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绸庄”的生意日渐红火,陆婉婉认识到要想尽快开设分店必须扩大经营范围。绸庄原来的主人只是安于买卖布料却没意识到服务一条龙的重要性,何伯一个人打理店铺自顾不暇,就算有想法也没精力实施。
陆婉婉请来的绣娘和裁缝刚到店里不久就忙得不可开交,她亲自设计的几款衣裙新颖别致,往店铺里一挂立刻引来了爱美的夫人小姐们。陆婉婉穿着自己设计的服装招揽生意,凭她窈窕的身材加上三寸不烂之舌,凡是踏进店门的女人都得订制几套衣服才能罢休。
以往陆婉婉在商场里买衣服,没少听过专柜导购小姐的啰唆。托她们的福,如今陆婉婉也有专业导购的水准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要是女人没有不喜欢新衣服的。陆婉婉牢牢抓住她们的心理,身兼模特导购售后服务,绸庄的生意自然越来越好。
客人多了何伯也闲不住,尽管每天累得倒头就睡但他心里欢喜得很,照这样下去别说在洛州再开几家“锦绣绸庄”,就算开遍南雀郡也大有希望。前主子的心愿就快实现,他高兴得做梦都会笑醒。
临近晌午,好几天没露面的云熙皓满面春风地来到绸庄,看到陆婉婉光彩照人卖力宣传,很自觉地绕到柜台找何伯聊天。
“婉婉做生意越来越顺手,多亏了何伯啊!”云熙皓拎着一篮子喜饼递给何伯,“刚做好的,何伯尝尝味道怎样!”
“哦,喜饼啊,一定要吃的!”何伯笑呵呵地拿起一块喜饼塞进嘴里,甜得他直摇头,“嗯,太香了,就是有点甜!”
云熙皓也拿起一块饼咬了口,不由皱眉道:“确实太甜,不行,回去得让厨子重做……”
“不用,不用……”何伯放下喜饼连忙劝阻,“姑爷啊,你有所不知,喜饼就是要甜而且越甜越好,象征你们的小日子甜甜蜜蜜。我人老了吃不了太甜的东西,但小孩子肯定喜欢吃的,甜的好,甜的好啊!”
“原来是这样!”云熙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些规矩我也不太懂,成亲的日子定下来以后,我就总是很紧张,生怕哪儿出了差错!”
何伯笑着点头:“姑爷,我了解的,人这辈子就办这么一回喜事,任谁都会紧张的。云家这些年来虽然办过不少喜事,但到了自己还是会不知所措,更何况你这么在意婉婉的感受。其实啊,我们婉婉也是这样,只是你不晓得罢了。”
闻言,云熙皓顿时来了兴趣:“哦?婉婉怎么个紧张法?她平时都不告诉我呢!”
何伯笑得前仰后合:“你不也是么,在她面前装得像没事人一样,哈哈……”
陆婉婉抱着一匹布料摊放在柜台上,笑意吟吟地望着云熙皓,朝裁缝和绣娘招了招手:“这位夫人要做件夹袄,式样要寒烟翠的,绣花要如意呈祥,你们快来量尺寸,量好了就给夫人做。”
裁缝和绣娘忙不迭地小跑上前,围着那位夫人仔细询问,态度认真语气诚恳。陆婉婉满意地笑笑,走到云熙皓身后蓦地拍下他的肩膀:“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这几天去哪儿了?跟何伯聊什么呢?”
“聊你呢!”云熙皓甜蜜地看着她,眸子里的幸福让人羡慕不已,“陆老板,几天没来生意更好啦!”
要不是碍于众人在场,陆婉婉很想紧紧抱住他亲热一番,她佯作镇静地清了清嗓子:“当然,我还是很有天分的嘛!嘻嘻,都是靠何伯帮我啦……”
“没有,没有……”何伯匆忙澄清,“我满脑子陈旧的观点,哪能帮上你的忙。婉婉啊,你真是块做生意的料!”
陆婉婉俏皮地吐舌,岔开话题道:“何伯,您昨天说找本花样子给我看,找到了吗?”
“找到了!”何伯俯身从柜台里拿出一只木质的雕花盒子,扯着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上面的灰尘,“这是主子留下来的宝贝,我有十几年没看过了。主子病重的时候特意叮嘱我小心珍藏,所以我重新打制了这只盒子,半年而已,没想到又落了尘。”
陆婉婉看他这么谨慎,不免心生疑惑:“那本花样子就在里面?”
何伯点了点头:“婉婉,看过之后赶紧记下花样,这本册子是二十年前画的,反复翻阅影响保存。万一坏了我就没脸去见主子了。”
陆婉婉认真地说:“何伯,您放心吧,我会好好保管这本册子。”
何伯微笑着打开盒子,取出泛黄的书册:“这里面有好多花样,有些花样连‘锦绣坊’都没有。咱们留着这些花样就是为了能与‘锦绣坊’竞争,以前时机未到,我想,现在是时候将它公诸于世了。”
陆婉婉与云熙皓相视一眼,屏息凝神地翻开书册。精致唯美的画工,巧夺天工的构想,美不胜收的图案令人叹为观止。这本画册凝结了“锦绣坊”多年的智慧与经验,著作者在此基础之上,融入了独特的灵魂,赋予了生动的活力,使之成为举世无双的艺术精品。
“宋老爷子要是知道‘锦绣坊’的宝贝在我们手上,无论如何都会抢走的吧!”陆婉婉感叹之余脱口而出,“何伯,我一直不好意思问您,‘锦绣绸庄”的创始人与‘锦绣坊’有什么关系?”
何伯微微蹙眉摇首轻叹:“不错,主子的确跟‘锦绣坊’有关系。他来到洛州之前,在‘锦绣坊’学徒多年专攻绘制花样。”
陆婉婉恍然大悟:“原来这本图册就是他画的啊!”
不料,何伯当即否认:“事实不是这样,主子虽然精通绘制花样,但在‘锦绣坊’他的技艺并不出众。‘锦绣坊’历经几代,不管是布料染织还是绘制花样的本事都是靖国一流的,要不然怎能是皇家御用的贡品呢!”
“如果说南雀郡的富有离不开云家开矿的贡献,那么,北武郡的兴盛也离不开宋家绸庄的发展。几十年前,‘锦绣坊’的纺织业称霸靖国无人能及,近些年来这种情况才有些缓和。”
“南雀郡的染织水平日益提高,现在基本可以自给自足。但是,若论花样工艺还是远远比不上‘锦绣坊’的。普通百姓或许不在意,除了娶妻嫁女花些银子购置锦衣,一辈子也去不了几趟‘锦绣坊’。不过,名门贵族就不一样了,他们的生活依然离不开美衣华服。”
“‘锦绣坊’逐渐向名门贵族的需求靠拢,布料花样更讲究精细华丽,长此以往,它便成了普通百姓望而却步的皇家绸庄。它的技艺也是更为精进,培养出来的技师终生为宋家所用。”
量好尺寸的贵妇付下定金笑容满面地走了,裁缝和绣娘扛着布匹开始赶工,云熙皓头也不抬用心描画图样。
陆婉婉心里好奇,迫不及待地追问:“后来呢?何伯,后来怎样了?”
何伯喝口茶水坐了下来继续说道:“‘锦绣坊’的技艺绝不外传,技师吃住都在宋家。主子当年也是打定主意追随宋家一辈子,直到宋二小姐出了意外……”
“宋二小姐?”陆婉婉打断了何伯的话,愕然地瞪大双眼,“宋二小姐,您的主子,他与宋二小姐……”
陆婉婉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她没想到看似毫无关联的人也能与宋二小姐扯上关系。何伯尴尬地干笑两声,从容道来:“主子爱慕宋二小姐人之常情,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好遮掩的。宋二小姐风华绝代才情过人,仰慕她的名门公子不计其数,更何况是朝夕共处的同门少年。”
“主子正值青春年少,他与宋二小姐年纪相仿,两人都精于绘制花样,时常在一起讨论技艺。虽说主子爱慕宋二小姐但从未向她表白,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只是希望能见到面就好。”
“宋老爷将宋二小姐许配给洛州云少爷,这本是件皆大欢喜的好事。殊不知宋二小姐红颜薄命无福消受,仅仅留下这本画册。这是主子与宋二小姐共同的心血,为免睹物思人伤心伤神,他带着画册离开宋家,来到洛州隐姓埋名开了绸庄终生未娶。”
后来的事不用多说陆婉婉也明白了,至于何伯的主子为什么离开宋家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也许何伯并不想说,也许他的主子未曾提及。但他应该知道宋二小姐经历的一切,不然怎会在洛州落脚!他想知道那位痴情的云少爷是否和他一样,在痛苦与哀怨中怀念美丽的宋二小姐!
专心描绘花样的云熙皓听到‘洛州云少爷’的字眼,不由抬眼看向何伯:“您,您说的那位云少爷是不是我的父亲?”
何伯为难地看着他,最终还是点头承认了:“是的,那位云少爷正是当今云大当家。姑爷啊,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别往心里去。云老爷只怕早就不记得宋二小姐了,他现在子孙满堂承欢膝下,怎会挂念那段过去。人就应该朝前看,主子这般迂腐注定孤独一辈子啊!”
云熙皓若有所思地低下头,何伯的话让他想起很多,甚至联想到他的母亲。何伯看他失神,不禁自责道:“我老糊涂胡说八道,姑爷你千万别忘心里去,哎呀,我真是个不中用的老糊涂,净说一些没用的话……”
“呦,咱们的姑爷忙昏头啦,咋来欺负何老头哪?”一阵风似地魈老儿不知从哪儿飘来了,揽着何伯肩头笑道,“何老头啊,你别多寻思,我女婿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他要是真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饶他。来啦,该吃午饭了,吃过饭你教我下棋……”
何伯忐忑不安地打量着云熙皓:“姑爷,你没事吧?”
“没、没事!”陆婉婉挽着云熙皓的胳膊笑道,“义父,何伯,你们吃饭去吧,熙皓怎么可能多想呢,是不是,熙皓,嗯?”
陆婉婉又掐又扭,云熙皓总算有反应了:“哦,我没事,这些花样太繁琐,看着有些头晕。”
“看吧,他没事,头晕哪!”陆婉婉翻看着花样,自言自语道,“哎呀,真够复杂的,我看着也晕,呵呵……”
陆婉婉无意中翻到最后一页,看到卷末署名不由轻声念道:“宋婉怡,咦?这就是宋二小姐的名字么?”
话音未落,魈老儿与云熙皓身子一颤,不约而同看向卷末清秀的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