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婉循着何武的喘息声,好不容易找到他,却没发现司徒裳的踪迹。没理清楚头绪,又见何流上气不接下气地赶来,只觉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哥,你咋也来啦?你这身子骨哪能挨得住打……”何武累得气喘吁吁,整个人倚着路边的小树,孱弱的树干禁不住他的重量,以四十五度角勉强支撑。
“小武,你别逞能,好歹我没受过重伤,总比你强!”何流努力睁开青肿的眼睛,疼惜地轻抚着他的背,“听话,回去养伤,哥来保护你。”
何武笑着摇头,毫不犹豫地拍开他的手:“你就别跟我争了,从小到大你都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是那群凶狠的盗匪。小武书读得少脑子笨,不会说话更不会作诗,没什么本事,只有这双拳头还算硬实。哥,小兰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要讨她做老婆,我能有个这么漂亮的嫂子,死也瞑目啦!”
何流鼻头一酸,眼眶泛红,双手紧紧扣住他的肩膀,颤声道:“小武,爹娘走得早,咱们兄弟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哥就算是死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预料中的动作场面还没上演,先来了段悲情戏。眼看何氏兄弟即将抱在一起哭成团,陆婉婉不得不出面制止他们释放伤悲。
“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大家谁也不会死!”陆婉婉急于知道司徒裳的下落,硬生生地挤进来将他们分开,“两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难道你们的人生志向就是死在土匪手上?”
“不,当然不是!”何武用力擦去眼泪,瞪着通红的双眼,大叫了声,“我两年后出师,要做名门望族的管家,年饷二百两银子的大管家!”
“好,你就为了年薪二百两的目标努力奋斗吧!”陆婉婉赞许地拍着他的肩,扭头看向何流,“你呢?你的目标是什么?”
何流呆呆地望着她,老实巴交地说:“我想娶小兰为妻,做个年饷五十两银子的教书先生,养家糊口吃饱穿暖,我就心满意足了。”
陆婉婉柳眉一挑,当即摆手:“定位太低,太低!你要在温饱的基础上努力奔小康,让妻儿以你为荣,衣食富余后顾无忧!这样吧,你也争取年薪二百两,兄弟之间不要拉开贫富差距嘛!”
“二、二百两银子,能买多少亩地,几间房子……”何流掰着手指头算账,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不可置信。
金钱的冲击让何氏兄弟暂时忘却忧伤,陆婉婉趁何武两眼放光,抓紧时机追问:“苏夫人呢?你看见她去哪儿了?”
“呃,这个么……”何武尴尬地挠着后脑勺,不太确信地指向右前方,“我跑出来的时候,见她掐着一个人的脖子问了两句,照脖子砍记手刀,便往那儿去了。”
陆婉婉稍作思量,继而又问:“什么人?是不是旋风寨的土匪?”
“嗯?好像是吧,也好像不是,天这么黑,我也没看清楚啊!”何武扯着头发,踮起脚尖四下张望,眼前豁然一亮,“喏,在那儿呢,被她打昏的人……”
陆婉婉朝他示意的方向找去,果然看见一个躺在地上直翻白眼头顶方巾腰缠红绸的灰衣人,看他那副猥琐的装扮,十有八九是旋风寨的土匪。
“喂,刚才那位夫人问你什么了?”陆婉婉蹲下来拍他的脸,焦急地问,“说啊,快说……”
灰衣人连连摇头,始终闭着眼睛,嘴里像是含着馒头似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掐他,掐他的脖子……”何武跟了过来,单手掐住灰衣人的脖颈举至半空,凶巴巴地逼问,“说,她去哪儿了!”
灰衣人受到惊吓,眼睛倏地睁得圆圆的,条件反射地直指前方:“旋风堂就在那儿,寨主和夫人少爷在后院休息,周围有十几个弟兄把守,没有陷阱机关。”
何武满意地点头,随手将他扔在地上,灰衣人又像之前那样浑身抽搐翻着白眼。
“嘿,帅吧!”何武朝陆婉婉眨了眨眼,“照葫芦画瓢,现学现卖,哎,苏夫人那身手真不是吹的,日后有机会我要多学两招。”
陆婉婉看了眼意识模糊的灰衣人,忽然觉得他挺倒霉的。
何氏兄弟与陆婉婉迫不及待地直奔旋风堂,原以为免不了一场恶战,不料守夜的几名盗匪都被司徒裳收拾掉了。有的直挺挺地仰面朝天,有的嘴歪眼斜靠在墙边,有的面色惨白挂在树上……
看来,这里的确经历过一场激战啊!
有人替他们摆平障碍自然是好事,何氏兄弟胆子越来越大,“蹬蹬蹬”飞身跃上石梯,恨不能一脚踹开旋风堂的大门,把那恶名昭著的郑寨主从被窝里揪出来,让他当众下跪谢罪。
陆婉婉却不认为郑寨主是好对付的,既然能为司徒将军所用,想必也是有两把刷子的。女金刚司徒裳来袭,这些盗匪显然不是对手,但不代表郑寨主也是不堪一击。
陆婉婉想起了罗刹三兄弟,黄板牙狡猾透顶,光头佬阴险毒辣,扫帚头一身蛮力。这仨都不是好招惹的主,能让他们甘做手下,这位郑寨主会是善茬么?!
何氏兄弟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跨过障碍奔向终点,正要抬脚踹开两扇紧闭的门,却见房门自动打开,仿佛早就知道他们会来似的。
“不好,小心埋伏!”陆婉婉刚意识到不妙,提醒他们留神,仍是晚了一步。何氏兄弟愕然地瞪着那颗光溜溜不长毛的脑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周围这么安静,陆婉婉已经觉得奇怪,罗刹三兄弟没理由听不见这边的动静,要么就是下山执行任务,要么就是被收拾了。不过,当她看到紧闭的大门,随即反应过来,以司徒裳的个性,绝不会闯进去之后再把门关上。
光头佬贼兮兮地瞅着何氏兄弟,摩挲着下巴一脸贱笑:“啧啧,果然是兄弟情深啊,一个跑来送死不够,还得两个一起来,哦,还有个臭丫头。哼哼,爷正手痒呢,先送这几个蠢货见阎王,再去收拾那个不识好歹的小娘们。”
“二子,住手!”黄板牙倒背着手走了出来,瞟了何氏兄弟和陆婉婉一眼,“这几个交过买命钱,收人钱财与人消灾,道上混的得讲义气!”
“得了吧,大哥,你就是被义气给害惨啦,要不咱哥几个也不会听人使唤!”光头佬拧了下鼻子,鄙夷地啐了声,“今晚要是留下活口,保准后悔一辈子,那几个钱买过一次命已经够本了,这回可是他们自己找死,我有什么办法!”
黄板牙扬了扬稀疏的眉毛,绿豆大的眼珠子提溜乱转,拎着杵在身后发愣的扫帚头,转身走向后院,随光头佬是打是杀,他也懒得管了。
这局面再明显不过了,黄板牙讲义气下不了手,带走扫帚头只留光头佬一个人,算是给足了面子。如果他们命大,尚有机会活命,如若不然,黄泉路上也别怨他。
“小样的,爷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光头佬得意洋洋地冷笑,拳头握得咯咯直响,慢悠悠地靠近何氏兄弟,趾高气扬的样子像是掌管生死大权的阎王爷。
何流咬着唇紧张地后退,双手颤抖地抱住何武的胳膊,趴在他耳边悄声说:“小、小武,好、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想逃?哈哈……”光头佬面朝何流阴阳怪气地笑了几声,突然板起脸庞咬牙道,“太晚啦!在爷的地盘上,就算是天皇老子也救不了你们!”
“怕死呀,求爷啊!怎么,一个个都成哑巴了?刚才不是很威风吗?这会儿都成孬种啦!来,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从爷胯下爬过去,嘴里喊着‘爷爷饶命,孙子知错了’。嗯,这样的话,说不定爷会手下留情不杀你们……”
光头佬双手抱于胸前,倨傲地昂起头,唾沫星子满天飞,无耻的贱样看着让人恶心。
陆婉婉杏眼微凛,实在没有耐心看这家伙猖狂下去,之前要不是中了迷药,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何武推开何流,面无惧色地迎上前去,双手叉腰抬起下巴,开放式的鼻孔冲他哼了声:“哥送你一个字,滚!俩字,快滚!”
光头佬怔了怔,险些没咬到舌头,他阴冷地盯着何武,满腔怒火急速攀升。陆婉婉惟恐他待会儿不够彪悍,趁机火上浇油,伸出中指以示蔑视。
“啊,啊,你们这群兔崽子……”光头佬忍无可忍全线爆发,抄起两把斧头大吼大叫砍向他们。
何武拉着何流躲过一击,陆婉婉瞅准空隙将他踹倒在地,正要补上几脚,却见光头佬灵活地转了个圈,面对着她呲牙咧嘴连声怒吼。
“陆姑娘,小心哪!”何流见陆婉婉被光头佬盯住了,立刻慌了心神,奋不顾身地冲上前,“别怕,我来救你……”
话音未落,何流被脚下的石头绊住,跌了个鼻青脸肿眼冒金星,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何武对他的肢体协调障碍已是见怪不怪,大步流星地迈过去,跳到陆婉婉身边。两人配合默契,十分淡定地瞥向气急败坏的光头佬:“傻帽,同样的招式对我们不起作用!”
陆婉婉与何武相视一眼,使出隐贤山庄的遇敌招数“声东击西”。何武虚晃一招,光头佬忙于应付,陆婉婉攻其不备凌空一脚,将他踹向何武。
何武仗着自身优势以硬碰硬,愣是把他抱住,手臂紧紧地勒住他的脖子。光头佬恼羞成怒,不停地用手肘击打何武的腹部,陆婉婉紧随而上,噼里啪啦几拳打得光头佬口吐白沫。
渐渐地,光头佬再也没有力气反抗,陆婉婉甩甩手吹口气,模仿电影里的功夫巨星,拇指朝下撇了撇嘴:“你,不是对手!”
此时,纵使光头佬再不甘心,也只有仰天长叹的份儿了。
何武将他丢在地上还不解气,接着又踹了两脚才肯罢休。眼看陆婉婉往后院去了,便也顾不得泄愤紧追上前。
“嗨,你还有多少绝招没教给我?”何武崇拜地望着“多才多艺”的偶像,兴奋地伸出中指在她眼前比划,“这个,伸出这根手指头是什么意思啊?”
陆婉婉白了他一眼:“跟傻帽差不多的意思!”
“哦?原来如此……”何武恍然大悟,努力练习竖中指,发自内心地赞叹,“陆姑娘满脑子新奇古怪的招数,不错,这样骂人很有气势,跟你混果然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