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了正事,景国公夫人自然便不想再久待,与杜老夫人告了辞,这才携了安陆侯夫人的手往夫人小姐们聚集的花厅而去。
萧怀素却是看得分明,那安陆侯夫人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只景国公夫人还是那么气定神闲,只是这份气度便稳稳地压了她一头。
“祖母,您看什么呢?”
见杜老夫人久久没有收回视线,杜延玉不由好奇地摇了摇她的衣袖。
杜老夫人这才转了目光,笑道:“看有意思的人啊!”
萧怀素笑着上前给杜老夫人续了茶水,又道:“两位夫人是姐妹,也都嫁得好,难免自视甚高,外祖母不与她们计较倒是显得尤其大度。”
“就你会说话!”
杜老夫人端起茶水润了润喉,在杜延玉好奇的目光中,这才清了嗓子道:“安陆侯世子是石家的独苗苗,从小就养得娇惯,就连在宫中的太妃娘娘都对他宠爱有佳,这样的小霸王谁不让他几分?虽说前些日子在景国公世子手里吃了亏,只怕自己还醒悟不了,你看看安陆侯夫人那股盛气凌人的模样,就知道她儿子和她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说到最后老夫人自个儿都笑了起来,这母子俩还真像是孩子脾性,她又和他们计较什么?
杜延玉这才恍然大悟,又有些后怕,“幸好那日没与安陆侯世子撞上,不然得要好一通闹腾!”
萧怀素拍了拍她的手,转而便说起了景国公夫人,“我看国公夫人倒是懂礼识趣,气度宜然,姐妹俩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竟然是这般不同。”
杜老夫人点了点头,“国公夫人是家中的嫡长女,你别看她现在略有些发福了,从前骑射可是一把好手,为人也是八面玲珑,她妹妹却是家中的幺女,自然要求就松散了些……”
杜老夫人话语到这里一顿,仿佛想起了什么,神情一时之间有些怔忡。
萧怀素略微一品话中之意也回过神来,她母亲杜伯姝不就是杜家的幺女么,从小受尽宠爱,虽然谈不上娇惯,但到底性子绵软了些,又识人不清,这才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
若是将杜伯姝像杜伯娴这样教养长大,那一切恐怕是大大地不同了。 Wωω▪ т tκa n▪ ¢ Ο
“祖母怎么了?”
杜延玉有些焦急地向萧怀素比着口型,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好好的,此刻杜老夫人却是沉默不言,连周身的气息也变得低沉了起来,她很是担心。
萧怀素轻轻地摇了摇头,又拉着杜延玉退了几步,恭身道:“今儿个外祖母起得早,要不暂时进里屋歇息一阵,咱们就打扰外祖母了。”说着忙对香菱使了个眼色。
香菱会过意来,与香桃上前来扶了杜老夫人,老夫人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倒是真的举步往里屋而去。
俩人出了杜老夫人的正屋,萧怀素就要回自己的小跨院,却被杜延玉给一把拉住,一脸的期待和向往,“表妹既然已经出来了,咱们去前面看看吧,大伯母和二姐正忙着,今日过来了好些人呢!”
萧怀素略微微想了想,便点头道:“那就只是瞧瞧,你看我这身打扮,逢人只怕又要问起,我可不耐烦一直解释啊!”
杜延玉将她上下地看了一圈,这才笑道:“我看你今日穿得正好,一身清雅,又不是孝服,谁逮着你问个不停啊!”
萧怀素还要说什么,杜延玉已经拉着她向前走了,俩人穿过花园,又拐过几个廊道,直到站在一座石质拱桥上时已经听到不远处的水榭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唱腔,婉转低回,一听就是昆曲的调门。
水榭那里人头攒动,穿花拂柳间尽是艳色多姿的衣裙,萧怀素不想再往前走,遂拉住了杜延玉的脚步,“就在这里看看也是一样的,三表姐若非要再去凑热闹,我可不依。”
“好好,咱们就在这看看!”
杜延玉就怕萧怀素真的转身离去,留下她一人在这,赶忙应了下来。
俩姐妹就在桥上张望了一阵,也听不出个什么明堂,着实只是感受一下这份热闹。
约莫过了有一刻钟,杜延玉也觉得没趣,这便拉了萧怀素往回走,没想到转进花园那里却是碰到了迎面而来的杜伯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少年。
萧怀素脚步顿时一滞,定晴一看原来这男子正是顾清扬!
他穿了一身缂丝长袍,颜色虽然素净,但衣料贵重,衬得他身形更见挺拔,玉冠束发,满身贵气,眉目间是说不出的俊朗洒脱。
此刻顾清扬也见着了萧怀素,唇角顿时便扬了起来。
“父亲!”
杜延玉最先回过神来,这才对着杜伯严行了一礼。
能被杜伯延这样领着进内院的,年纪又不大的少年必定是家里熟识的,可她又叫不出名字,不免有些好奇,心中暗自猜测着他的身份。
“四舅舅,你怎么把顾二哥给带了进来?”
萧怀素也上前给俩人见了礼,虽然她话语平静,可显见得已是有了一丝不满,今日内院里女眷扎堆,俩人这样闯进来也不怕冲撞了哪家的夫人小姐。
杜伯严愣了愣,随即拍了拍脑袋,有些歉然道:“哎哟,我倒是忘记了……不过清扬执意要来给母亲磕个头,我这也是不好拒绝……”说着转向了顾清扬对他使了个眼色,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了,面对外甥女软钉子般的质问竟然有些应付不过来。
顾清扬笑了笑,一撩衣袍便行到了萧怀素跟前,略微蹲下一些才能与她平视,眸中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今日是老夫人寿辰,作为晚辈自然该来给她老人家磕个头祝贺一番,萧三世妹觉得我这样做错了吗?”
“错是没错,”萧怀素瘪了瘪嘴,嗓音平平,“只是内院里女眷众多,顾二哥还是不要到处走得好,再说眼下祖母正在歇息,你只怕见不到她!”
“这……”
顾清扬愣了愣,心情倒是没有变坏,反倒因着萧怀素这一番犀利的回话而变得愉悦了起来,这丫头真是什么时候都让人觉得很有意思。
杜伯严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出去吧!”
顾清扬眸中的惋惜一闪而逝,正待站起身来,却隐约瞄见一旁的青石小道上正走来了两个人影,当先的丫环拂开了花枝,便露出少女鸦青色的头顶,她的目光略微低垂,发髻上一颗南珠玉润光华,隐有淡紫色的宝光流转其间,待她抬起头来,俩相一对视,彼此都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