“妇人,你身手如何?这马行不如人行,我俩与这三个老家伙一较脚力如何?”
马背上,头伏得很低,身形尽量放轻松,任由马蹄翻飞的卫洛闻言,头也不回地清笑道:“身手尚可。”
“善!善!”
剑咎哈哈大笑起来。
大笑声中,他纵身一跃,唿哨声中,衣袂飘飞中,已跃身下马,脚下生风,急急疾驰而去。
他刚一跃下,卫洛便也是纵身一跃,脚尖轻点之际,已飘到了剑咎的身侧。
那两匹马显然是通灵的老马,依然紧紧相随。
本来,两人纵身下马之际,那最前面的宗师,离剑咎不过三十步远。现在两人下了马,气力正新,精力正旺,只是几个箭步,便嗖地又拉远了五十步!
三个宗师功力深厚,实胜过卫洛两人。然而,不管是卫洛,还是剑咎,都是这世间少有的身轻擅腾跃之人。他们这一下马,这一番急驰,直是衣带当风,如烟如电,再一转眼,便把前后的距离拉开了百步了!
稳公见此,急得呼啸连连。他一口中气填在胸口,不能轻易开口说话,只能这般急啸着,借由啸声表达他的郁怒和着急。
卫洛紧紧地跟着剑咎,屏心静气,暗运着内力向双脚上冲去。每次旧力用尽,新力再生之时,她便吐出一口浊气来。因此,她也是急急而冲,根本不敢说话。
正在这时,剑咎的声音从她身边传来,“妇人,由此入楚百里,便是大河,我已备好扁舟,只要到得河中,就算夸父再世,怕也逮不着你我了。”
他的声音清越而自然,娓娓而来,便如平素说话一般。
卫洛不由暗暗佩服,在迎面狂吹的寒风中,她点了点头,不敢说话相应。
剑咎见状,哈哈大笑。
大笑声中,他头一转,笑吟吟地看着足差了一百五十步的那位宗师,声音洪亮地叫道:“秃头老小子,依小爷说罢,你就不要追了!凭你们三个巨石般的大捶儿,一定赶不上我两人的,哈哈哈哈。”
那急急追来,寸步不减,随着他的急行,衣袂带动的风声呼啸如雷的宗师,听到了剑咎的调侃后,圆胖的脸上闪过一抹愠怒!
剑咎看到了他脸上的怒色,笑得更灿烂了,他快乐地说道:“爷爷的,去年春时,你们追了数千里,不是一样的追不到么?这一年来,小爷我啥也没有练习,就光找师兄锻炼这逃跑的功夫。爷爷的,这一次要是再让你们逮到了小爷的一片衣角,小爷我就不出山了!”
他说到这里,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那头顶秃秃的圆胖宗师闻言,脸上闪过一抹极度的愤怒!
正在这时,稳公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不必追了!”
这是命令!
圆胖宗师一怔,他向前冲出了几十步后,才急急地稳住脚,回头看去。
一阵风声响起,稳公两人同时一掠,齐嗖嗖地落在他左右。
稳公盯着剑咎和卫洛远去的身影,沉着黄瘦的脸,低喘道,“此两人身手轻灵,行有余力,我等难以追及。公子身边只有一位宗师在,我心实不安。”
另两位宗师听了,连连点头。
稳公眯着双眼,盯视着绝尘而去的两人,良久之后,却是一声长叹。
卫洛和剑咎冲出了一千步后,便确定那三人没有再追来了。
剑咎脚步一刹,嘴一撮,纵声尖啸起来。
啸声中,马蹄隐隐,渐渐的,官道的尽头,那两匹骏马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眼前。
剑咎看着越来越近的奔马,大是欢喜,他笑吟吟地说道:“妇人,我还以为今次,又要被追上个千来里呢。哪里知道,他们竟是这般不中用。啧啧,实是你这妇人他们弃之不可惜啊!”
他这句话一出,卫洛不由苦笑起来。
剑咎没有注意她的表情,他自顾自地朗朗笑道:“噫!唏——此两马实是罕见神骏之物,本以为难得保全的,我正自伤神呢。”
大笑声中,两马一前一后,追上了两人。
卫洛和剑咎一人一骑,纵马向前奔驰而去。
骑在马上,卫洛再不回头,任由马蹄狂奔。
直过了好一会,她才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微笑来。笑容中,她清声问道:“那帮山匪,你从何寻得?”
剑咎闻言,嘻嘻一笑,他露出雪白的牙齿,冲着卫洛一咧嘴,“晋人未动,我已先行。我寻思来寻思去,你这妇人性格刚硬,既然心怀厌望,怕是不愿随公子泾陵回去。便琢磨着弄你出来。恰好,你这妇人害死楚昭,楚人恨你入骨,许多楚墨聚集一处,欲在你回晋之时伏击于你,取你头颅。我堂堂宗师自请加入,众人大是欢喜。于是我探明晋人的行踪,那晚又纵啸通知了你后,今日便鼓动众人来了。”
卫洛听到这里,大是感动。
她望着剑咎,樱唇动了动,想要说些表示感动的话来。
哪里知道,她刚转头,便看到剑咎嗖地一声,脚尖一点,站上了马背。马正在狂奔之际,他这般直直地站在马背上,身形不动,衣袂飘风,看起来实是洒脱得紧。
可是,他这是要干嘛?
卫洛正在诧异的时候,只见剑咎头一昂,嘴一张,便是纵声大笑起来。
这真的是纵声大笑,他这笑声中,足足含了十成的内力!这笑声一出,直是轰隆隆地一阵洪鸣,不但引得山鸣谷应,还震荡得卫洛的耳膜生痛,令得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上了双耳。
呼呼寒风中,他那滚滚如洪涝,如海啸的笑声,绵绵而来,轰轰不断。引得山林之间群鸟惊鸟,野兽狂奔!
“哈哈哈哈——”
这笑声,上可捅破天空,下可引发地震,卫洛捂着双耳,仰头望着他。她几次张口要他别叫了,可声音一出,便被他的笑声给淹没了。
就在卫洛以为这笑声无止无境时,剑咎嘴一闭,大笑声戛然而止。
笑声止时,剑咎的声音明显已经嘶哑了。
笑声刚一止,便见剑咎双手叉腰,任骏马狂奔不休。在卫洛的惊愕中,他再次头一昂,又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这一次他只笑了三声。
大笑三声后,双手叉腰的剑咎,昂着头,意气风发地嘶哑着嗓子大嚎道:“啊哈哈——痛快!痛快之至!四年半了,四年半了啊!我寻这妇人三年,守她一年半,爷爷的,今日总算把她给弄出来了,我总算把她弄出来了啊!呜呼——”
卫洛万万没有想到,剑咎如此得意,如此忘形,竟是为了这么一件事,她张着小嘴,傻呼呼地看着他。。
剑咎头一低,便对上卫洛瞪得老大的双眼,他嘴一咧,朝着她露出一个八颗牙齿的森森笑容后。双腿一分,大赖赖地坐上了马背。
一坐好,他又欢喜地笑得见眉不见眼了,“爷爷的,一年半前,小爷我被公子泾陵赶得东奔西窜,如无家之犬!今日,我拐了他妻子去,也算是报了仇了。哇哈哈哈——”
又是一阵得意之极的大笑声传来。
卫洛望着笑得无比嚣张的剑咎,摇了摇头,半晌后,见他还在咧着大白牙乐呵,不由一阵苦笑。
公子泾陵的剑客,无人不是久经杀戮,深谱阵法之道,合击之术的。他们一稳住阵脚,面对着众山匪的攻击,便渐渐占了上风。
退到了众人后面的公子泾陵,这时正频频回头望去,突然间,他的双眼嗖地一亮,大步一跨,不由自主地向外走出两步。
他这一步,两个剑客同时急唤道:“公子不可!”说罢,两人同时挡去了他的去路。
泾陵公子脚步一顿,他理也没有理会这两人,只是抬着头,瞬也不瞬地望着那烟尘轻起处。
烟尘中,前后成排的三个身影依次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那三个身影中,没有他要的红色身影!
公子泾陵眨了眨眼,当确认稳公三人身边,并没有出现他的小儿时。他的脸色,在一瞬间由铁青变得惨白。
他向后退出一步,这一退甚急,要不是撞上了一个剑客的背,他都差点摔倒在地。
他紧紧地闭上双眼,头略略低垂。
不一会,稳公三人便来到了他身侧。
他没有抬头,只是沉声说道:“追之不及?挂念于我?”
稳公三人面面相觑,半晌后,稳公低头应道:“然。”
公子泾陵哧地一笑。
笑着笑着,他的声音转为干哑。
干涩地哧笑声中,他袍袖一拂,大步走向马车处。当他跨上马车后,只听得一声低沉的喝斥传来,“滚——”
喝声中,一个侍婢,以及那个做飞天之舞的美人,同时跌跌撞撞地冲下了马车。稳公望着那晃动的马车帘,又是一声长长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