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兰扬手一指,哈哈笑道:“娘娘快瞧,柔妃与高修仪冻得直哆嗦呢”我轻轻瞥了一眼,说道:“雪地里跪了半个时辰,想来也该长记性了传我的话,叫她二人起来,各自回去吧”
秋兰嘟哝道:“既是皇后罚她们跪一个时辰,娘娘何必对她们仁慈”我轻笑道:“罚她们的虽是皇后,但事情却是因我而起她们不会记恨皇后,只会更加仇视我咱们又不争什么,何苦与人结下梁子,白白叫皇后得了便宜”
秋兰恍然大悟,惊道:“这是皇后在借娘娘打击新晋妃嫔!既树了她的中宫威仪,又把怨恨转接在娘娘身上!”说毕,她顿一顿,问道:“方才在亭中,皇后都和娘娘说了些什么奴婢瞧着,皇后离开时脸色很难看呢”
我闻言轻叹一气,口吻微微带着一抹厌恶,“皇后的祖父,当年曾在燕京置了一座庄园此次营建新都,需人工开挖水渠与湖泊,恰巧要经过那座占地庞大的庄园而且新都的规划,亦划到了她母家的田庄与牧场当初设计新都的大臣孔彦舟将图纸交给郎主过目后,皇后的父亲,太师徒单斜也便多次给孔彦舟送去礼物,消他能重新规划设计新都,避开他家的豪宅但那孔彦舟也是个脾气暴烈的直肠子,不仅死活不肯松口答应修改,还将徒单斜也送给他的金银珠宝全都收下……”
秋兰点头说:“这个孔大人,奴婢亦有所耳闻他原本只负责设计图纸,并未参与工程监造但就在不久前,郎主不知为何突然委任他协助张浩大人监造工程,听说他一到燕京就杀了不少官员和地主……哎呀呀,他们说的可骇人了,说什么燕京府衙前鲜血淋漓······”
说到最后,秋兰忙闭了嘴,改口问道:“那么·皇后是想请娘娘帮忙,求郎主下旨命令孔彦舟修改规划,避开皇后母家的豪宅田庄?”
我正欲答话,只见梁的身影出现石桥另一头·行色匆匆,步履踉跄秋兰向他招手,喊道:“梁公公这么着急上哪儿去呀?”
梁乍然见了我,一溜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娘娘喱老奴可找到您了!陛下早朝时突然昏倒,太医们全都去了宵衣殿——”
他话未说完·我双臂一颤,紫铜手炉从怀中掉落蹙金羊皮小靴大步迈开,踩过厚厚的积雪,直奔宵衣殿而去
我怔怔地坐下,手指轻轻抚过迪古乃微红的面颊太医垂手静立,说道:“上次大病未愈,陛下就停止用药,坚持每日准时上朝这几日又逢风雪天气·陛下便是再身强体浆也禁不住寒气侵袭
老臣恳请娘娘,此次风寒痊愈之前·万万不得再让陛下离开寝宫半步……”
我默默点头,轻声道:“秋兰,送送几位太医”
药味渐渐飘出,我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问秋兰道:“都走了么?”她无奈地卷起衣袖,从我手中拿走抹布,“西太后还在,皇后与姝妃刚离开”说着,她试图扶起我,“煎药这种事·还是交给奴婢来做吧”
我轻推她,说道:“你去做几个点心,郎主吃药时不能少了点心”
秋兰不再坚持,说道:“咱们娘娘呀,心里一套面上一套冷落郎主时那叫一个狠心,这会又亲自为郎主煎药······哎呀呀·真是奇怪,咳咳咳……”说着摇头笑一笑,转身离开
我静默半会,见药罐上方终于腾起水汽,忙拿来一个青瓷碗放在案上,伸手就去揭药罐盖子,紧接着痛叫一声,立即缩回了手
竟然忘了用抹布!
不远处的小宫女闻得动静,赶紧舀起一瓢冷水端了过来秋兰匆匆跑来,见状骇了一跳,一面吩咐人取烫伤药,一面心疼地责备道:“早就劝过娘娘,娘娘平日养尊处优,怎做得了这样的活”
我将手放入水中,瞪着她道:“还说呢,要不是你拿走抹布,害得我以为抹布还在手中,这才直接去揭药罐,都怪你!”
秋兰苦着脸,小声嘀咕了一句:“明明是娘娘自己惦记着郎主,一时心急忘了——”我白她一眼,她这才闭上嘴,凑过来给我擦药
秋兰端着药随我进去,守在榻前的西太后站起身,拉着我问:“方才听宫人说,你竟亲自为皇帝煎药,还不慎烫了手”我浅笑道:“宫人们小题大做了,不过是烫红了一点点,用冷水泡了泡,又擦了药,已经没事了”
吉月姑姑道:“元妃娘娘连煎药之事也亲力亲为,恐怕这宫中能做到的妃子娘娘也没有几位了”西太后欣慰地笑说:“●●与皇帝情深这么多年,那些年轻的宫妃自是比不得”说完她拍一拍我手背,语气恳求地道:“你和迪古乃置气,老身不便多言……可是……”
我颇为不自在,忙道:“太后言重了……臣妾身为后妃,理应尽心侍奉郎主······臣妾······臣妾有错,请太后降罪”
西太后凝视我半会,叹道:“行了,好好照顾皇帝,他需要你,老身也需要你”我慢慢垂下眼睑,默默地“嗯”了一声。
说完,她又想起什么,继续道:“皇帝召乌林氏入京的内情,昨日完颜乌带来请安时已经告诉了老身唐括辩谋反一事,老身也是昨日才听说,且竟不知葛王与此事有所乾”
我轻语道:“当时太后凤体欠安,郎主不愿将此事告知太后,以免太后劳心伤神密信的事,只有少数大臣知道,郎主又不能直接审问葛王,这才下旨召葛王妃和世子入京,想间接给葛王一个警告···…不过葛王与唐括辩谋反一案并无关联,太后也不要再操心,葛王一直是忠于郎主的”
西太后“嗯”了一声,望着迪古乃道:“乌林氏的意外离世,也不能全怪皇帝,老身当晚动手打了皇帝,真真是悔不当初啊”
我沉默以对,当娘的到底是偏向儿子,纵然不是迪古乃的错,可这一切的根源,却全部来自于那把可恶的龙椅·‘····
宵衣殿书房中,我正翻阅迪古乃书案上堆积的奏章其中弹劾孔彦舟擅杀大臣凌辱权贵的奏章将近有**本
上奏者请求迪古乃速召孔彦舟回京,予以重刑惩处不过这些奏章虽有翻阅过的痕迹,迪古乃却并未批复一字半句,仿佛是刻意不去理会
正思索着,前方忽然响起一声:“娘娘怎地在这儿?”
抬头一瞧,原来是梁我受到打扰,语气有几分不悦,问道:“梁公公有事?可是郎主醒了?”
梁道:“陛下曾醒过一次,马上又昏睡过去了”我颇为忧心,迪古乃已经昏睡了整整两日,为何仍是难以清醒?
见梁还杵在那儿,我不耐烦地说:“下去吧”他觑我一眼,迟疑道:“此处为陛下书房……”
我愣一愣,突然笑出声:“梁公公,郎主可曾吩咐过,不准本宫进书房?”
他忙堆笑说:“不曾不曾”说完福一福,静悄悄地退下
不到一刻钟,梁再度掀帘进来我原本就心烦,忍不住厉声吼了句:“又有什么事?”他肩膀一缩,小声道:“许王和萧裕大人来看望陛下……”
我眉心微皱,道:“告诉他们,待陛下清醒后再过来”梁又道:“可是许王说还有要事需即刻禀告陛下”
要事?
出去时,许王完颜乌带靠在椅背上,全神贯注地赏玩着一樽玉佛萧曾在一旁,面色沉默,仿佛正处在思考中
萧裕率先起身,躬身道:“臣萧裕见过元妃娘娘”我点头微笑,行至主位前坐下,说道:“郎主尚未清醒,二位大人若有要事,不妨先说给本宫听”
完颜乌带疑道:“都这么久了,陛下还没清醒过来?”我端起茶杯,抬眼望着他,淡淡道:“怎么,本宫骗你不成”
萧驭道:“娘娘说笑了,许王也是的陛下,一时心急口不择言,娘娘不必理会他我二人此次来,一是为看望陛下,二是···…”
我见他语气为难,追问道:“莫非朝中出了什么事?”
完颜乌带鼻子哼哼道:“还不是那个孔彦舟惹出的祸,他竟然敢将皇后的妹婿就地正法!结果激怒了徒单氏和蒲察氏的权贵,一个个纷纷要求陛下出面严惩孔彦舟!见不到陛下就当街拦下我们的车,不给个说法还不依!他娘的搞得老子都不敢出门—”
萧葬咳一声,我拦下完颜乌带的话,皱眉道:“孔彦舟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杀人,皇后娘娘的妹婿必是触犯了律法······”我想了想,又道:“此事发生多久了?”
完颜乌带道:“没多久,皇后娘娘可能还不知道,否则肯定早就来求见陛下了!”说完喝一口茶,大大咧咧地说:“什么律法,孔彦舟说了,在燕京他就是律法!不过蒲察阿鲁也是个蠢货,明明知道孔彦舟软硬不吃,还带着家丁操着家伙去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