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小婉拿起了桌上的暖炉,事情闹得这么大,不能保证宁无求不会听到。
她必须把自己摘干净。
马车门骤然被拉开,杏儿苍白的脸出现:“夫人,不好了,大小姐不见了。”
左小婉握着暖炉的手一顿,杏儿此时的样子完全就是失魂落魄,一副没了生气的样子。
好像三魂少了七魄,就差一阵风把她吹倒了。
对杏儿这个人,镇国侯府的上下恐怕没有人不了解,蛮横霸道,主子不是主子,奴才不是奴才,就是杏儿平素为人的真实写照。
曾几何时叫杏儿的丫鬟能露出这种如丧考妣的表情出来,让人觉得看见她变得这种样子,比真正天塌了还要难得。
杏儿索性哭出来:“夫人你去看看啊!大小姐真的走了!”
左小婉摔了暖炉,瞪眼:“怎么回事?说!”
杏儿哭天抢地的,杏儿姑娘的性情就是这么如烈火,想笑就立马笑,想哭就立刻哭声震天,引来四处围观。
马车毕竟还是停在山下的,所以周围人来人往,都还没走散。
上山求卜的多是大户人家,停留的马车也多,山下这一片,几乎有十几辆马车还多。
左小婉神情渐渐沉冷下来:“住持在吗,立刻去请。”
旁边也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听说有女客在山中失踪了,免不得一阵哗然。
这可是佛门重地,出了什么事也叫冒犯神灵。
妙音寺的住持是无为方丈,左小婉表明了身份和来意,无为方丈,立刻带着几个僧侣,跟随杏儿说的地方,来到了山后这里。
无为方丈念了一声佛号,问杏儿道:“姑娘,你是说有一个小僧人,死在了这里?”
杏儿不敢相信地看着茅屋前面,四周都走了一遍,哪里有什么小沙弥。
“可是,可是他明明、明明就是在这里……”杏儿在刚才的地方团团乱转,如同没头的苍蝇。
左小婉冷冷道:“够了,大小姐到底在什么地方?”
杏儿张着眼睛,指着茅屋眼泪流出来:“我亲眼看见大小姐进去的,妙音禅师就在此修行。”
几个僧人面面相觑,无为方丈再次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这位施主,此处只是寺中废弃许久的一个茅屋,从来没有人在此修行过。遑论妙音师父了。”
杏儿急的眼泪掉的更凶:“不是的,就是那个小僧人说带小姐来见妙音禅师,他亲口说的!”
面对这种情境,左小婉幽幽说道:“方丈,我侯府的小姐确实不见了踪影,是否可以容许人搜寻山中?”
无为方丈看了看她:“这是自然的。女施主既然在我庙中失踪,贫僧就有义务寻找到女施主,还请两位施主先去禅房暂时歇息,贫僧会派遣徒儿寻找,等有了结果,再去通禀施主。”
这大太阳底下站着确实罪不易受,左小婉挥了挥手,对杏儿道:“走吧。”
杏儿却含着眼泪:“奴婢想陪着几位师父一起找,直到找到大小姐为止。”
左小婉心中冷嗤,道:“随
你去吧。”
无为方丈立刻转身吩咐随行的僧侣,要求对整座山,都搜索一遍。在他们看来,杏儿的说辞并没有被放入心里,多数只是以为宁承玉迷路了。
往年庙会的时候,走失的施主也不是没有,几乎每次都要进山搜寻。
这会,左小婉跟着方丈回了禅房,还喝了寺中提供的茶水,身心都凉爽下来。
杏儿却是心焦如焚,脸上带着汗和泪,随着僧人们几乎转遍了整座山。可是却越来越失望。
僧人们找的也很仔细,这座山本来不大,每个人负责搜寻的时候也都格外小心,把每一间禅房,每一处地方,都搜了一遍,可是并没有找到宁承玉。
太阳已经落山,左小婉在禅房里,也已经等的不耐烦。这时候杏儿回来,满脸怔怔,连泪痕都干了。
派出去的僧人们都对无为方丈回复没有找到人。
无为方丈便看向了左小婉:“施主,既然找不到,想必那位女施主,已经不在山中了。”
杏儿眼泪流的更凶:“不会的!小姐一定还在这里!我们再去找!”
无为方丈沉默不语。
左小婉冷冷道:“还找什么,人若是不在,找出天来也找不到。”
杏儿绝望起来:“夫人,您不能丢下大小姐。”
左小婉站起身,冷笑道:“我丢下大小姐?这大热的天,出动了全寺庙的方丈都找不到人。你倒是说说,还能怎么办?”
杏儿只顾摇头,眼泪直直往下掉。她自责起来,其实都是她的不好,如果她坚持跟着大小姐,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现在大小姐丢了,叫她该怎么办?
左小婉转向无为方丈:“今日之事,实在叨扰贵寺了。我们这就告辞了。”
无为方丈抬手还礼。
杏儿忽然眼睛一亮:“那小僧人找大小姐的时候,说明了是妙音禅师请人去。我们去问妙音禅师吧,他说不定就知道大小姐下落!”
左小婉已是怒极:“住口!你这贱婢没规没矩、妙音禅师是你能问的?!”
禅师的地位不说京城,在整个大宁境内,都是极为高尚。要不怎么说,有人十年不得其门入。
无为方丈双手合十,叹声道:“不是贫僧不愿意引荐,只是妙音禅师只是坐镇在我寺,况且禅师修为高深,历来都是在山间最高处云山修行。平时能与禅师说上话的人,都是寺中修为少说三十年以上的高僧。加起来不超过五人。这位女施主你说那位传话的小僧人年方不过十六七,怎么可能为禅师传话呢?”
这话说出来已经断绝了生路,杏儿眼里最后一点光也消失了。
左小婉冷冷说道:“回府后若大小姐仍无音信,立刻去京兆尹衙门报官,差人寻找大小姐下落。”
报官这种事历来都是很忌讳的,何况还是在人多杂乱的庙会上,宁承玉的身份又是高贵的侯门之女,这要是直接去报了官,那真是要传遍京城的话柄。
可是杏儿已经没法再说什么了,左小婉更是直接掠过她,走向了马车中。
二话不说,就吩咐车夫赶车回侯府。
侯府中人更是翘首盼望,说好是过午就回,哪知道太阳都落山了,竟然也没有见到左小婉的马车。甚至宁无求,都已经下朝回来了。
去庙会见慕容家人的事情,宁无求是知道的,但是当他回来没有看见左小婉,甚至没有宁承玉时,他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做什么需要见面这么久?到底是他侯门的女儿,平时再不放在心上,也不希望做出格的事。
就在这个当口,门房来传夫人回来了。
可是随行去的三个人,只回来了两个。其中杏儿这个丫鬟,还一副天塌下来的表情。
宁无求冷着脸问:“怎么了?”
左小婉面色也冷漠:“大小姐在妙音寺失踪了。”
此言一出,院内院外立刻就一片哗然。杏儿眼泪已经流干了,只能呆呆站在一边。
宁无求目中露出震惊。
左小婉依然冷着脸:“妾身想请示老爷,是否要去京兆府衙门报官?”
杏儿此时哽咽摇头,上前说道:“求老爷派人寻找大小姐……”不要报官……那句话,到底说不出来。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宁承玉所处的风口浪尖,这要是报官,就真的覆水难收了。
左小婉冷冷看过来:“本夫人同老爷正说话,谁容许你这个贱婢插嘴。”
换在平时,杏儿宁愿拼了,都不会愿意受辱。可是此刻,她就像一朵焉了的花,所有的刺都收了起来。
宁无求脸色凝重,顿了片刻后,才说道:“让陈统领带人去找,暂时别报官。”
杏儿是松了口气,暗中抹了一把眼泪。
大小姐生死未卜,她在世上最不信任的就是亲情,可是现在,却只能依靠着微薄的亲情。
左小婉使了个眼色,让下人都退出去,靠近宁无求耳语道:“有句话,妾身不知当讲不当讲。”
宁无求皱眉,沉沉望着她道:“别来这种花样,说。”
左小婉冷笑一下:“老爷,这次怕玩花样的不是妾身,而是大小姐。今日在山中的时候,妾身亲眼看到大小姐接到了象征姻缘的绣球,而那个拿到绣球另一端的男子,妾身并不认得。可是,大小姐却认得他。还攀谈了几句。”
宁无求警惕,盯着左小婉的脸:“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左小婉却不说了,而是用目光盯着宁无求,所有的东西其实眼神里都表露了出来。
宁无求于是更加愤怒,一掌猛拍在了桌案上,桌上杯盏震得叮当响。
左小婉冷道:“妾身都好奇,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怎么会认得一个外男。从前大小姐出门几次,妾身也都没有干涉,无非是如今婚期将近,妾身才定下了不得出行的规矩。偏偏就那么几次,大小姐就能认得人了?”
“不要说了。”宁无求面沉如水,眉梢间却已经恢复了冷静,“马上把陈统领叫到我这里,先在城中暗自搜寻,把府中的人手全派出去。就是把京城翻遍,也得先找到人。”
左小婉斜睨着,没有说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