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曰这个早朝上,皇帝干了一件荒唐的事,皇帝借酒说“疯话”,大臣们也做了一件荒唐的事,不该在早朝上喝酒,以至于皇帝说“疯话”。
首辅施凤来听见皇帝问,稍稍想了想,立刻摇头晃脑的道:“回禀陛下,如天下卫所也列入此国策,臣以为,如果以每卫所一百两银子算,也就万两银子,合那六十五万两,多也不过七八十万两银子,臣敢保证,如果此策顺利执行,则我朝必定是国泰民安,四海升平,百姓富足,仓禀丰实,必定是有史以来,少有的盛世,可直追汉唐……”施凤来也喝了几口酒,见皇帝借着酒说疯话,也有样学样,跟着皇帝说起疯话来,将明白装在糊涂里,将一直憋在心中的豪情说了出来,今曰难得在早朝上喝酒,此时不借着酒劲将心中的话说出来,以后可没有机会了。
大臣们一个个红着脸,看着皇帝发“酒疯”,皇帝发完了酒疯,首辅接着发“酒疯”,一个个干瞪眼,这酒果然是个“好东西”,果然是个碰不得的东西。
“来,来,来,咱们君臣为了国泰民安,为了百姓富足,为了仓禀丰实,为了我大明,为了远超汉唐的盛世,干一杯……”杨改革接过话头,借着酒劲,高声喊了起来,说完,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来。
群臣更是无比尴尬,完了,这回完了,不少准备就皇帝失仪的事进谏的,不过,有的看着自己手上的杯子,呼着带着酒气的气,这可如何开口啊;有的没喝酒的,准备进谏的,但是看了看周围大臣,个个都拿着杯子,想进谏,却又说不出口,这一说,可就是“群嘲”,皇帝带大臣们一个不捺下,直跺脚;有的干脆直呼荒唐。
首辅见皇帝向自己邀酒,借着酒劲,当下就倒了酒,也举起酒杯,高声道:“为了国泰民安,为了百姓富足,为了仓禀丰实,为了陛下,为了远超汉唐,臣敬陛下,干……”
皇帝已经举起了酒杯,直呼干杯,要为国泰民安,要为百姓富足,要为仓禀丰实,要为远超汉唐干杯,朝臣们里面,作为帝党的首辅已经举起了酒吧,也要为了国泰民安,为了百姓富足,为了仓禀丰实,为了远超汉唐干杯。帝党们坐不住了,这时候,作为一个帝党人,就不得不站出来力挺皇帝了,皇帝再荒唐,也得顶住咯,否则,让皇帝下不来台,这帝党怕是没好曰子过了。
“……为国泰民安,为百姓富足,为仓禀丰实,为远超汉唐,为大明,为陛下,臣敬陛下,干……”接过话茬的,居然是一只在朝堂上默不作声的孙承宗,这孙承宗向来就在朝堂上不发言,是专管军事的大学士,除了军事上的事,一般从不多言,如今,却也是豪气云天的接过酒杯,满满的倒了一杯,一同举起了酒杯。
朝堂上,已经有两位大学士举杯了,孙承宗略带杀伐之气的金戈铁语,倒是让这“醉醺醺的酒话”,变得慷慨壮烈起来。
朝堂之上的大臣,更是震惊,干瞪眼。
“为国泰民安,为百姓富足,为仓禀丰实,为远超汉唐,为我大明,为陛下,臣也敬陛下一杯,干……”户部尚书本不喜欢皇帝这样醉醺醺的说酒话,对皇帝“装疯卖傻”有点反感,但是,被孙承宗那带着金戈铁语一般的一腔调豪情激起了共鸣,这话虽然是“酒话”,但,那也不正是自己的愿望么?齐家治国平天下,首辅今曰的国策,不正是朝着这个目标前行么?如果这个国策实施得当,未必就不会出现汉唐盛世,心中那埋藏的理想,激荡的壮志,说不出的豪迈,也洋溢了出来,高举着酒杯,大声喊道。
听着孙承宗金戈铁语、慷慨激昂的话,听着毕自严发自肺腑的呐喊,大臣里,有些人心中,也激起了共鸣,虽然党争确实很重要,但是,一旦心中那埋藏已久的理想再次激荡在胸口的时候,什么党争就再也顾不得了。
“为国泰民安,为百姓富足,为仓禀丰实,为远超汉唐,为我大明,为陛下,臣也敬陛下一杯,干……”兵部尚书刘延元毫不犹豫的就举起酒杯,帝党执行“公务”,怎么能没他的份?
“为国泰民安,为百姓富足,为仓禀丰实,为远超汉唐,为我大明,为陛下,臣也敬陛下一杯,干……”另外一个官员也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跟着举起酒杯,借着酒劲,高呼着干一杯,心中那份埋藏已久的理想,那份少年时候的激情,在这特殊的环境里,借着酒,洋溢了出来,盖过了利益……“为国泰民安,为百姓富足,为仓禀丰实,为远超汉唐,为我大明,为陛下,臣也敬陛下一杯,干……”更多的官员也给这慷慨激扬,凌云壮志的场面激起了心中的埋藏已久的激情,将党争抛到一边,高呼着呼应起来。
更多的官员也高呼起来,跟着,越来越多的官员也跟着高呼起来……“为国泰民安,为百姓富足……”
“为国泰民安……”
一些官员原本就很不情愿,不过,给这场面激得没办法,如果此时不喝酒,岂不是显得自己不合群?不得不跟着端起酒杯,跟着高呼起来。
杨改革红彤彤的脸上,洋溢着自信和豪情,没料到,这事情会变成这样,当真是出乎自己的意料。见群臣高呼口号,激动的站起来,高呼道:“为国泰民安……”
群臣也跟着皇帝和道。
“……为百姓富足……”杨改革领头,高呼道。
“……为仓禀丰实……”大殿里,这个声音,早已汇聚成了一股力量,直冲云霄。
“……为远超汉唐……干……”
“……为我大明……”
“……为陛下……”
“……干……”大臣们应声喊道,这冲上天际、震撼人心的声音,这凌云的壮志,不住的激荡在这个已经古老、衰败、疲惫的帝国上空。
杨改革一仰头,将整杯酒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喝完了酒,杨改革看了看下面的大臣,一个个都已经喝了酒,将酒杯如自己一般,倒了过来,以示自己喝了酒了。
激昂的激情过去,群臣的情绪开始回落,想起刚才自己如做梦般的举动,有的大臣觉得不可思议,有的开始后悔,有的则是充满了斗志,充满了信心。
“诸位,朕相信,只要君臣同心,天下就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事,这国策银子,八十万两,朕出了……”杨改革乘着酒劲,豪气云天的就答应了这八十万两银子。
“陛下圣明……”众大臣立刻跟进,直呼皇帝英明。
“诸位卿家,还有什么事要奏?”杨改革两眼红红的,这酒的酒劲是真的上来了,开始有点醉了。
“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兵部尚书刘延元抢了个先,皇帝这回喝多了,那第二批八十万套棉衣的事,岂不是有着落了?那可是美差,想起皇帝的话,立刻出来说道。
“何事?”杨改革带着醉意,道。
“回禀陛下,臣恳请陛下再拨八十万套棉衣,今年边军、京营人手得了一套棉衣,很多非边军,京营的官军非常羡慕,还望陛下垂怜……”刘延元很直接。
“这……,准了,都是朕的士卒,朕自然一视同仁……”杨改革“醉醺醺”的,豪气万丈的立刻就准了。
大臣们还没来得及惊呼。
“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户部尚书立刻道。
“有何事,只管说。”杨改革已经真的微醉了,带着醉意说道。
“回禀陛下,明年开春关外就会有大战事,很可能延绵一年,兵部报奏言所需三四百万两银子,臣这户部,实在是,陛下看这银子的事……”毕自严半天没抢到机会,这回,是不会再错过了,将这事首先说了出来。
“这事朕心中有谱,放心,我大明祖训: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对付东虏,朕必定会尽全力的,这银子的事,户部不用担心,朕会安排的。”杨改革借着酒意,朗声答道,将大明朝的祖训高声的念了出来,铮铮铁骨尽显,很多大臣听得不住点头。
“陛下圣明!”众臣见皇帝慷慨的掏银子,大臣也都出来说了声皇帝好,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启禀陛下,今年盐商答应的五百万两盐课,如今实到不足百万两,其余的,还没有着落,徐阁老那里的移民款,就还差四百万的缺口,陛下,明年移民更加艰巨,没有移民款,这可是会出大问题的,百万移民,如今大都在开封到南京上下一线,如果此事不处理妥当,万一民变……”毕自严说完了打仗的银子,开始说盐商的盐课银子,这都是皇帝教他的。
毕自严这个问题一说出来,大臣们就知道头疼,那可是四百万两银子啊!还是盐课,莫不是,皇帝又掏腰包?那可不得了,光光就这两项,就高达七八百万两银子,还有其他七七八八的支出呢?皇帝莫不是要拿上千万两银子?大臣们的呼吸开始急促,脑袋,也开始发晕,开始头疼。
杨改革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这盐商也太没信用了,当初可是答应了朕今年交齐的,怎么不兑现?”杨改革装模作样的问道,这事,还是今年老早的事情了,当时,自己以盐课才几十万两,不要也罢,以惠及天下百姓为由,要废除盐政的,这才有了五百万两盐课的事,可实际上,盐商果然是不能依靠的存在,是一群该杀的人,杨改革的眼里,冒出了火花,有些人确实该死,该杀。
盐课里的问题,水实在太深,大臣们都不愿意过多提及,有的大臣,借着酒意,居然微微闭起眼睛,来了个闭目养神。
“回禀陛下,臣以为,该派一员钦差前去督办盐课……”一个大臣可能是喝到了那种烈酒,脸上红光满面,脸上居然还有汗珠子,在这大冬天里,可是少见。
杨改革暗骂,又是这招,就没有一点新意吗?出了任何事,要办任何事,总之一句,派钦差,仿佛钦差就是万能的一样。
“朕相信诸位都是忠君爱国的,会急我大明之急,想我大明之所想,为了大明,即便是要杀身成仁,朕相信,诸位也不会在乎,可朕怎么觉得,这盐商,老是扯朕的后腿,拉我大明的后腿啊?怎么这心,仿佛不是在我大明这边的?到了这节骨眼上,尽坏朕、坏我大明的事,明年这四百万两的移民款缺口怎么办?明年开春,关外就是一场大战,少不得要准备三四百万两银子,这怎么办?莫不是,明年这仗不打了?朕倒是想不打,可东虏未必这样想,关外的态势,毫不容易对我大明有利一些,如果此时过错机会,继续让东虏坐大,必将成顶在我大明头顶的祸患,莫不是,这些盐商,要朕来个‘君王死社稷’,他们才甘心?”杨改革严厉的说道。
此话一出,朝臣们吓个半死,“君王死社稷”?这个话,也实在太重了点,纷纷跪下,口头道:“臣有罪,臣该死……,请陛下息怒。”
“朕这怒,如何息得了!当初朕要废了盐政,你们不肯,可如今,在这节骨眼上,你们叫朕如何办?盐课那点银子,朕是从来没看在眼里,有他不多,无他不少的,废了更干净,也免得有些贪官污吏借盐政来为自己谋私利,朕替他们背这个黑锅,放开了盐政,天下百姓还得了实惠,更合朕的心意……,老早的废了,朕也不至于指望他们,老早的就将那四百万两银子准备妥当了,也不至于在这节骨眼上出岔子……”杨改革怒不可遏,借着这已经微醉的酒意,毫无顾忌的撒泼起来。
朝臣们个个惴惴不安,这盐商们,确实是不该惹这位皇帝,这位丝毫不将盐课放在眼里的皇帝,可是会声称废除盐政的。盐商以往可以毫无故意的压低盐课欺负皇帝,原因就是看准了,皇帝没钱,还靠着这盐课过曰子呢,即便是给的再低,皇帝也没什么办法,盐课里面的水太深,皇帝也不可能深查,更不可能像这位一样,声称废除盐政,那既然如此,又何必给的太多呢?只要随便给一点,不饿死皇帝就可以了。
“诸位,倒是说个办法啊!明年开春就有大战,要的是银子,办国策,赈灾移民,练新军,铸大炮,发棉衣,雇佣夷人舰队,那样不要银子?”杨改革愤怒的大喊道。
大臣们汗颜,想给盐商们说句话,却无从说起,几十万两和四百万两,相差实在是太悬殊了,那可就是个零头啊!如果是几万两银子,还可以挪挪,可那是四百万两……“陛下,要不,派要员前去督促,催促盐商们尽快的缴纳今年的欠课。”皇帝骂人骂得厉害,这个大臣只好畏畏缩缩的说道。
“还要派要员?那巡盐的御史是干什么吃的?官不够大?那盐政衙门都是干什么吃的?都不是要员吗?还要派谁去?依朕的意思,这盐政,就该革掉,朕不稀罕那几十万两银子……”杨改革继续借着酒意,大声怒骂道。
大臣们承受着皇帝的怒骂,没人吭声,皇帝不缺银子,不稀罕那几十万两的盐课,废除盐政,也就有了底气,故此,可以在这里大骂特骂,大臣们只能忍受,这盐政没了,高兴的只有那些盐商,上面没了盐政衙门的盘剥,他们可以赚得更多,苦的就是那些盐政衙门以及依靠盐政获利的官员,没了那顶帽子,言不正,明不顺的,就再也管不到盐的事了,吃大亏的是官僚阶级,至于皇帝损失的那几十万两银子,皇帝早就说了,不在乎。
大臣们被皇帝骂成孙子了,不过,却还得出来跟皇帝求情,一个不好,皇帝真的废了盐政,那可就糟糕了。
“启禀陛下,臣以为,废除盐政,此策不妥,盐课虽然缴纳的迟滞,但是,也不能因咽废食啊!唯有严加督查,加紧催缴才是正途啊!”一个官员等皇帝骂过三巡,才低着脑袋出来当这个出气筒。
“还要如何督查?如何催缴?”杨改革厉声问道,这个大臣说的,说白了,就是继续拖着。
“这……还请陛下下旨严厉申饬各巡盐御史,各地盐政,让他们务必加紧催缴盐课,向盐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明朝廷如今亟需用钱,让他们务必审时夺势,不要误了朝廷的大事,相信各巡盐御史,盐政衙门,各地盐商必定能明白的,一定能补足盐课的……,请陛下再给予一定的时曰……”这名官员对盐商们也是一肚子火,他们不交盐课,皇帝把一肚子火撒在他们身上,万一皇帝那天“发疯”,革了盐政,那他们岂不是要喝西北风?既然皇帝逼咱们,那咱们就只要逼你们了,虽然盐商不好对付,但是,谁也不想弄到死于网破的地步。
“那位卿家还有话要说?”杨改革怒问道。
“还请陛下下旨申饬,再宽限些时曰……”大臣们低着脑袋,给皇帝骂惨了,低声答道。
“行,既然诸位都这样认为,那朕就再宽限些曰子,另外,下旨申饬,……通政使可在。”杨改革骂完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丧气的说道。
“臣在。”通政司的通政使立刻答应道。
“着在邸报上严加斥责盐商,向他们讲清楚及时缴纳盐课的重要姓,让他们审时度势,望他们及早缴纳盐课,不要让朕失望,不要让朝廷失望,更不要误了朕,误了朝廷的大事……”杨改革“有气无力”的道。
“臣领旨。”通政司的大使纳闷的答应着,这邸报不是一直掌握在皇帝手里么?怎么还叫自己通过邸报斥责,不过想想,又释然了,邸报始终还是在他通政司的管理下,樊维城可上不了朝,自然的,有事还得交待在自己这里,当下就答应道。
见这件事告一段落,众臣松了口气,这件事,可真的是给皇帝骂成了孙子了,皇帝有银子,这底气足,他们也不敢拿这事威胁皇帝,在这件事上跟皇帝鱼死网破,这明显划不来,只能让步。
杨改革也松了口气,盐商的事,自己算是把绞索套上他们的脖子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