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了几天后,终于到了秦太子衍亲斩秦刺客的日子。
这一天,卫洛没有出场,她代表的是泾陵公子,在这种场合避不出现,才是更为妥当的。再说了,卫洛发现自己有点心软,她一对上秦太子衍那既无奈,却又咬牙切齿壮士断腕的模样,会有点不自在。哎,主要是秦太子衍对她一副十足信任的模样,令得她有点心虚。
刺客被杀之后,泾陵公子很快便接受了秦太子衍的求见。而太子衍归国一事,也正式出现在行程表上。
已是子夜时分了。
卫洛刚练完剑躲在床上。因为顾及桑女,她练剑的时候不得不再三克制,这一晚桑女居然不在,卫洛大为放松,便练习久了点。
无比疲惫地躺在床上,卫洛摊开四肢,硬挺挺地睡了一会,渐渐倦意上来。她闭上眼睛,翻了一个身。不一会,她的神智开始『迷』『迷』糊糊,睡意来袭。
月明人静,四野无声,正好作眠间。
突然间,卫洛惊醒过来!
这时的她,正面对着塌里面,双眼睁开只能看到一片墙壁。她睁大杏眼,一动不动地缩在床上,屏着呼吸,竖起了耳朵。
在她凝神倾听中,四下很是安静,根本没有任何异常的声音。
卫洛皱了皱眉,她这时已是毫无睡意了。被窝中,她悄悄动了动手脚,玉枕上的脑袋开始缓缓的,缓缓地摆正。
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小心,很警惕,似乎害怕发出任何一个声音来。
终于,她极其缓慢而小心地转过了头,面向了房门方向。
极其突然的,一声哧笑响起,一个轻快悦耳的男音传来,“呼吸压抑,肌肉紧缩!我若伤你,小心无益!我不伤你,又何必小心?”
这声音带着一种愉快的调侃。
卫洛嗖地一声,双臂一撑,半坐而起。
透窗而入的莹莹月光下,卫洛瞪着这个俊挺的,还生着小酒涡的大高手,颇有点恼羞成怒地喝道:“君乃堂堂宗师,怎地登堂入室,不请自入?”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卫洛的语气稍缓了缓,怒意也少减,这时的她,终于记起眼前之人可不是自己对付得了的,而且,自己还有把柄握在他的手中。因此,卫洛勉强让自己显得温和些,轻哼一声,“天下人言,剑咎三月不与人言,此言真不可信也。”
剑咎好整以暇地跪坐在房中的塌上,他一手持樽,一边慢慢给自己斟着酒,一边含笑说道:“剑咎面目多矣,世人岂能尽知?”
他说到这里,把斟满酒的四方青樽朝卫洛扬了扬,笑问道:“渴否?”
卫洛伸手拿过床头的深衣,一边套上一边轻哼了一声。
剑咎见她如此模样,呵呵一笑。
他持起酒樽,仰头饮下几口后,把酒樽一放,望着卫洛笑『吟』『吟』地说道:“四公主警醒非常,我所到处,一般剑师都难人察觉。”
卫洛闻言,挑眉问道:“如此,那君取人头颅,岂不如探囊取物?”
“哈哈,”剑咎爽朗一笑,道:“然也!”
卫洛这时已把深衣套上,她随意踏上鞋子,拖汲着走到剑咎的对面跪坐下。盯着这张在月光下显得十分大男孩的面容,卫洛轻叹一声,直接说道:“君前次之言未尽,洛每每思之,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君今日来,可坦言也。”
剑咎听到这里,抬眼定定地打量着她。
看着看着,他咧嘴一笑,『露』出几颗白晃晃的牙齿,还有嘴边的两个小酒涡,“救你之人,乃我师兄。”
卫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剑咎对上了她那月光下莹莹生辉的墨玉眼,不由一哂,只见他身子微微前倾,凑近卫洛少许,盯着她笑道:“咎从不知,天下有公主这样的『妇』人!狡黠如此,聪慧如此!茕茕一身,无依无靠,居然能瞒过天下人的耳目,瞒过公子泾陵这等人的耳目。”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又是呵呵一笑,目光中尽是兴趣,“再给你一些时日,你一『妇』人岂不是如丈夫一样,位列公卿,名达诸侯?”
卫洛严肃着一张脸,淡淡地说道:“君于半夜奄奄而至,便是向卫洛吹捧一番?”
卫洛这句话可谓是冷言冷语,可她这话一出,剑咎显然更加满意了。他又是哈哈一笑,盯着她说道:“无意中来晋,对你之事偶有所闻,想起师兄所托,便见你一见。咎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妇』人,惊异之下大生趣味也是应当!”
他说,他是奉那胡子大汉所托而来的。
原来是这样,那他就是真没有恶意了。
卫洛舒出一口气来。
她看向剑咎,认真地问道:“令师兄所托何事?”
“无他,”剑咎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是问你一言。”他刚说到这里,声音便是一顿,脸微侧了侧。
嗖地一声,剑咎突然站起,只听得他轻笑道:“来苍蝇耳。”
笑声犹在,人已不见。
卫洛见他又突然地消失了,不由盯着仍然有点晃动的门帘处,暗暗想道:这人身手当真可畏可怖。
她刚想到这里,外面便响起了一声淡淡的,极轻极微地‘卟’地声响。
卫洛还在怔忡间,剑咎已掀帘而入,他俊脸含笑,只是手中的长剑上,血水淋漓。
卫洛看着那血淋淋的长剑,突然惊醒过来,急道:“杀了何人?”
剑咎笑道:“一侍婢而已。此『妇』身手不错,莫不是你已引得公子泾陵起疑?”
卫洛嗖地一声站了起来。
她睁大双眼,直直地瞪着剑咎:这人,他杀了桑女?
卫洛白着小脸,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杀的是我贴身之婢?”
“然也,”剑咎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顺手把那血淋淋的长剑拭也不拭地『插』入剑鞘中。
他大步走到卫洛对面的塌几,给自己倒了一樽酒一饮而尽后,一抬头,见卫洛还在瞪着自己,整个人呆若木鸡,不由又是哈哈一笑,浑若无事地说道:“这几日每于市集中见你,此『妇』便不离左右。如此附骨之蛆,实可杀也,何不忍也?”
卫洛哭笑不得,动弹不得地看着他,苦涩地想道:我哪里是不忍!我,我敢动她吗?
转眼,她又想道:这可怎么办?可要怎么跟泾陵公子解释的好?
她越想,越是心『乱』如麻,直是愁肠百结,无计可施了。‘叭’地一声,卫洛无力地瘫坐在塌上,喃喃自语道:“这下,可如何是好?”
剑咎见她如此惊惶,漫不经心地摇了摇手中的酒樽,晒道:“何需惧怕?公子王孙却又如何?这天下间,如我等游侠,自当想来则来,想杀则杀!”
他说出这句不负责任的话后,抬眼盯着卫洛,『露』齿一笑,酒涡隐隐,“我奉师兄之令前来问你一言:你乃越国公主,三年前他本应送你归国。却因身系千百条人命,不得不任你孤身涉险。寻你三年,今日得见,敢问你可愿归国?如愿,我可一路护送也。”
他说到这里,见卫洛错愕,不由朝她挤了挤眉眼,笑眯眯地说道:“你这『妇』人颇合我意,若不欲归越,纵远至昆仑,我亦愿伴你一程。”昆仑是传说中的神仙居住之处,他这话,已带了调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