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刀,第四刀。
庄少言再也嚎不出来了,软软的倒血泊中。
孟夏他们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淡淡的扫了一眼地上的庄少言,淡淡的道:“侯爷,你把人带回去吧,我知道侯爷心里难受,或许还会恨我。不过,我更相信,侯爷此刻更能体会我们的心情,庄少言这样是因为他种了恶果,而我爹呢?他没有做过对不起庄少言的事情。”
“我明白!我不会恨谁,我只是很自责。”振国公将匕首擦干净,轻轻放在一旁的地上,“他就是死了,我也不会怨谁。孟姑娘说的对,谁种的恶果,谁来尝。”
说完,他看向沈望,“摄政王,微臣谢您不罚及振国公府,先告辞了。”
“嗯。”沈望点点头。
脸上还是淡淡的,没多少表情。
振国公脱下身上的挂袍,简单的将庄少言的伤口包起来,弯腰抱起他就往外走,他低头看着奄奄一息的庄少言,泪花在眼眶里团团打转,他吸了吸鼻子,低低的在庄少言耳边,道:“少言,爹带你回家,你要坚持住。”
他没有怨,也没有恨,有的也是感恩。
他原想把振国公府赔上也不一定能保住庄少言,他万万没有想到孟夏的要求竟是这样的。
现在,生死由命,一切都是自家儿子自找的。
他,谁也怨不了。
孟冬看着孟夏,问道:“这就算了?”
“不然呢?”
“他难道不该死?”孟冬心里很不平衡。
慕云墨却是笑道:“他若是能熬下去,未必比死好。”
沈望看了慕云墨一眼,心知,这小子指不定是使了什么小手段。
“天还没亮,大家都回房休息去吧。有什么事儿,咱们天亮了再作打算。”沈望起身,眉宇之间现出淡淡的疲惫。
他是真的累了,一天都没停。
“好。”
大伙都同意,处置了庄少言,心里多少是痛快了一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孟父的情况。那边有王氏陪着,他们插不上手,留在那里反而会让王氏无法将那些心里话说出口。
孟夏想到自己在屋顶听到的那些人,就喊住了孟冬,“二哥,你回房吧,别去爹娘屋里的,娘可能有些话要单独跟爹说。”
孟冬愣了一下,会意过来,连忙点头。
“好,我知道了。”
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三妹,爹受伤这事,咱们是不是该告诉老大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孟父就没坚持住呢?
身边不能没有老大在场吧?
“昨天,爹就让我派人去接大哥大嫂了,这事二哥不用担心。”沈望道。
孟冬愣了愣,没有想到孟父还瞒着大家让沈望接老大夫妇过栾城,不过,既然人已派出去了,那他也就安心了点。
“那行!我回房,你们也趁着天没亮,休息一下吧。”
沈望牵过孟夏的手,轻道:“走,咱们先去看看晨曦。”
“嗯。”
大伙散了,各自回房。
去看过孟晨曦后,沈望就把他抱回自己房里,两人左右护着,单手支着脑袋看着孩子。孟夏脖子上的项链露了出来,沈望看着,眸子轻转,便道:“夏儿,能不能把那条碧玺魔方幸福项链送给我。”
“这是女款,给你,不太合适吧?”
沈望笑了笑,道:“你送我了,我会保管好,不会戴的。我送你的那一条,你得戴着,可你戴两条不太好,太累赘了。”
孟夏点点头,“行!那就送你了。”
沈望弯唇笑了笑,探首过去,替她把项链取了下来。
“你放心!我会收好了。”
这项链能跟着她的魂来这里,的确是有些奇怪,他思来想去,就怕万一哪一天这项链把她带回去了,那可怎么办?于是,他就想把这项链收起来。
他不要她离开自己!
沈望起床把项链收妥,吹了灯,放下床幔,钻进了被窝里。
“睡吧,睡一会是一会,天亮了,咱们去照顾爹,让娘休息一点。”
“嗯,好。”
早上,孟晨曦醒来后,发现自己睡在爹娘的床上,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他明明就在自己的房里啊,怎么睡着睡着就到这里来了?
他一直都有自己的房间,只是孟氏夫妇觉得孩子太小,便让他跟他们一起睡。孟晨曦是个乖孩子,他知道祖父母喜欢自己,所以,也没有多说一句,有人疼爱,他是很珍惜的。
想到祖父还晕迷着,孟晨曦连忙掀被起床。
“少爷,你醒啦?”
林曲儿进来看看孟晨曦醒了没有,没想到自己来的正是时候。她走过去,找了衣服给他穿上,取了一双新布鞋。
孟晨曦看着,问道:“怎么换鞋子了?我那双不还挺好的吗?”
“这是你祖母刚做好的,少爷穿着,她看着也开心。”林曲儿淡淡的解释,想到因为自己的疏忽,让孟父伤成这样,她心里就不好受。
尽管,那些人都得到惩罚,古煞门也让他们给端了,但心里还是难受。
“哦,奶娘,祖父受伤了,不是你的错。你别一直自责,你这样,我娘看了也难受。”孟晨曦知道孟夏和她身边那几人情同姐妹,所以,不希望林曲儿自责。
“对了,我祖父醒了吗?”
他跳下床,问帮他梳头的林曲儿。
“还没有!”想起这事,林曲儿就叹了一口气。
孟家人越是不怪她,她心里就越是难受。
“我去看看祖父,祖母。”梳洗后,孟晨曦就跑去隔壁,正好听到爹娘和二舅舅正在劝祖母休息一下,可祖母一直握着祖父的手,一直摇头。
他突然的就鼻子酸酸,眼眶发热。
孟晨曦走过去,伸手轻扯了下王氏的衣袖,糯糯的唤道:“祖母。我想陪陪祖父,可以吗?”
王氏听到他的声音,扭头看去见他一副要哭了样子,自己却是先没忍住,掉下了眼泪。
“好!祖母抱着你,可好?”
孟晨曦摇摇头,“祖母,你相信晨曦不?”
王氏点头,“当然相信!”
“那祖母去休息,让晨曦来陪祖父,祖父最疼晨曦和我娘了。祖父说,我娘是他的小棉袄,而我是他的小宝贝,小心肝。他说过,他最喜欢我,祖父和我还有一个秘密,待会我想跟他说说,你们在这里,我有点说不出来。”
孟晨曦仰头看着王氏,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闪着闪着,豆大的眼泪就滑落了下来。他带着哭腔,又道:“祖父说,晨曦是个小男子汉了,要保护心爱的人。祖母和祖父都是晨曦心爱的人,所以,我想陪着祖父,祖母你也去休息一下,这样晨曦和祖父才会放心。”
小小的孩子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席懂事又贴心的话,说不让感动,那是假的。
房间里,每个人都眼角湿润的看着一老一小抱在一起哭。
孟夏蹲下身子,张开手臂,抱住了王氏和孟晨曦,“娘,你听话,去休息一下吧。这里交给我和晨曦,我们会陪爹说话,我们保证照顾好他。”
“对啊!娘,如果我爹醒了,你却累倒了,那我爹该心疼成什么样子,你又怎么有精力再照顾我爹?娘,你去休息一下吧。”
沈望也劝道。
孟冬手里端着参汤进来,见这个情况,便把碗递过去给王氏,“娘,你喂我爹喝参汤,喝完之后,你就去休息一下。”
王氏看了他们一眼,红着眼睛点头,“好!”
孟夏帮着王氏一起一点一点的喂参汤,末了,王氏端着空碗,泪眼婆娑看着孟父,“夏儿,你爹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你可一定要告诉我。”
“好!”孟夏点头。
王氏依依不舍的出了房门。
一天,二天,孟父还是醒过来。
这次,大家都急坏了,每个人都悬着一颗心,孟夏着急上火,一嘴是泡,连喝口水都痛。王氏再不愿去休息,寸步不离的守在床前,握着孟父的手,不停的说话。
小五和慕云墨也不敢出孟氏夫妇的房间。
天色渐暗,这已是第三天的晚上了。
白天就乌云密布,晚上还起了风,没过多久豆大的雨水就打在窗棂上,屋顶,叭叭作响。天色的突变,让屋里的气氛更是压抑。
床上孟父一动不动。
王氏较前两天,似乎冷静了不少,不哭了,只是不停的说话。
“夏儿,你去打盆热水进来,我给你爹擦擦身子。”
孟夏愣了一下,有些的疑惑的看向王氏,好好的,怎么就想到要给孟父擦身子呢?
王氏见她不动,又道:“你爹最爱干净了,现在身上全是药味,这两天也捂了汗,我怕他醒来后,他会不高兴。去吧,再怎么也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离开,不是吗?”
孟夏闻言,双眼迅速的红了。
一旁,沈望拉着她往外走。
“娘,我和夏儿这就去打热水。”
出了房门,孟夏用力想要挣开他的手,沈望紧拽着,不放,偏过头看着她,道:“夏儿,别这样!娘还在等着热水呢?”
孟夏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脸颓丧。
这都三天了,如果今晚还醒不过来的话,那怕是……
厨房里,沈望抱紧了孟夏,一遍一遍的轻抚她的背部,轻轻的道:“夏儿,别怕!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事的。你要拿出你的斗志出来,拿出你的乐观来。”
“我乐观不起来了,对不起!我恐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孟夏回抱住他,埋首在他的怀抱里,哭得伤心欲绝。没时间了,她真的没法子再乐观。
“不会!你不会让我失望。爹一定会没事的,我相信!”
沈望心里也没有多少希望,可他不能也跟失去信心,他是男人,他若想要让自己的女人重拾乐观,他就得先乐观起来。
他一遍一遍的在她耳边说话。
过了良久,孟夏松开他,擦去眼泪。
“我打水端过去。”
“好!我来帮你。”
两人打了热水端过去,王氏把大家都请了出去,就她一个人在房里为孟父擦身子。
“武哥,这一身的药味,你一定不喜欢吧?没事儿,以后我每天帮你擦身子,让你身上清清爽爽的,等你的伤好了,咱们房里就不会太是药味了。”
“武哥,我也不喜欢这药味。这让我想起晨曦这四年多来出是这么过来的,我可心疼了。武哥,你一定也心疼了吧?”
“武哥,佩兰知道你累了,你想再睡一会。你睡着,不过,你能不能先醒来跟我说几句话,然后再睡呢。你一下睡着不起,孩子们都急坏了,我……我也急了。”
孟父一直在梦中浮浮沉沉,他很想睁开眼睛,可奈何眼皮太重。他听着王氏在他耳边一直说话,心都要揪成一团了。他好像告诉她,自己只是太累了,想要多睡一会。
一滴一滴的泪水,如滚烫的水滴在他的胸口,炙得他生痛。
他能想象出王氏伤心哭泣的样子,他好想为她擦去眼泪,好想握紧她的手,一遍一遍的告诉她,“我没事!你别哭了!”
他全身如散架般,似乎全身筋脉都断了,他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滴在胸口的泪水越来越多,他心疼得无以复加,很想很想为她擦去眼泪。
所有的力气都涌到手指头上,他试了一次又一次,终于手指能动了。
手指轻动了一下,就像是启动了身体的开关一样,他的眼皮也没有那么重了。睫羽轻颤,他微微的睁开眼,看着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人,声音如破布般的道:“别哭了……”
呃?
如被闷雷击中,王氏慢慢的看去,生怕自己是在做梦。目光触及那又百般疼爱的眼眸,王氏哇的一声哭了,“武哥,你……呜呜呜……”
王氏放声大哭,似乎要把这三天的担惊受怕,这三天的煎熬,全都哭出来。
房门外,孟夏她们听到王氏的哭声,心不由的咔嚓一声,大伙相视一眼,然后推开门冲了进去,“娘,我爹怎么样了?我爹他……”
她看着床上虚弱的朝他们看来的孟父,短暂的失神后,她也是哇的一声哭了,扑过去跪在床前,紧紧的看着孟父,哭诉,“爹,你终于醒过来了,爹啊,我们怕死了,呜呜呜……”
一时之间,屋子里哭声一片。
孟晨曦也挤了过去,哭着道:“祖父,你醒啦!太好啦!以后,祖母就有人陪了。”
小孩子的一句话,让王氏刚收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爹,来喝点水。”沈望倒了水过来,孟父看着他,欣慰的点点头。
他人虽然是晕迷着的,但是,他对身边发生的事情很清楚。
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清清楚楚的听见了。
只是,不能回应他们罢了。
王氏和孟夏连忙托起孟父,让他的身子微斜,可以更方便的喝水。
一连喝了几杯水,孟父才摇摇头,示意不喝了。他目光柔柔的看着王氏,轻问:“佩兰,你有没有伤到哪里?”那天的场面太吓人,他想想都怕。
如果那刀刺进了王氏的身上,那她会怎样?
他情愿受伤的是自己。
王氏摇摇头,“你把我护得这么好,我怎么可能还受伤?”
孟父听了,欣慰的点点头,“好好好!”
没伤到就好。
她的安全比什么都好。
“娘,让小五和云墨给我爹检查一下伤口吧?”这人是醒来了,可不知情况如何?还是让小五检查过了,这样才能安心一点。
王氏点点头,让开位置给小五和慕云墨。
小五给孟父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后,松了一大口气,笑着对大家,道:“孟叔真是好样的。”
大家都明白了。
齐齐望着床上的孟父笑了。
……
几天后,沈望带了消息回来,庄少言也醒了,只是人却是瘫痪了。振国公求了太医为庄少言诊治,可结果都是终身瘫痪,只能在床上过了。
振国公夫人一再受到严重打击,也病倒了。
振国公遣散了三分之二的下人,只留下一点跟他已久的人。他知道,振国公府不会再有以前的辉煌,经历了这么多事,他觉得生活平淡一些好。
现在振国公已经是摇摇欲坠了,似乎随时都会瓦解一般。
东玉朝,乐亭县,霓裳阁。
秦宝林自大晋回来后,没有去找秦美华夫妇,自己一个人静养了一些日子,直到身子骨好了,他才去霓裳阁找秦美华。
这天,霓裳阁的门刚打开,秦宝林就带着东西过来了。
秦美华看到他时,吓了一跳,他额头上那粉色的伤疤很显眼,让她想不发现都很难。
“哥。”秦美华刚唤了一声,眼泪就掉了下来,望着他的伤疤,问道:“哥,你怎么受伤了?这受伤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呢?”
这伤疤一看便知是新伤。
怪不得这么久都没有音讯,原来是受伤了。
秦宝林无所谓的笑了笑,“你就这样堵在大门口,不让你亲哥进去坐下来喝杯茶?”
秦美华连忙让开身子,抹去眼泪,嗔道:“人家都担心死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快点进来吧,好好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不许二两拨千斤。”
“哪敢啊?打小你就像个小老太一样的管着我,我可不能唬弄你。”秦宝林笑着进去,打量着店里的成衣和布匹,仿佛看着了孟夏在画草图。
这么久了,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唉……
秦宝林甩甩脑袋,试图甩开自己脑海里的孟夏。
他暗暗嘲笑自己没用,说好的放手,说好的让时间淡化感情,可这么多年来,他的感情就像是一坛被埋在地窖里的酒,埋的时间越长,就越香醇。
这辈子,或许他都不能做到真正放下。
“哥,你在发什么愣呢?进来坐吧。”秦美华见他一直盯着墙上的衣服发愣,便喊了他一声。
她这个哥,心里在想些什么,她这个做妹妹的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以前还抱着希望,想着迟早有一天,孟夏会被感动。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孟夏没有一丝一毫要接受他的感情的意思,反而对秦宝林越发有像亲大哥的感觉。
她记得,四年前,孟夏说过,爱情不是陪在身边的时间长短在决定,有的人一眼就认定彼此,有的人穷其一生也走不进对方的心里。
或是,秦宝林就是第二种吧。
穷其一生,也只能是孟夏的大哥。
“哦,好。”秦宝林收回目光,表情淡然的走进后面的一个专门用来招待大客户的小花厅。
刚开店门,店里帮忙的人都在二楼的工作室里忙,一般楼下也就她和秦丽。秦丽现在已嫁作人妇,还有了孩子,夫家也是开明的,还是让她来这里帮忙。
今天秦丽有事,所以没来。
说起秦丽,她和孟冬还有一段故事,这姑娘喜欢孟冬的豪爽,可孟冬只把人家当妹妹看待,所以,这事最后也没成。
这事情,倒成了孟氏夫妇和秦九叔他们一家人的遗憾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
秦宝林撂袍坐了下来。
“秦丽有事,今天放她假了。其他人都在楼上忙呢,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店里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我都快要忙不过来了。”
秦美华沏了茶给他端了起来,坐到了他身侧。
秦宝林听了,点点头,“忙不过来就请个掌柜,我看秦丽不错,你干脆放手让她干,自己在家里好好调养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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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电脑罢工了,晚上才抱回来。
抱歉哈。
先更一章,十二点再更一章,因为答应过编要保持每日万更。
谢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