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求的面孔,渐渐浮现出了复杂的神色,似是有些喜悦,又掺杂着说不清的情绪,他的目光渐渐看向小诗,小诗低垂着头,眼角还有泪痕。
这幅样子,更让人想到风中的细柳,柔弱堪怜。
良久,宁无求终于说道:“既是怀了身孕,就好生将养吧、回头、让丫头送些补药来……”
小诗垂下头,目光中明灭不定。
看到大夫从院子里出来,一直在外看着的杏儿,立即飞奔回去禀告了宁承玉。
宁承玉冷笑:“这样的好消息,怎么能不快点告诉当家的主母。”
杏儿心领神会:“小姐放心,奴婢保证不出下午,那位夫人的院子里就能收到消息。”
话说宁无求,在得知小诗有了身孕后,倒是不曾张扬,他此刻的心情还处于混沌中,那大夫自然是不敢多言语的。
然而左小婉心里早就有了根刺,她自从产下麟儿之后,宁无求依然是隔三差五地宿在小诗处,早就让左小婉心中暗恨了。因此她也早已时时刻刻留意宁无求,每晚都歇在何处。
当秋儿一脸惊慌的进门来,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时候,左小婉心头就起了一阵不悦的感觉。
“做什么这幅见鬼的表情?”
秋儿脸色涨红,显然是不知该如何回禀,之后,她结结巴巴说:“夫人,那个伶人、听说怀了身孕了……”
“什么?”左小婉美目圆瞪。似是完全不敢相信。
秋儿也生怕怒火波及到自己,嗫嗫嚅嚅不敢说话。
左小婉简直不能接受,那低贱的伶人居然怀了身孕?这是在跟她开玩笑吗?如此低贱的女人,怎么配怀上身孕?!
“你从何处听来的消息?!”她怒目等着秋儿。
秋儿这才颤颤巍巍:“是老爷早间传唤了大夫,据说在那伶人处待了大半日才走,后来又不知是哪个丫头嚼舌根,说是那位怀了身子……”
左小婉也不是个笨的,立马咬牙说道:“你立刻去,用重金买通大夫,一定要从他嘴里掏出话来!”
秋儿忙应下了。话说收了重金的大夫,自然是竹筒倒豆子什么都招了。
当天晚,从大夫那儿得到的消息就已经让左小婉如坠冰窟。她睚眦欲裂,自己千辛万苦怀上了孩子,巩固了在府中的地位,现在居然告诉她,又有一个贱人怀上了身孕?!
也怪那伶人进府时身材娇小,且年岁尚幼,左小婉就放松了警惕,连避子药都忘了准备。
现在左小婉自然是悔不当初,加上得知晚上宁无求又宿在了那伶人处,她心中更是恨至极。
她唤来秋儿:“去,把小公子给我抱过来!”
秋儿不知何故,但还是忙忙就去叫来奶娘,将还未足月的婴孩抱了来。
左小婉将孩子抱到怀里,看见孩子粉团团的小脸,她心中只是畅快地想,她现在有法宝在手,不怕宁无求不就范。
“去告诉老爷,说小公子不舒服了,让老爷赶快来!”
秋儿立刻会意,“奴婢
明白。”
那厢,宁无求正在温柔乡中,他看着小诗温柔的脸孔,只觉得无比沉醉。想到自己短短时日,竟然又要有一个子嗣,心中的感受就格外舒畅。
就在这时,门外头传来丫鬟急促的声音:“老爷,不好了!小公子病了!请老爷赶紧去看看!”
宁无求心中因为这声音的出现而烦躁,但他听见话语的内容后,心中又是一惊。
忙从床上起身:“怎么回事?病的严重吗?”
秋儿满脸惶然:“夫人一直抱在怀里呢,小公子一直在哭闹,半刻也不曾歇下来。”
宁无求再也不敢耽误,立刻披衣起身,看了看床上的小诗,他犹豫了一下,说道:“留几个丫鬟服侍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丫鬟去做。”
小诗怯怯地点了点头。
宁无求这才跟着秋儿走。
进了左小婉的院子,一眼就看见左小婉衣怀半开,正将小公子紧紧捂在怀中,目光看着小公子的脸,眼含热泪,一副伤心不已的样子。
宁无求忙走进去:“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舒服?”
左小婉一边流泪,一边暗暗地掐了一把婴孩的胳膊,顿时,怀中的小公子发出极为嘹亮的哭泣声,将宁无求吓个够呛。
左小婉含泪:“老爷,您快来抱一抱吧。”
宁无求赶忙伸出手,将小公子接到了自己的怀里。片刻后,小公子便止住了哭声。
秋儿在一旁见机扇风道:“依奴婢瞧,小公子是想念爹了,看老爷一抱,小公子立刻就不哭了。”
左小婉虽然含着泪,眼中却浮现出一缕欣慰来。仿佛果真是因为这个理由。
宁无求一时哪还敢把孩子放下,只得万分谨慎地抱在怀里。
左小婉趁机装作擦了一把眼泪,说道:“深夜惊扰老爷,实在是妾身的不是。”
宁无求皱眉说道:“这怎么会是你的不是?孩子不舒服,你也累着了,今晚我就歇在这里。”
左小婉脸上一喜,又娇娇柔柔说道:“妾身不怕累,能为老爷生育子嗣,是妾身的福气。”
说到生育子嗣,宁无求立刻又想到小诗。但他脸色变了几变,终究还是没有对左小婉说一个字。
左小婉哪能不知,心中暗暗生恨。
那小诗从床上坐起,目光幽幽的,她来到窗边,天外月亮已经升起,一只雪白的鸽子停留在她的窗前。小诗的手从鸽子身上拂过,不一会儿,那鸽子便重新飞向了天空。
杏儿取下鸽子腿上的布条,展开来递给宁承玉。
宁承玉看过后,冷笑:“小公子病了?这倒是个好理由。”
杏儿说道:“都说虎毒不食子,那位夫人当真阴毒。”
宁承玉冷笑道:“恶魔和人的区别就是人尚且有良知,左小婉,她早就丧失这一切了。”
杏儿压低声音道:“现在那位夫人知道了,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吧?”
宁承玉将布条揉烂,凑到烛火上烧掉:“急什么,这不过才刚刚开始。”
以左小婉那一山不容二虎的性子,一定想方设法除掉已经构成她威胁的小诗。至于手段,哼,自然无所不用其极了。
现在小诗和她们院子已经是拴在一条绳上,小诗需要依靠宁承玉保住自己在府中的安全,而宁承玉,完全可以借小诗的手,让左小婉发狂。
互惠互利,各取所需。
宁无求在左小婉那歇了一夜起来,神清气定,左小婉极尽温柔地服侍,样样都叫宁无求透着舒服。趁着给宁无求更衣的时候,左小婉小心翼翼说道:“妾身打算用过早饭后,去库里挑几样好用的东西,给小诗妹妹送过去……”
宁无求就是一惊,但他不动声色,说道:“怎么想起来这个?”
左小婉含笑道:“妾身怀身子期间,也是多亏了小诗妹妹,帮着妾身服侍老爷。妾身心里好生感激,一直想着去亲自向妹妹道谢呢。”
宁无求神色有些复杂:“不必吧,你是府里正经的夫人,去看一个伶人,于理不合。”
左小婉看着宁无求,神色间显出遗憾来:“妾身倒是不曾想那么多,况且,小诗妹妹只要得老爷欢喜……谁又在意她是什么身份呢。”
宁无求将衣裳整理好,面色沉静道:“我先走了,府里的事你不用太操心,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交给下人就是了。”
宁无求说着便离开了院子。
他走后,左小婉几乎将银牙咬碎,明面是让她不操心,分明就是暗示要她不要插手太多。这才在哪里,就开始想着分她的权了。
秋儿来到身边:“夫人,我们怎么办。”
左小婉眉目间俱是恼恨:“先让人准备几盒核桃酥,你亲自给那小贱人送去。”
秋儿小心翼翼:“核桃酥里、要不要?”
左小婉冷冷道:“近几日先让那贱人得意几天,不要触了老爷的逆鳞。”
不多时,秋儿亲自捧着核桃酥去了。左小婉让秋儿亲自去,自然是存了打探的念头,秋儿来到院子,一双眼睛四处看着,早就将一切看在眼里。只见四下的院落里,已经三三两两站了几个丫鬟仆从。
会摆出这般的排场,看来真是不信传闻都不行了。
秋儿见到小诗倚在窗前,青丝如瀑地垂下,面庞精致,心中竟起了一丝妒恨之意。
这女子分明前一刻身份还如同她这个丫鬟一样低贱,如今就有丫鬟环伺左右,这一天一地,让秋儿感到极为强烈的不平。
想到自己在左小婉跟前,蓄意卖好,如履薄冰,担惊受怕的过日子,都不知这辈子,有没有个头。
秋儿到院子里就自报家门,小诗听说是那位夫人身边派来的,目光自然就朝秋儿看去。
秋儿手捧着核桃酥,一步步向小诗走过去。
左小婉有交代,一定要让小诗当场把核桃酥吃下。这,也是为了立威。
秋儿抬手揭开了盖子,露出里面的糕点:“这是夫人赏的,请吃吧。”
小诗的目光落在那些精致的核桃酥上,一时没有动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