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之陷 四十七 美人吟
第二天还早时蕙绵就起床让夏香帮她梳妆了,而她心中对今天一天的郊外之行也很是期待。未过辰时栗陆府的马车就赶到了楚府门口,驾车之人正是流风,昨日几人就商量好不带任何侍婢。
流风才跳下车,蕙绵和云飞卿也正好出来。看见流风,蕙绵对云飞卿道:“三哥,你还说早?你看他们都来了。”然后她就快步出了府门,云飞卿笑了笑也几步跟上。
流霜掀着车帘子探出头来对蕙绵道:“表姐,我拉你上来。”说过这句话流霜又笑看了云飞卿一眼,犹豫了几下才轻声道:“云哥哥。”
蕙绵听了不禁捂嘴偷笑,这时流风牵起蕙绵道:“快上车吧”,说着手上一用力就把蕙绵扶上了车。蕙绵上去后对还站在一边的云飞卿道:“三哥,你也上来吧,让流风表哥一人驾车就行了。”她随后又转向流风,道:“表哥,你今天就当一天的专职车夫吧。”
流风立即笑得有些痞气,一拱拳道:“为美人儿效劳,在下九死无悔。”蕙绵看他死性不改的风流笑容,心中暗骂:这个男人真是誓死不辜负他的名字。不过蕙绵想了想却道:“有流风这样的大帅锅当车夫,蕙绵三生有幸。”
流风疑惑,挠了挠头,问:“大帅锅?”挠头这样一个憨气无比的姿势,被他做起来竟也带了几分潇洒之气。蕙绵见了不禁小声嘀咕:“你问问题就问问题,做这么妩媚的动作干吗?”
流风自然将她的小声嘀咕全部收入耳中,“妩媚”这个词让他站得有些不稳。定了定神,流风问道:“绵儿,你说什么呢?”蕙绵对他如今的称呼很满意,不像烈儿那家伙,自己说了几年她就是“毫无悔改之意”。
蕙绵正要回答时,已经上了马车的云飞卿道:“流风,快走吧。”流风看了看明显有些烦躁的云飞卿,随后又看了看蕙绵才驾起车走了。
蕙绵也只好坐回车厢,看见车厢里面的几个大篮子时,蕙绵问低头而坐的流霜道:“霜儿,地毯、火石还有吃的东西都带齐了吧?”流霜这才抬头看向蕙绵,答:“都带齐了,昨天哥一回去就亲自到厨房吩咐了。”
流霜说完不经意地朝云飞卿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他们之间这样近距离的相处还真是没有过,对面坐着自己的心上人,流霜只觉得像吸不过来气似的。
蕙绵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见他们都不说话便又问流霜道:“流庄是你第几个哥哥,你们怎么不叫上他一起呢?”流霜似乎只敢看向蕙绵,想了想道:“他是二哥,我们今天出府时二哥已经出去了。”
蕙绵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他和外面的那个家伙谁大?”流霜听到蕙绵对自家大哥的称呼笑了笑,回道:“大哥比二哥大了一个月。”
蕙绵拍头,这样也要问吗?流霜明明叫流风大哥,叫流庄二哥的。蕙绵才没说话,车厢里就又是一阵寂静。看着那二人都是一副静静的样子,蕙绵觉得这两人真是相配:都不喜欢说话嘛。
蕙绵不禁绞了绞手指,看了眼似老僧入定的云飞卿,道:“三哥,我出去和表哥一起驾车,你们好好聊会儿。”蕙绵说过这句话,不等云飞卿回答就转身钻出了车厢。
车厢外蕙绵挨着流风坐下以后,笑得有些八卦。流风回头笑看蕙绵一眼,然后无声道:“没想到你也很有天分做媒婆。”流风无声说话,且语速又同平时说话一样,蕙绵自然看不大明白。
盯准了流风,蕙绵道:“你再说一遍。”流风被她这样盯着竟觉得有些心慌,嘴唇也变得有些僵硬。蕙绵见那人只是傻盯着自己,伸手照着他的额头就是一下:“快说啊。”流风回神,笑得风情无限,靠近蕙绵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说,你倒也很有做媒婆的天分。”
蕙绵只觉的被他呼出的热气吹得耳根热哄哄的,开始她有些不知所为,惊觉自己又被调戏后便立即伸手推开流风,强硬道:“你走开,痒死了。”流风听了哈哈大笑,这女人说话怎么——这么可爱?
蕙绵面庞微红,瞪了流风一眼道:“不许笑。”流风看见蕙绵脸上爬起的淡粉红晕,心狠狠跳动了一下,稍停他才嘲笑道:“没想到绵儿表妹也会脸红。”
蕙绵被他这样一嘲笑更加觉得脸上热气蒸腾,伸手张开五指就朝他脸上盖了上去,恶狠狠道:“让你这个家伙总是调戏本姑娘。”流风抓住蕙绵的手狠狠地吻了一下,随后嘻皮笑脸道:“我还没说完呢,绵儿这样真漂亮。”
蕙绵立即从他手中挣出手,拽出夏香给她备好的手帕狠狠地擦了几下,白了某个笑看着她行为的人一眼,语气臭臭道:“你嘴巴有没有消毒啊?随随便便就亲人。”
蕙绵说过这句话以后,她听见车厢里传来“扑通”一声,随后是流霜道歉的声音:“云哥哥,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休息的。”然后是云飞卿冷淡至极的声音:“没关系。”
流风看着蕙绵挑了挑眉,随后道:“绵儿,我的嘴巴可是没有毒的,自然不用消。”蕙绵白了他一眼,幸亏此时出了城,不然自己的“闺誉”不就毁光光了。流风抬手摸了摸耳朵,然后突然靠近蕙绵,问道:“绵儿,这个大——帅——锅是什么意思?”
蕙绵瞟了他一眼,然后又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地把他招摇的衣服看了一遍,缓缓道:“大帅锅就是说你这个人像锅底一样一样黑”,末了又加了一句“从内到外”。
流风不信,疑问道:“我怎么听着像夸我的意思?”蕙绵抬头看他,眨巴眨巴眼,仍是缓缓道:“这位哥,你真的想多了。”说完就转过头不再看他,流风气哼哼地抬起马鞭照着马屁股就是一鞭。
蕙绵被惯性冲得后仰,忙伸手勾住流风的手臂。流风看了蕙绵一眼,讪讪解释道:“这样咱们能快点到目的地。”蕙绵顺着他的手劲坐稳,流风也随即稍稍减缓了马速。
蕙绵闭上嘴巴不再说话,一时间静悄悄的,只有耳边吹过的软软风声。蕙绵扭头看了流风一眼,心内又有些赞扬:没想到这个尊贵的将军府嫡子,驾马车倒也熟练。她哪里知道流风虽然风流,武术马术方面却都是自四五岁起就开始训练的。
流风察觉到蕙绵的目光,也扭过头灿烂一笑,这次倒是稀奇得没有带上那股风流气息。蕙绵报之一笑,随后直起脊背,展开双臂。不顾流风惊讶的眼神,她一手侧放在嘴边,声音清亮而又带上几分柔和:“哈啊~啊~啊~,啊~哈啊~,哈啊~啊~”
停顿时,蕙绵对着惊奇地看着她的流风笑了笑,然后才是真正地高歌一曲:
“蓝~蓝的白云天
悠~悠水边流”
这时蕙绵调皮地一指流风握鞭的手,一边唱道:
“玉手~扬鞭马儿走
月上~柳梢头
红~红的美人脸
淡~淡柳眉愁”
唱到这时蕙绵又缓缓伸手抚脸,做出了一个娇羞无比的动作,流风看着但笑不语。
“飞针~走线荷包绣
相~思在心头~
风儿轻——
水长流——
哥哥天~边走”
这一句唱出时,车内的云飞卿和车外的流风脸色几乎同时变暗,她如今还想着……
蕙绵兀自未觉,正唱到高潮处
“自古美~女爱英雄~”
这时她又对着流风摆手摇头,意思是:你可不是美女所爱的英雄。结合歌词,流风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但这次他却没有笑,心中不停问:惊风才是你心中的英雄吗?
蕙绵这边却是心思简单,又看着远处垂柳继续
“一诺~千金到尽头~
风声紧——
雷声吼——
妹妹苦争~斗~
自古红~颜多薄命~
玉碎~瓦全登西楼~
自古美~女爱英雄~
一诺~千金到尽头……”
长长的拖音之后,蕙绵利落地收音,然后拍手鼓掌,并笑道:“谢谢楚蕙绵小姐的一曲《美人吟》,真是余音不绝,绕梁三日。”
流风却是将眉头皱得紧紧的,蕙绵捣了捣他,不确定道:“怎么了?很难听?”流风看向蕙绵,摇了摇头,道:“从哪儿学的词,什么‘自古红颜多薄命’?”
蕙绵有些好笑,讽刺道:“没文化真可怕,红颜薄命没有听过啊?”流风坚定地摇了摇头,自此以后他再也不用“美人”二字打趣蕙绵。车厢内的云飞卿双拳紧握,眼底蕴起一阵暗影,他想她终究还是那么在乎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