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门口,从宫中快马加鞭回来的霍司宇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随后的侍卫,便径直朝着府内走去。
沿路,假山流水,设计巧妙;名贵花种,争奇斗艳;亭台楼阁,井然有序,让原本如江南世家清雅婉约的格局瞬间变得如他的人一般,透着庄严肃穆。
仆从婢女小心翼翼的从远处走过,不敢靠近霍司宇,低垂的头时不时扭动一下,想用自己的姿色获得太子青睐,却因着种种顾忌,只能放弃。
一刻钟后,霍司宇来到了目的地凌波苑。
凌波苑是太子府的主院,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看似不起眼,实则每样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整个院落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
“出来吧!”在挂着龙飞凤舞“梅花亭”匾额的凉亭中站定,霍司宇负手而立,卓尔不群的姿态让无数路过的婢女目露倾慕。
太子殿下的倾世俊容和威武霸气,是她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只要能远远的看一眼,她们就觉得自己上辈子做了无数好事!
“殿下!”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一身黑衣,连脸都包裹在黑巾下的暗卫出现在他身后,单膝跪地行礼,目露恭敬和狂热的崇拜。
离国是马上得的天下,大多数的男子都会弓马骑射之术,更对强者有狂热的崇拜,面前的男子在每年的春猎、秋猎中都拔得头筹,又是他的主子,他又怎能不钦佩而恭敬呢?
“老三出京,去了什么地方?”霍司宇抬头看着渐渐西坠的红日,眼底闪过挣扎。
马上就到落儿表演的时间了,明明今晚已经约了她,为何现在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过去看她的表演,听她婉转的歌声呢?
去吧,老三的事情便不能及时处理,万一老三再生陷害之心,而自己来不及做防护措施,将来无法保护她可怎么办?
不去吧,听不到她悠扬的歌手,体验不到她婉转圆润的歌喉,看不到她翩翩起舞的飘逸身影,他会很遗憾、很遗憾的!
“寒王殿下去了三百里外的樊城!”暗卫没看到他脸上的挣扎,低垂着头轻声回禀。
“樊城?”霍司宇回过神来,眯起的双眼染上危险,“樊城的府尹是高震,此人数年前突然崛起,是什么来历?和老三有什么交情没?”
“对不起殿下,属下还没查到!”暗卫愧疚的将脑袋垂得更低,黑巾下的脸一阵用一阵白,羞愧加尴尬,让他恨不能立刻消失在霸气逼人的主子眼前。
主子让他们密切注意寒王殿下的动向,这次寒王殿下出京,去见了樊城府尹高震大人,他们是查到了,可他们却没查到,两人什么时候有的交情。
这让他们,怎能不羞愧?
“那就快去查,无论如何也要查到老三和高震的交情,顺便将和老三有关系的朝臣也列个名单给本宫!”霍司宇目光射出森冷而坚定的光芒,俊脸上满是决绝。
老三,没想到我无数次的忍让不但没换来你的回心转意、改过自新,反而得到三杯毒酒,我们是亲兄弟啊,你竟然下得去手!
既然你无情,那就不要怪哥哥我无义,将你所有的党羽都挖出来,然后将他们彻底铲除,让你再也没有办法生那些歹毒的心思!
“是!”暗卫不敢多言,看着他负手而立的伟岸身影许久,最终恭敬点头,身形一晃,如来时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霍司宇站在亭中许久,直至月入中天才幽幽叹口气抬眸,自言自语的呢喃着:司寒,你到底要做什么?非要和我你死我亡,才肯罢手吗?
我们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啊,对你来说,皇权就那么重要,超过我们的兄弟亲情吗?
景夜凌捧着托盘悄然走来,看到他沉思的背影在拐角处停下,望着他背影的目光,充满崇拜和尊敬。
太子殿下又在想关于寒王的事情了吧?
只有这件事,能让殿下露出如此无奈的神色,也只有那个阴柔残忍的寒王,才能让太子殿下如此纠结。
下手吧,骨肉情情,血浓于水!
不下手吧,他一次又一次的陷害、暗杀,防不胜防!
难怪殿下纠结,要是他,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做!
“夜凌!”正胡思乱想着,男人低沉的声音传入耳中,带着浓浓的无奈,“你说,作为未来的储君,本宫是不是太心慈手软了?”
父皇说过,为君者当心狠手辣,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老三无数次对自己下手,自己却处处忍让,以至于现在处处受制,不得不借风流为幌子来掩饰自己的才华!
他不是心慈手软,又是什么?
若老三第一次对自己下手的时候,自己就当机立断的扼杀他的野心,也不会造成如今的困境,连在意的女子,都不敢暴露在世人面前。
这样小心翼翼的守护,到底要到什么时候?
约了她今晚见面,又该怎么和她说?
表明心迹吗?
她拒绝了还好,若答应了,日后又要如何保护她,不被老三伤害到?
她性格单纯,不懂人心险恶,善良的相信着他编织的谎言,老三如果找上她,告诉她他的身份,那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岂不都白费了?
“主子,您不是心慈手软,是顾念兄弟之情!”不忍见他如此纠结,景夜凌踱步上前,恭敬的站在他身后,轻声规劝,“若您也心狠手辣,那您和寒王,又有什么区别呢?”
连兄弟之间血浓于水的亲情都不顾的人,配做一个上位者吗?
配他忠心耿耿的跟随吗?
不配!
这样霸气凛然、威武英气的太子殿下,是最好的,有爱民之心也有为君之道,值得所有大臣支持,天下百姓拥戴!
“或许你是对的,若我和老三一样,眼中没有骨肉亲情,那我和老三,又有什么区别呢?”他的一席话让霍司宇如雷轰顶般醒悟过来。
这是他和老三不同的地方,也是让夜凌等人誓死追随的原因吧?
骨肉亲情,身为皇家人,却渴望普通百姓的骨肉亲情,他这种没出息的想法要是让父皇知道了,估计父皇又要骂自己“妇人之仁”了吧?
父皇曾说,为君者手要稳、心要狠,任何潜藏的威胁都要拔掉,唯独对百姓,要亲切如家人。
所谓的爱民如子,就是这个意思!
“殿下,您要去月湖边的赏枫亭吗?”抬头看了看晦涩下来的天空,景夜凌小声提醒,“再不过去,就误了您和落儿姑娘约定的时辰了!”
“还早!”霍司宇负手而立,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空,无情双眸闪过挣扎,这样约她出来,是不是太草率了?
如果她把他想成,那些想要占她便宜、处处留情的纨绔子弟,那他这么久的布置,岂不是都要付诸东流?
不,他不允许!
一年多以前见她,她清冷淡漠中透着温婉和凄楚的身影已经深深的吸引了他的目光,看了一年多的歌舞,相处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她独特的风姿和温柔已经成功让他在意。
如果这时候露出破绽或引来他她的反感,那他岂不是前功尽弃?
“殿下是担心落儿姑娘多想吗?”跟随霍司宇多年,景夜凌深知他风流外表下的鸿鹄之志,而能让他露出挣扎和为难表情的,只有国色天香那位风华绝代的冷美人。
“她从小生活在那样的地方,看惯了人心险恶,对任何人都存在戒备心,若她觉得我同圣都无数普通男子一样,想要占她便宜的话,我岂不是……”霍司宇头也不回的轻叹,皱起的眉头怎么也舒展不开。
落儿看外表清冷逼人,但情感是柔弱的,内心是柔软而细腻的,万一她觉得……
“殿下……”景夜凌正踌躇着要怎样安慰,却被他截住话头,声音含笑的戏谑道,“夜凌,本宫并无大碍,只是担心她多想罢了,倒是你,为何数日不去国色天香了?不想见你的苏姑娘了?”
“属……属下……”提到苏沫,成熟稳重、少年老成的景夜凌忍不住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的咕哝,“殿下,不是在说您的落儿姑娘吗?怎么又……又说到属下身上?”
“夜凌,不是本宫说你,是落儿要我转告你,若真心喜欢苏姑娘,便好好待她,若不喜欢,就不要给她希望!”想到水云落那日旁侧敲击的话,霍司宇黑眸闪过笑意。
落儿果然是冰雪聪明的人儿,从苏姑娘魂不守舍的精神状态便看出,是夜凌的若即若离让那活泼可爱的姑娘知道了愁滋味。
能得她这样秀外慧中的女子为红颜,他很自豪!
“属下……”景夜凌满脸愕然,他做什么了?
好好待她?
不要给她希望?
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有一种,语重心长的感觉?
难道苏沫在落儿姑娘跟前,说了什么?
“落儿说,苏姑娘这段日子为你患得患失、魂不守舍,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故作威严的板了脸,霍司宇目光深邃的望着自己办事效率极高,成熟稳重的属下,眼底闪过一抹戏谑。
他跟随了自己多年,到现在二十六岁还没有个红粉知己,若苏沫那个活泼开朗的姑娘能让他稳定下来,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他出入烟花之地是为了掩饰自己,拖累这属下也跟着单身多年,实在有些过意不去,甚至觉得对不起他的父母。
现在他肯对苏姑娘好,就是一个好的开头!
他美滋滋的想着,若景夜凌将苏沫娶到家中,按照水云落护着妹妹的样子,定然会常出入夫妻二人的府邸。
到时候他和她见面的机会,不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