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送上门,说是凌慎之这个做师兄的送给苏正则的见面礼,文房四宝是给苏正则进学用的。
没两日,苏家送了回礼,也算是精巧细致,中间一尊白玉观音和一串檀木佛珠,听说是平直城外的寺庙里开了光的,受香火熏陶,十分灵验。
白蒹葭看着送过来的东西,倒忍不住嘴角轻轻一勾,手指敲了敲桌子,让立春将东西收了下去,只留了檀木佛珠把玩。
立春收拾干净,进的门来,白蒹葭却抬头又跟他确认了一下时间。
……
这两孩子八岁这年,可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正常来说,县试都是二月举行,连考五场--如今虽然还是刚出了正月不久,县署刚刚公告考期,但是从昆云城到京城,也是时间很吃紧的,即便是昼夜不停,也要花上大半个月。
白蒹葭在这种时候要凌慎之回京城去考,却只因为这一年,昆云城这块儿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就算是错过今年这次,白蒹葭也不愿意让凌慎之卷入这事情中去。
县试中第一被称为县案首,中了县案首的学子,不仅仅是荣耀,要知道,惯常官场错综纠结,既然知县定了县案首,难免都会给几分面子,这不仅仅是名头好听,也是实打实的好处,就算够不上最好的禀生,也是增生。
昆云虽然号城,实际名号却是昆云府,下有二十八县,闹出事情的就是县。
但是这一年,昆云下属的青南县的案首就出了问题。
更准确地说,是整个青南县的科举都出了问题。
考前泄题,买卖答案。
……
别的不说,科场舞弊这种事情,一旦闹出来,就算再怎么昏庸的皇帝都不敢胡闹的。
要知道,科举这东西,可是朝廷选拔人才的重要手段,是‘国之重典’。也是寒门出头,世家进身的最好选择。
“身家清白,非优娼皂隶之子孙,方准应考”,否则“有玷国家名器”,这种东西你还闹出舞弊事情来,还掩盖的不好闹将出来。
这件事情,白蒹葭倒是记得很是清楚……
因为……
当青南舞弊案爆发出来的,闻人嘉和吐血而死,死前下的最后一个命令,就是令闻人乐节彻查此事。闻人嘉和病逝,闻人乐节接掌皇位,听闻此事雷霆震怒。
白蒹葭倒是觉得,闻人乐节能够男扮女装隐忍这么多年,自然不会轻易震怒,所谓雷霆震怒,一方面是因为闻人嘉和的吩咐,另外一方面也是闻人乐节本就是个极为果断很辣的人,又正要趁此机会洗清朝中势力,他本就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人,自然要找个机会将自己人都提拔起来。
这本来就是闻人德纯以自己的性命给闻人乐节一个铲除异己的机会。
这男人,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够狠,他一生虽然算不上是圣君明主,但是也是一个可以青史留名的好皇帝了。
闻人德纯和闻人乐节也不愧是父子,在这件事情上的处置说起来无非是烈火泼油,火借风势,便将这一桩青南舞弊案闹的极大。
结果白蒹葭虽然记不得清楚,但是也知道是主考同考官八人,尽处斩立决,礼部尚书、吏部侍郎、昆云巡抚朝廷大员尽数入狱。
其他流徙、革职、降级调用等也有百人之多,牵连之广,涉事官员之多便是在大昭历史上,也是罕见的。
这昆云城的科举,也从此一蹶不振。
而最重要的并不是这点,而是闻人乐节任游惊鸿、白抒怀、云春水、夏行知、叶子秀、习九渊等朝中八大后起之秀为黜陟八使,领尚方宝剑,彻查科举之事,巡查各地、考查官吏。
众人不由暗自心惊。
方才想起,这白抒怀、游惊鸿、夏行知乃是一届所出,一届三甲,无论姿容、文章、家事都是数一数二的,当初有秀才儒生不服,道这三人皆是世家出身,恐有舞弊之嫌。
当时皇帝也是怒极反笑,令三皇子闻人德纯彻查此事,也是没事也闹出些事情来,处置了几个官员,后来又有人告状,说三皇子胡乱行事,冤枉好人。
多亏了幕僚们多方筹划,幕后大佬各种角力。
在几位皇子,各方势力正斗的如火似荼,激烈无比的时候,皇帝轻飘飘的扔了话下来。
各自闭门思过。
不过最后彻查的结果就是还是四皇子背了这锅,守皇陵去了。
剩下几个各自该干嘛干嘛去,不过闻人嘉和虽然轻飘飘的一句,却让几乎挽起手臂来个干架的各方大员明白过来--不管怎么说,你爹我还没死呢!
还没死呢!
明明闻人嘉和的身体败坏的极快,让人觉得他跟当初的闻人乐节一样,随时都熬不过这个年了。
但是他却偏偏熬了下来,明明前几年有次是看着不行了,偏偏又被贤王妃抢了回来--贤王妃纵然是风光无限,但是那太医院的人就倒了不少霉,连续几年都灰头土脸的--这次除了贤王妃,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六皇子主动削发为僧,作为皇帝的替身遁入空门,入大佛寺为皇帝祈福去了。
……于是最后就剩下了三皇子和七皇子,还在那里暗自较劲,暗潮汹涌。
闻人嘉和这里按按,那里棒棒,心思诡谲,别人也看不出来他到底中意那个,只是心中各有打算。
不过这一次,是真的熬不过去了。
白蒹葭记得,过了年后,闻人嘉和正式立闻人乐节为太子,令他以太子身份监国,又亲点了几位老臣辅佐,众人都心中明白,这中间却是有一些交代后事的意思。
结果并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短短的两个月内,闻人嘉和就彻底的衰弱了下去,还没等他们反映过来,闻人乐节继位,雷厉风行的借青南舞弊案之事,短短一年内就将事情大多平定。
即便是心有不服,却那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已经是陷阱里的猎物,身不由己了。
白蒹葭掐了掐手指,却对立春笑道;“我看着苏小姐行事,甚是不俗,反正左右无事,不如苏家小姐前来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