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八王府之后,大朗还没来得及去找四王爷,他竟施施然找上门来。
大朗正被程夙绊住,心急如焚时,却听到管家的通报。四王爷竟不顾管家的阻拦,自顾自闯了进来,如今正在花厅之中。
他立刻寒着脸去了花厅。果然,四王爷正悠然自在的坐着喝茶,仿佛是在自己府中一样。若不是两人都心知肚明,外人看来,恐怕会以为这当真是兄友弟恭。
大朗走到他面前,伸手夺去了他手上的茶杯,扔到桌上。然后眼神锐利的看着他:“七七在哪?”无事不登三宝殿,四王爷和他虽不是是老死不相往来,但是除了明面上不可避免的交往,私底下两人早已经是公开的仇人了。
若不是为了炫耀与威胁,大朗实在找不到四王爷主动来找他的动机。而且他才刚回府,四王爷就来了,明显是知道了他出京的事情,然后一直派人盯着八王府的动静。
而对于大朗的无礼,四王爷难得的不闹不怒,声音也是从未有过的温和,只是眼中却露出了丝丝的得意。他拂了拂衣袖,说道:“八弟这般对待客人可着实是失礼,便是让父皇知道了,恐怕也会不满的。只是咱们到底是兄弟,皇兄能够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他故意顿了一顿,才继续往下说:“心爱之人不知所踪,八弟心中难免上火焦躁。便是行为失礼一些,也是可以原谅的。”
他这一副大度的样子,确实让大朗看的几欲作呕。
“咱们兄弟这么多年,什么德行都心中清楚。轩辕耀,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装模做样了,你若是当真那么沉得住气,今日就不会来找我。坐在府中等我乖乖的去求你,四哥,这才是真正的气定神闲,你太急躁了。”他的话中尽是讽刺。
听到他对自己指名道姓,四王爷眯了眯眼睛:“八弟这是要与四哥撕破脸了?”
大朗冷笑:“你这是要装糊涂?我却没那么多耐性和你闹,说吧,怎么样才能够放过七七?”
“八弟何必明知故问呢?我所求的是什么,八弟应当心知肚明吧……江山还是美人,端看八弟怎么选择了。只是八弟还是要快点决定,莫要磨磨蹭蹭的,毕竟你耽误的,不是四哥的时间,而是凉七七的命!”四王爷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里带了阴狠。
不等大朗回答,他就自顾自的站起身来:“八弟好好想想,我便先告辞了。若是有了决定,八弟便使人来告诉我就是了,毕竟八弟还在禁足之中……此外,八弟可别妄想着能从我手中救出凉七七,我既然敢和你挑明了说,自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说完之后,他就抬步走出了花厅,而大朗依旧站在原地,神色不明。
直到四王爷的身影消失,柳耀星才走进花厅,站到大朗身旁:“怎么样?他提了什么条件?”
大朗沉默半晌。
见他不语,柳耀星心中已有了猜测:“让你放弃皇位,是不是?”依着四王爷贪婪的性子,这是最有可能的。再加上让大朗如此为难的,恐怕也定然是这件事情了。
大朗没有承认,也没开口否认,只是扬声道:“暗七。”
立刻有黑影迅速出了来,半跪在地上抱拳:“主子请吩咐!”
“带人去查七七的踪迹,尤其是四王府,任何一处都不能放过!”他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怒气:“多带几个人,若是有人阻拦,杀无赦!”
“是!”唤作暗七的黑影又迅速隐去了,厅中仍是剩下了大朗与柳耀星两人。
大朗颓然的做到椅子上,看见方才四王爷用过的茶杯时,伸手便摔了粉碎。然而摔了之后,却没有丝毫的痛快,反而更加焦躁。一想到凉七七可能受到的苦,他就恨不得立刻杀了四王爷,然而……却不能。
且不说他不可能不顾大局,背上弑兄的罪名,便是当真杀了四王爷,也不一定能够救回凉七七,说不定她反而会更危险。
大朗心中的滋味,如黄连入口一般。
而柳耀星则看着暗七离开之后,又问了一声:“你难道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吗?让七七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伤害?”
“我尚有些事情,先去处理了。”大朗急匆匆的说道,然后便也离开了花厅。那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看着他步履匆匆的消失在了视线里,柳耀星看着地上满地的碎片,兀自发呆。
这是第一次,他质疑了大朗。也是第一次,两个人算是不欢而散。
一直以来,他虽然对凉七七有意,却从未有过私心。不是不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然而凉七七喜欢的是大朗,而他也不想因为此时而和大朗闹得不快。
只要凉七七能够幸福,他怎么样都心甘情愿。也许这么说有些矫情,可是却当真是柳耀星心中的想法。然而现在看来,大朗却并不能够让凉七七过的好。
凉七七离开药谷之后,他每日都在想,她是不是过的好,是不是和大朗相处的越发愉快了。他们……是不是已经挑明了心意?明明想起来就觉得心中止不住的痛,可是他却忍不住不去想。就像是自虐一般。
疼了,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才能证明,与凉七七相识的一切都是切切实实存在的,而不是一场臆想出来的梦。
然而来到京城之后,柳耀星才发觉,原来凉七七过的一点一不开心。尤其是听王安青说了有关闻安宜的事情,他更是忍不住为凉七七委屈。心中也有些不满,他恨不得捧在心上的人,为什么大朗要让她受伤害。
难不成真的是得到了就不肯珍惜吗?
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凉七七昏倒,大朗在明知道她只是疲惫过度的情况下,守着她一夜未眠的时候。之后,无意间听到大朗和凉七七的对话。
他是有些心疼大朗的,也能理解他。这是真的。
然而,心疼也好,理解也罢,他伤害到了凉七七也是实实在在,无可推脱的。看着大朗和凉七七备受折磨,柳耀星忍不住为大朗点明了那些他一时想不开的事情。之后凉七七明显开心了些,说没有心酸是假的,更多的,他却是开心。
可是现在,凉七七却又是因为大朗,而要受尽苦头……这让他怎么放心的把凉七七留在他身边?
如今,四王爷虎视眈眈,凉七七留在大朗身边,实在危险。
柳耀星叹了一口气,眼中尽是担忧。
日落黄昏,霞色漫天。
八王府中,大朗面色阴沉。
“整个王府,也没有找到人?”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看着暗七。
暗七面上有些愧疚:“属下无能,找遍了王府,也没能找到凉姑娘的踪影……”他几乎带着人将四王府翻了个遍,却一点蛛丝马迹也没发现。
大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你下去吧!”
怪不得四王爷敢来他府上耀武扬威,原来当真如他所说,将凉七七藏的好好的。暗七的本领,他是知道的,连暗七都找不到……恐怕凉七七当真没有在四王府,若是这样的话,范围就太广了,根本就无从找起。
而坐在他身边的柳耀星,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失望之色。或许,是早有预感。四王爷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才抓住了凉七七,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被大朗救走?或许,他恐怕已经将凉七七当作了最后的底牌。
只要有凉七七在手,大朗岂敢轻举妄动?
两人都没有开口,一室沉默。
半晌,柳耀星苦笑着出声说道:“说真的,大朗,若是你当初没有逃到洛水村,没有救了你,没有和你一起到了平城,也没有遇见我。也许如今……会是不一样的境遇。起码凉七七,也许会是比现在要好的结局。”
甚至说小勇,若不是凉七七遇上了他们,也许也不会被慕翰凛制成了药人惨死。无论是大朗还是他柳耀星,都给凉七七带来了灾难。
倘若真的能够重来一次……也许他会宁愿凉七七没有遇见他们。
“救了你,结果洛水村被全部灭口,她和小勇没了栖身之地,只好跟着你去了平城。遇上我,却连累她和小勇被流云抓走,若不是慕翰凛去的及时,也许凉七七早就死在了流云手中……”这也是他一直不愿意对慕翰凛下狠手的原因之一,他毕竟也是曾经救过凉七七的命的。
大朗始终把玩着手中的杯子,闭口不言。眼神却不知落到了哪里去。
而柳耀星似乎也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自顾自的往下说:“凉七七侥幸逃脱,到了药谷。却因为慕翰凛所迫,而刺了自己一剑……她助我擒住了慕翰凛,我却因为心软而放过了他。之后凉七七伤愈,她来了京城,小勇留在了药谷。之后的事情,便不需我多说了吧。”
一字一句,都是肺腑之言。哪怕每一个字,都让他疼之入骨。
最痛苦的事情,就是要亲口承认对所爱之人的伤害。他和大朗,都自以为情深,却不知道带给凉七七的,是伤害。
亲手杀死小勇,凉七七心中究竟有多疼,无人知晓。
感同身受这四个字,到底是不可能的。便是再亲近的人,又怎么可能完全的感受对方的痛苦?
他也好,大朗也罢,永远都不可能明白,凉七七心中的痛苦。
“你说的我都知晓,可是耀星……”大朗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我放不开她。就算明知道也许她和我在一起要面对很多困难,除非七七自己说要离开我,否则……我绝对不会主动放手。”
声音里透着无尽的坚定。
就当是他自私吧。
大朗想起四王爷,脸上竟带了些狠厉:“耀星,我会救出七七的,一定会。”凉七七是他的逆鳞,四王爷也敢动,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有任何的心慈手软。
很快,他就会为他的愚蠢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