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中有些不愿,凉七七还是听了郁轻侯的话,或许潜意识里,她还是不希望让大朗太过于为难。哪怕她打心底里一点也不想让大朗娶闻安宜,可是既然是他的决定,凉七七就不想再给他找麻烦。
凉七七站起身:“今天也算是给你添麻烦了,至于素心楼的事情,有什么问题你再找我,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吧,天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子,不安全。”郁轻侯也跟着站了起来:“还有,没什么添麻烦的,反正我整天也没什么事情,而且素心楼的主意,我还得感谢你才是。”
“不用了。”凉七七摇头拒绝:“我会武功,一般人都奈何不了我的。你早点休息吧,素心楼越早开始准备越好。”如果能够有件事转移注意力,也许她就会比现在的状态好的多了吧,起码不要浑浑噩噩的难过。
郁轻侯看她说的不容拒绝,也没再坚持,只是嘱咐她:“小心一点,回去早点睡。”他还想说,如果不开心的时候,就来找我,我陪你说说话,可是却说不出口。
凉七七点了点头,然后一个人离开了郁府。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之后,郁轻侯派了一个护卫悄悄的跟着她,让那护卫看见凉七七进了王府的大门之后再回来。
入了夜的京城没了白日的繁华热闹,宁静,却让人觉得安心。起码凉七七走在夜色中,凉风徐徐,有些冷,却让她更加清醒。那些竭斯底里的情绪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悄然消失,凉七七阖上眼睛在街上站了片刻才继续往前走。
回到王府时,已是一刻钟之后的事情了。
刚刚到大门口,管家就迎了上来:“凉姑娘,您可算回来了。若是再过会,王爷就得带着人满京城找你去了。”然后就带着她往厅中走,边走边说:“凉姑娘下次如果有事回来的晚,哪怕找个人回来带个信也行,省的王爷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情,累的全府上下都不得安生。”哪怕她不高兴会对王爷告状,管家也想把这些话说出来,如今王爷已经够忙了,不体谅他,反而添乱,这是怎么回事?
对于管家话中的抱怨与指责,凉七七未置一词,没有辩解也没有喝止,甚至从进门起她一句话都没说过。直到管家以为她不会回答自己的话时,凉七七才开了口:“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声音很小,听起来似是带着疲惫的低沉,却让管家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刚刚到了厅中,凉七七就看见了似乎正在发脾气训斥人的大朗。管家唤了一声“王爷”,大朗才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凉七七,他挥了挥手示意刚才被他训斥的那个人和管家下去,然后走到了凉七七面前。
那个被训斥的男子在经过凉七七身边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凉七七只做视而不见。
待到两人都下去之后,大朗关住了门,然后伸手想抱住凉七七,却被她躲开了。大朗皱着眉头看她:“七七,你去哪了?为什么到现在才回来?”她都不知道他快急疯了,刚才若不是程夙拦着,说不定他就已经带了人满城找她去了。
“只不过是在街上闲逛罢了,也没什么。”凉七七突然觉得有些想笑,他就是这么理智,哪怕想抱她,也会记得先关上门。也许在每个人看来,她凉七七能够得八王爷垂怜是三生有幸,她应该惜福,起码也该做个乖巧的宠物,而不是这样恃宠而骄。八王爷是要成就大事的人,而她,不过是个在平常不过的女子。
大朗极少见到凉七七这样不冷不热的样子,然而此时自知理亏,说话声音更温和了:“七七,你下回要是出去的话带两个护卫,这样我也好放心一点,不然总害怕你出了什么事情。”
“轩辕卿。”凉七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放过我吧,我累了。”她真的不想在这样纠缠下去了,一点意思都没有,什么都不能改变,徒添伤感罢了。
“七七!”大朗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却被凉七七甩开了。
凉七七对他的声音恍若未闻,自顾自的说下去:“你好好对闻安宜,不管她好也好,坏也好,可她对你这个人总是真心的。”闻安宜提起他时候眼中的温柔与爱意,是不可能伪装出来的。
“可我的真心都给了你!”大朗试图说服她:“七七,你等我,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他是真的不想就这么失去凉七七,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凉七七离开,他做不到。
凉七七摇了摇头:“我以前也总是觉得时间还有很多,可现在才发现,不多了。你马上就要娶闻安宜了,你现在说让我等你?轩辕卿,不可能的。”她不会为了得不到的东西做无谓的努力,也不会去等注定等不到的人。死而复生,是她的幸运,她应该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命。
“我打算和郁轻侯合作开一家酒楼,所以,明天我就会出去找房子,搬出王府。毕竟你要成亲了,我一个外人住着也不方便,别让人误会。”凉七七很平静,眼里有些涩,她也只是眨了眨眼,将泪水逼了回去。
“一定要这样吗?”大朗看出了凉七七心意已定,却还是希望她能留下来,起码让他知道,这偌大的王府之中,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嗯,我已经决定了。”凉七七轻轻咬着下唇。
许久,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一片静默。
“好。”一个再轻巧不过的字,大朗却感觉如此沉重。他叹了口气:“明天我去帮你安置房子。”也许让她搬出去也是好的,至少闻安宜嫁过来之后不会那么容易找她的事,大不了凉七七搬到哪里,他多派些护卫也就是了。如果等事情结束之后,她还在……大朗忍不住往下想,如果到时候凉七七能够原谅他就好了。
“不用你帮我安置。明天我自己出去找,安青和碧瑶也跟着我一起搬出去。”凉七七觉得有些疲惫:“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离我远一点,不要再把我卷入你们那些事情里去了。我笨,处理不来。”她不愿活在勾心斗角,明枪暗箭之中,她的理想很简单,只想平平淡淡的生活罢了,不想要大起大落,也不想要成者王侯败者寇的赌注。如果遇不到那个愿意一生只娶她一人的人,大不了就一个人,反正有小勇、安青和碧瑶在,还有柳耀星和郁轻侯这两个朋友,也不算孤单。
“七七,你非要拒绝我不可吗?”大朗的神情有些颓废。
凉七七的话就像是利刃一般扎在他心上,不见血,却疼得让他几乎不能呼吸。最可悲的是,他不得不承认,凉七七的话都是对的,现在凉七七在他身边,只会被他拖累,被他带到风头浪尖上去。比如闻安宜,如果不是因为他,闻安宜又怎么会盯上凉七七?
他也知道,现在对凉七七最好的保护是离她远一点,毕竟他要娶闻安宜了,这样和凉七七纠缠不清,只会让闻安宜更加恨上凉七七。甚至他如果足够理智,应该学会和闻安宜虚与委蛇,那样,他能在闻丞相身上得到的利益才会更多。
可是怎么舍得呢?
怎么舍得见不到凉七七,怎么舍得再别人欺负她的时候不替她出头,怎么舍得不对她好?可是他的好,却全都是错。
现在连凉七七都这么说。
大朗突然觉得迷惘,不知道他一直苦苦坚持的追求的到底是什么。为此他放下了太多太多,可又得到了些什么?将来成为孤家寡人吗?
“大朗。”凉七七看到他脸上的伤痛,终于还是于心不忍:“说真的,我很庆幸能够遇见你,很庆幸当初遇见你的时候一时心软救了你。就像我一直说的,人与人的缘分大约都是早早注定的,我能陪你一程,却陪不了一世。也许过段时间,你会遇见那个和你共白头的人,到哪个时候,你也许就会明白,现在的失去是必然的,为了以后的得到。”
“别说了,七七。”大朗强打起精神看着凉七七:“你要搬出去,我同意。但是别的话,我不会接受的。”他放不开,也不能失去凉七七,更不想得到未来的那个不知道什么人。他想要的,就只有凉七七。
说完这句话,大朗就出了门,只剩凉七七一个人,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第二天一大早,凉七七就急匆匆的出了门,在京城偏郊外的地方买了一个院子,原主人刚刚搬走,里边还算整洁,物件也齐全。她又找了人牙子买了些奴仆,就开始着手搬到自己的新家里去。
说是搬家,其实也没什么东西,他们从医谷来京城的时候也只带了些日常的衣物,除了衣裳之外,就只剩下银票了。
尽管没什么好搬的,郁轻侯和大朗却都来了。
“七七姐,咱们为什么又要搬家啊?”王碧瑶疑惑的看着凉七七。
“瑶瑶乖,以后这就是咱们的家了。”凉七七摸了摸她的头,笑眯眯的说。然后又回头对着王安青:“你带瑶瑶去挑间屋子住吧,以后咱们就长住在这了。”
“七七姑娘……”王安青本想问她和大朗怎么了,可是说了一半,注意到凉七七脸上的憔悴之色时,终是没有继续问下去。毕竟大朗要成亲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实在不想再去揭凉七七的伤疤。
只是带着王碧瑶往后院走之前,王安青回过头认真的对她说:“我和瑶瑶总会在你身边的。”不论你怎么选择,我们总会支持你的。
听到这句话,凉七七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而郁轻侯看着黑着一张脸,目光却始终跟着凉七七的大朗,以及吆喝着指挥下人劳动,对那道目光视而不见的凉七七,不得不感叹凉七七的雷厉风行。昨天晚上才做的决定,今天就已经搬出来了,而且大朗虽然脸色难看,但是也没有说一句阻拦的话。
大约,凉七七是真的想要和大朗划清界限了。而大朗,纵使再不愿意,凉七七坚持的时候,他也只能够妥协,否则依着凉七七的性子,一气之下离开京城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郁轻侯突然想起了凉七七说的那句诗:一生一代一双人,相思相望不相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