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湛兄弟见面,宁沣自觉也没有什么话说,索性带着马晴雯和启哥儿先行离去,他如今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自然要好好琢磨计较一番。
阮氏也是识眼色的,自然没有妨碍袁氏他们一家聚享天伦,只呆了一会儿便借故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袁氏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老二媳妇还算识大体,怎么从前在西安时不觉得?”说着又转向了宁远,“我看这次遣了他们回去,让老二媳妇暂时管家吧。”
原本袁氏离开后,是马晴雯自荐到宁远跟前掌家理事,可如今见识了这对夫妻的作派,袁氏自然对马晴雯很是不喜,就算要抬举也得抬举一个她看得顺眼的人才是。
“这……”
宁远微微有些犹豫,毕竟马晴雯的父亲还是他手下得力大将,这样给了权又收回,老三两口子面上也是无光。
“怎么着?原本是我掌着家的,我爱让谁管事就谁管!”
袁氏瞪了宁远一眼,“你们男人管好外面的事情就好,内院的家事还要斤斤计较,要不这个家交给你得了?”说罢双手一摊撇过了头去。
宁远哭笑不得,他知道袁氏的脾气其实蛮大的,只平时不与人计较罢了,但说真的也就只有他一人能被她发发脾气了,其实这样想着也好,可又顾忌着两个儿子与媳妇都在,不得不绷着威严的面孔,只上前来拉了袁氏的袖摆,低声道:“这事咱们进里屋商量,儿子们还在呢你就发这脾气,也不怕他们看着笑话?!”
“我的儿子怎么会笑我?”
袁氏哼了一声,这次却是很给面子地站了起来,又转头看向宁渊等众人道:“你们兄弟也许久没见,且先聊着,我与你们父亲去去就来。”
萧怀素几个自然就站了起来,看着袁氏与宁远进了内室,宁渊这才无奈地摇头,“父亲与母亲就是这般,你们可别见笑!”这话虽然是对着萧怀素所说,但也有说给端仪公主听的意思。
端仪公主听了笑着摆手,“我倒觉得公公婆婆这样可亲呢,蜜里调油,那么多年了依然恩爱如昔,我看着羡慕还来不及呢。”
萧怀素心里也是这个意思,不由对着宁湛会心一笑。
她从前觉得袁氏就是天上的仙子,令人只敢远观不敢亵渎,可当袁氏与宁远在一起的时候,各种喜怒的表情皆现,才让人觉得这是一个鲜活的人,不再那么触不可及。
其实她觉得有这样的公公婆婆挺好的,既不挑剔又不找麻烦,未来的日子也因此变得可以期待,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宁湛待她一如继往的好,这种甜蜜外人自然是不无法体会的。
袁氏与宁远离开后,兄弟妯娌之间自然就更随意了些,宁湛便问起宁渊进宫之事,“可是静妃娘娘有什么吩咐这才急急召了四哥和四嫂进宫?”
宁湛与宁渊关系非比寻常,自然就自动省略了公主的称谓,这样叫着也亲切一些。
宁渊看了端仪公主一眼,见她轻轻点了点头,这才道:“确实是有事。”说罢叹了一声,又扫了宁湛与萧怀素一眼,“昨儿个你们进宫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贵妃娘娘在皇后娘娘那里吃了亏,心里自然记恨,夜里就没消停……”说着便将昨夜宫里走水,又趁乱惩治了一批奴才的事情说了。
当然这惩治的人里面有些便是安贵妃的眼中钉,有些也是各宫的眼线,平日里大家都是增只眼闭只眼地由着,没想到安贵妃却是发了这样的威,倒是让宫里人心好一阵惶恐。
“贵妃娘娘这样只怕是想对皇后娘娘还以颜色。”
萧怀素眉目深深,目光扫了一眼众人,抿唇道:“借以让人知晓她不是好欺负的,谁动了她的人,她必定以牙还牙。”说罢又有些担忧地看向端仪公主,“四嫂,静妃娘娘那里可吃了什么亏?”
端仪公主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唇角,“倒也不算吃了什么大亏,只是被人发现母妃宫中的女官与侍卫私会,两人尽皆被处置了,贵妃娘娘便治了我母妃一个御下不严之罪,罚了三个月的月奉,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
萧怀素一听也放下心来,这倒不算严重,不过静妃娘娘也算是受这无妄之灾,怕就是他们牵连之祸。
宁湛似乎也想到了这一点,面色之间多有愧色,开口道:“四哥,只怕这是贵妃娘娘迁怒于咱们,这才逮了静妃娘娘的错处……”
宁渊面色一正,摆手道:“六弟别说这种话,咱们一母同胞自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什么牵连不牵连的,就连你四嫂也不会放在心上。”说罢转向了端仪公主,公主会意过来立马笑道:“是啊,六弟说这些话就见外了,我母妃横竖也没什么事,也是我多嘴,你们一问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萧怀素便也劝了宁湛一句,“四哥四嫂待人宽厚,咱们在心里记着就是,亲人之间本就该互相扶持才是。”
宁渊赞许地对萧怀素点了点头,“还是六弟妹通透。”没想到当年那个慧黠的小姑娘当真嫁给了宁湛,也算圆了弟弟的念想,如今看着他们夫唱妇随相扶相帮,他也很是欣慰。
宁湛笑了笑也放开了心思,转而问起了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敢在宫里找这些借口处置了些人,但对着皇后娘娘那里只怕不敢轻易下手吧?”
“那是自然,”端仪公主笑着答道:“皇后娘娘毕竟还是后宫之首,虽然她有段日子不曾理事,由着贵妃娘娘协理后宫,但那份威仪还是在的。”说罢像是想到了什么,捂唇一笑,“昨儿个夜里有些不开眼的趁乱摸到了皇后娘娘的‘锦绣宫’里,被宫人捉住了一阵好打,今儿个一早还被剥光了扔到‘永乐宫’门前,只怕贵妃娘娘看到又是好一阵气了。”
“永乐宫”倒是安贵妃如今的居所。
“喔?”
萧怀素挑了挑眉,却是一脸的好奇,“那些人夜里摸到皇后娘娘的宫里做什么?”
“做什么?”
端仪公主笑了一声,“能做的事情多了去,或是栽赃陷害,若是偷点什么隐秘的东西……宫里的事情太复杂了,弟妹是没在那里住过……”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自己的过往,话语顿了顿,在宁家的日子比起宫里真是好上太多了,至少她不用提心吊胆的,只可怜的母妃如今还在宫里挣扎,她想想心里便有些不忍。
坐在一旁的宁渊倒是没有避讳地伸过手去握住的端仪公主的手,安慰地捏了捏,公主脸上一红,挣了挣道:“你干什么?有人在呢……”心里却是甜蜜的。
萧怀素与宁湛对视一眼,纷纷将头撇向了一旁,看着宁渊与端仪公主恩爱他们只有高兴的份。
“六弟与六弟妹又不是外人,你在宫里吃的苦我都明白,今后咱们就好好过日子,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有宁渊的保证,端仪公主更是有如吃了蜜糖一般甜到了心里去,只红着脸咬着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等着宁渊与端仪公主不腻歪了,萧怀素这才回过头来,问道:“等着三哥他们回西北之后,四哥与四嫂还是搬回来住吧,家里那么大,就住咱们孤单得紧。”
“我也是这般想的。”
宁渊笑着点头,代端仪公主一同应下,“我与六弟住在一起相互也能有个照应,再说公主府也大着,就住咱们夫妻显得清冷了些。”说罢看向端仪公主。
公主倒是大度地点了头,略有些羞涩地望了宁渊一眼,“自然是驸马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与六弟妹他们住在一处,我也正好有个伴了。”
“这样敢情好。”
萧怀素到了这一刻才是真正地喜欢上了这个公主嫂嫂,没有架子待人随和,关键是文静的表相下隐藏的是圆滑的性子,处事也周全,真是怎么看怎么喜欢,也许妯娌之间的相处也不像她想像这般难处,不过也有亲疏远近之分,像马晴雯那种可是怎么也处不好的。
萧怀素又让代儿与石娟搬来了一座插屏,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画是她新手画的自然传神,只是绣活请了外面的绣娘来做,配色精美,绣功精致,端仪公主一见就喜欢。
“这原是该成亲当日就差人给你们送来的,只是那边的装裱店出了些岔子,等我拿到手时再托人带上京也来不及了,索性就由我亲自送给四嫂,也是咱们夫妻的一番心意。”
萧怀素说着转向了宁湛,示意他也说上两句,便听宁湛道:“这画怀素是画了好久,修修改改的才满意了这一副,又找了专人来绣的,从前画过的手稿都还存着呢,四嫂喜欢她就算没白忙活了。”
“六弟妹有心了。”
端仪公主说着便从身后的丫环手中接过了一个锦盒,亲自打了开来递到了萧怀素跟前,“也没准备什么特别的礼物,这双玉镯最衬六弟妹的气质,看你喜欢不喜欢?”
“多谢四嫂!”
萧怀素笑着道了谢,又接过了锦盒一看,这玉镯玉质清透,最妙的是镯子上还染了天然的绯色,细看就像晚霞一般次第铺展,由浅到浓得蕴染开来,有种美轮美奂的感觉。
“这镯子真美!”
萧怀素由衷地赞叹了一声,端仪公主便笑着取了出来给她带上,“果真是肤如凝脂,配上这玉镯便更美了。”说得萧怀素不由红了脸。
由着她们妯娌在一旁寒暄,宁渊却是与宁湛到了一旁说起了正事。
“如今后宫里风云涌动,咱们原是不想掺合进这烂摊子里,只是六弟你又在秦王座下,需得事事小心谨慎才是!”
宁渊拍了拍宁湛的肩膀,叹声道:“我如今虽然封了世子,又任了都尉的职,可你知道只要尚了公主便没什么实权,至多面上好看些罢了。”这与他的一番抱负相背,但也可以沉下心来徐徐图之。
“咱们家如今已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四哥这样也挺好的,且勿以身犯险,宁家的将来还要靠你呢!”
宁湛说着目光转向了萧怀素那方,眸中带着一丝温柔之色,又道:“嫂嫂看来也是贤良淑德,若是要世子之位稳固,除了咱们兄弟的帮扶,四哥还是要早日诞下子嗣才是。”
“就知道说我,你也早些生个儿子我看看!”
宁渊哈哈一笑,又勾住了宁湛的肩膀,“如今你是得偿所愿了,看把你乐得。”能够娶到自己心仪的女子恐怕是每个男人的梦想,这一辈子他是不想了,娶了公主有世人羡慕不到荣耀,但背后的拘束与限制也只有他自己明白。
不过一切还算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宁渊也有他自己的计划,总之他不会一辈子困在这里的。
“怀素还小,我不想让她生得那么早。”
宁湛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这个问题萧怀素已经和他说过了,鉴于俩人这般频繁的房事,他虽然极力节制住了,但要想不碰她却是很难,只得每次小心翼翼不将她给弄伤了。
“还小?都已经过了十五了吧?”
宁渊微微有些诧异,这是什么理论?哪个女人不是一嫁人就生孩子的,他倒没料到宁湛会这么想,不过往深里一想这也是疼爱妻子的表现面上也就释然了。
“总之我也不想那么早要孩子,过几年再说。”
宁湛哪里能与宁渊探讨萧怀素那套提前生育影响自身发育的问题,而且身体恢复也不好或许还会留下病根,他虽然也想劝劝宁渊,但想想宁沣已经在一旁虎视眈眈,若是世孙不出世,恐怕宁沣就会一直盯死了这个位置,因为只有做了世子才能继承宁家的一切,包括武安侯的爵位以及西北的兵权。
“你倒是心疼弟妹得紧。”
宁渊笑了笑,也不再多说什么。
中午用膳时宁远让人又请回了宁沣夫妻以及阮氏母子三人,一家人好歹聚在一起用了顿午膳,虽然席间也少不了马晴雯的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不过萧怀素统统当作没有看见,只与端仪公主坐在一旁亲切地交谈着。
袁氏这次没有给宁远面子,在马晴雯又一次有意无意地挑衅中搁下了碗筷,又优雅地擦拭了嘴角,这才不急不慢地说道:“老三媳妇,正好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马晴雯怔了怔颇有些不解,但心下也直觉袁氏说出口的绝对不是好事。
“恐怕我还要在京里呆上一段日子,西北那方我想了想……”袁氏慢条斯理地说着话,又转向阮氏笑道:“还是有老二媳妇管着家我才放心,听说前些日子是你代管的,回去记得将帐户钥匙和对牌交一交。”
这话一出,阮氏愣住了,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宁乾却是欣喜地直点头,又拉着阮氏的袖子摇了摇,激动地低声道:“娘,您要出头了!”
马晴雯却是立时青白了脸色,只焦急地看了宁沣一眼,她管着中馈掌着家,这才能让他们夫妻有许多便利,也让姜姨娘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些,可如今袁氏一句话就要将这掌家之权收回,凭什么?
宁沣给了马晴雯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这才转向宁远道:“父亲,这掌家之事可是您当时亲口允了的,如今夫人又……这不是让晴雯里外不是人吗?”
宁远轻咳了一声,正待开口调和,袁氏已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有意见?”说着冷笑一声,“原本掌家之事就是后宅女人们的事,你们男人偏生要插上一脚,可笑不可笑?”
“这不还是你走得匆忙,也没有交待一声,家里的事情总要管着,我这才交给了老三媳妇的不是?”
宁远此刻也觉得委屈,袁氏为了儿子的婚事殚精竭虑,连他都被放在了一边,说实在的他都有些吃儿子的飞醋。
“我走了是走了,可走时也交待过管家,有他看着能出什么乱子?”
袁氏却是不依不饶,又冷冷地扫了马晴雯一眼,“也就是有些人瞧着我不在家了想搞些小动作出来,以为还能像从前姨娘当家似的,说出去羞不羞人?”
“这日子没法过了!”
马晴雯一推碗筷哭着跑了出去,宁沣面色僵硬,却还是起身行了个礼,搁下一句“我去看看”也跟着出了门。
“瞧瞧这规矩这德行,就是这般上不了台面,若是将家事交给她打理着,我还怕回了西安被人笑掉大牙呢!”
袁氏嘲讽一笑,转头看向阮氏面色稍缓,“老二媳妇,我让你管家你尽管去做就是,若是担心有人不服,我便派了梅雪回去帮你一把,横竖你将事情先管起来,若是有处置不了的等我回去了再说。”
袁氏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阮氏再推辞也就有些不识抬举,便起身应下,其实她心里也是有些跃跃欲试的,沉寂了那么些年,或许真到了他们二房翻身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