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狗娃是去年冬天在卧虎山区新募的兵,原本是当地的一个财主家的长工。今年才十七岁,人长的极为瘦小,从小吃不饱穿不暖。后来当地一个外号“独眼龙”的土匪,带着手下一伙强盗杀了财主一家,独眼龙看狗娃可怜就把他带上了山。从此狗娃就算稀里糊涂入伙当了山贼。那年他十五。
自从去年殷昊的游击兵团在卧虎山剿匪。瞎了一只眼的谢大龙硬是靠着一身武艺和骑术被忽尔楞看中。他被任命为勇威军团前锋营第九队校尉。而小狗娃则被忽尔楞收在身边当了卫兵。原本象狗娃这样身体单薄年纪小的是不收的,一般都是发点盘缠回家。可狗娃父母双亡长工出身的一个孤儿哪里有什么家啊?
谢大龙求到忽尔楞那里,忽尔楞说带来看看。
当瘦小单薄的小狗娃出现在忽尔楞的面前时,忽尔楞差点把刚喝进嘴了的马奶酒喷了出来。
这分明是个孩子吗!留下来当兵?
当问了年岁之后忽尔楞就沉默不语了。看了看旁边满眼企求的谢大龙。忽尔楞问了句:“家里肯定没人了?”
当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忽尔楞说了句:“那就留下!”
可留是留下了,可忽尔楞看了之后就硬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了。
本来说好如果将军看着可以就收到第九队继续跟着谢大龙。现在要把两人分开谢大龙自然要问个为什么?
忽尔楞回了一句:“我家的巴鲁也才十七岁。”然后就什么也不说了。谢大龙后来偷偷告诉狗娃,将军当时眼里亮晶晶的,细细一看——那是泪水。
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大将军会流泪吗?狗娃有点不相信,可看谢大龙的神色又不象是在说谎。后来狗娃也曾仔细观察过,却从来没有看见过忽尔楞流泪。
忽尔楞对狗娃非常怜惜照顾,从不让他做什么重活,上阵就更不许了。别看狗娃作亲卫平时总带着把刀,可熟悉的人都知道那刀除了擦拭上油从来就没有出过鞘,纯粹的聋子的耳朵——摆设。将军还给狗娃起了个胡名“巴都”,胡语的意思是“小鹰”。
殷昊发布命令从镇堡秘密转移的那天傍晚,谢大龙偷偷溜到找到了狗娃。
“小狗娃,你听见什么风声了没有。佐领传上峰的令,大军今夜要开拔,而且是轻装……。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镇堡不打啦?即便是不打镇堡,这些辎重营帐什么的干吗留在这里啊?往后不过日子啦?”谢大龙一找到狗娃就把他拉到一边,劈头就是一通疑问。
狗娃被他问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老实地回答:“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卫长说不许打听。不过我跟着将军从大帐回来,将军除了召集佐领传达命令,就独自回帐在擦他的战刀。”
“擦战刀?什么意思?”谢大龙一头雾水的看着狗娃。
“我也没见过将军这样,搞不懂为什么。我去问卫长乌其马大叔,大叔说那是要打大仗恶仗之前,将军的习惯……说是什么超度刀上的亡魂。”小狗娃稚嫩的脸上一脸的困惑和迷茫。
“哦!……这么说我们有仗打了?而且是大仗恶仗?”谢大龙一脸的兴
奋,“我要赶紧回去告诉兄弟们,自打跟着国公爷和忽将军,还没痛痛快快打过一仗呢。我也得让那帮老家伙们看看,我谢大龙这校尉的位子不是接受整编受的什么恩赏。行不行的手底下看看真章。”
说完就迫不及待地要离开回营去。这时候狗娃叫住了他:“龙哥,你万事要当心,上阵杀敌刀箭可不长眼啊!保重啊!”对于这个将自己救出火坑的恩人,狗娃一直是把他看做嫡亲的兄长来看待的。
“呸!呸!呸!你说点吉利的不行啊!我谢大龙有九条命,贼老天保佑着咱呢!”谢大龙回转身来,手轻轻地整了整狗娃的衣甲。不合体的盔甲是将军亲手改的,可再怎么改还是显得不合体,就越发地显得狗娃的瘦小了。
“狗娃,上阵要当心,那匹小马驹性子有点倔,这次哥哥帮你搞匹好马。……嗨!我说什么废话呢,反正将军也不会让你上阵的。你的配刀可是咱苍龙旗骑兵里出了名的‘仁慈之刀’啊!哈哈!哈哈……”笑声在傍晚湿漉漉地空气中飘荡了开去。
鹰扬府下辖穆族男子从出生起就被登记在册,年满十六就服备役接受正规的军事训练。二十岁正式服役,到六十方可免役。战时奉调集结出征,平时府兵轮番征调。府兵终身为兵,每年定期到军中服役,期满回乡。到军中服役时,须自带盔甲兵器粮食衣物马匹等。
鹰扬府的总管正式的官称是钦封鹰扬府卫尉,这个职务一直是由辛家人担当的。穆族在外人看来是同族,但其实族中的民众等级十分严格。辛家和其余的安、穆、吉三家都是最高等的“海拉”,相当于贵族。除此之外就是“比卢”这种一般的平民。在族中还有一种人被称为“弥奴”,属于最低等的奴隶阶层。
鹰扬府自设立以来就一直执行从大楚帝国时代就开始的减丁令。以户为单位,每户只允许有两个男丁,长男次男之外的男子都必须阉割。这个规定除了四家“海拉”的直系之外,全族无一幸免。
鹰扬府除了辛布担任了卫尉兼领鹰扬将军之外,各设左、右、前、后、中五大统领。五个统领各领一军。一般只有辛家人才能担任。所以这鹰骑军也被称为“辛家军”。
鹰骑军三百人为一团,设校尉;五十人为一队,设队正;十人为一火,设火长。这些士兵平时为民,战时为兵,所以除了军人这一天生的职业以外都有“第二职业”。
当然也有例外,这就是隶属统领的私人军队——“夜罗”。这“夜罗”是穆族语,意思是健儿、壮士。这些“夜罗”是绝对效忠于辛库的死士。辛库手下有一千夜罗,对外称鹰骑军“银刀督卫”,个个配骑纯种西乌良驹。他们所使用的兵器也不同,是一种名为“马司刻”穆族弯刀,用精钢千层锻造法打造。纯银装饰的刀柄和刀鞘做工精良,号称削铁如泥吹毛立断。这些夜罗身着玄铁重甲而且马匹有皮甲护体。他们是鹰骑军精锐中的精锐。
阿其拉是鹰骑军的一个普通的骑兵,同时也是鹰扬府最好的铁匠之一。此刻他正疲惫的跟着队伍疾进在夜色中。一队银刀督卫,快速地从他们的身边经过,这些健壮的纯种西乌马的耐力和速度比起一般的
骑兵所自备的马匹可要好的多了。他们毫无顾忌地横冲直撞,把阿其拉队伍中的一些正在疾驰的战马惊了,在整齐的队伍里搞出了一些不和谐的躁动。
“亲娘养的和后娘养的就是不一样!呸……”阿其拉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
旁边的穆纳罕把马向他靠了靠,说道:“兄弟,你就别抱怨啦,到现在我还没吃上干粮呢!水囊早空了,嘴巴干得很。你好坏还填饱了肚子,比起我你可幸运多了。”
“没水早说啊!”说完阿其拉将自己的水囊递了过去,“兄弟,你说我们的将军大人发什么毛病啊!这大半个月一直赶路,人不累马也累啊!”
“那哪是我们这些小兵该管的。好不容易回了卓屏,原本想歇一晚。一大早就被火长叫起来了又要赶到镇堡去。”穆纳罕是个木匠。两人是同村。这话匣子一打开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上了,过了一会儿前面的队伍逐渐慢了下来。
上面传令全军换马。趁着等马的功夫,穆纳罕吃了几口干粮。阿其拉也稍微喘了口气歇了一小会儿。等后面的备马赶上来之后,他们领了自己的备马,换上鞍具把换下来的战马交给了备马队之后又开始了急行军。这时清晨的朝阳在东方刚刚露出一片鱼肚白。他们距离于家浦也就只有三十多里地了。
于家浦。
在下于家南面的一个树林里,露宿了半夜的苍龙突骑在晨光初露的时候就已经起身准备好了自己的战马和鞍具,长弓的弦也都上好了。都在等着集结的号令一下,就上马准备出战了。
忽尔楞巡视了一遍队伍,途中遇到了谢大龙的第九队正在预备集结。
谢大龙战在自己的属下面前,用左眼扫了一遍之后,清了清喉咙:“兄弟们,你们都是在卧虎山从军的,里面有我谢大龙以前山寨里的弟兄,也有别地儿来的。既然到了我们第九队,就是我谢大龙的手足弟兄……”
“……今天我们要打仗了,这将是一场恶仗,也许结束的时候你们中会有人把命丢在这里,也有人会缺胳膊少腿。不管是死了的还是伤了的,都是我谢大龙的好兄弟。死了的家里的妻儿老小就是我谢大龙的亲人,伤了的就是我的亲兄弟,只要有我一口干的就饿不着他们。……”
“……谁要是跑肚子拉稀,没尿性溜号的,可别怪我谢大龙翻脸不认人。老子的快刀等着他。我们从军到现在还没打过大仗恶仗,今天我们要让那些老资格看看,我们也不是泥捏的,我们的刀不是切菜刀。我们也能杀人!”
忽尔楞在一旁听着他这拉拉杂杂地一通扯,原本没想着露面的。可却被谢大龙看见了,他立即赶过去见礼,并请他训话。
忽尔楞见无法推辞就站到了队伍前面说道:“训话我就不必了,谢校尉说得很好了!我就说一句……”
他停顿了一下,提高了调门吼了一句:“苍龙突骑,逢战必胜!”
整个百人队齐声吼道:“苍龙突骑,逢——战——必——胜”
这声音响彻云霄——苍龙突骑,逢战必胜。此战之后,这句话就如同金文铁书一般烙刻在了每一个苍龙突骑的士兵心中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