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飞雪就是要让他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可没想到他却也有动手打人狠样,冷眸内波涛粼粼,直待他喘吁兮兮住了欧打的手脚,冷声喝问:“如何死的,尸身在何处?”
小罗喽被打的鼻青脸肿,听到喝问,急忙跪磕哭道:“有……有……有自尽,有不从……杀了,全全在外面……外面花……花圃下面。”
花圃?气极的林帛纶一愣,回想刚才来时二十步远那一片繁花如锦之地,头皮发麻转看楼飞雪,弱弱询问:“这个后田村是……是什么时候被血洗?”
“去年除夕。”
“他妈的。”林帛纶只觉体内一道气血上窜,头晕目炫转身抡起一缸酒,往小罗喽脑袋凶狠砸下,扬声咆骂:“全村被洗,狗官竟然无动于衷,他娘的,他妈的,干他祖宗十八代。”
刚答完,就听得此骂,楼飞雪先是一愣,随后菀尔之极,心道:此处峰脉众多,山匪又狡猾无比,建康府费尽心思才摸索到匪穴,已实属不易,何来的无动于衷之说?
这个男人品性纯良,虽然世上也有许多像他一样善良的人,可他却不一样,他的善良无分国界,在金狗之地,他为了四只狗如此,在大宋亦为百姓如斯,他宽广胸襟可通海洋能纳细流。虽说缺点大堆,但是单凭这份**的仁慈,足可抵消所有一切。
很快,离去着衣的七八名姑娘包裹严实返回,人人双眼红肿,到达厅中,齐跪磕头:“叩谢差爷搭救。”
林帛纶是为安抚她们才自称官府,现闻大家唤自个儿差爷,脸庞微微一红,赶忙做了个搀扶状,“大家都起来吧。”
楼飞雪收了思索,左右巡看到诸人,淡声道:“此地距建康半天路途,大家跟我出寨,到达建康实情禀报府尊,自会为弥补诸位。”
全村人都死了,再弥补却又何用?众女默然,眼泪漱漱掉落,哽咽相谢:“再谢姑娘。”
楼飞雪不语,转身跨出大厅,弯身捡了一把刀,一迳的冷漠往前。
林帛纶疑惑,邀请众女出了大厅,走到天井时纳闷回看跪于厅中的小罗喽,正当要开口时询问冰山时,突然一道银芒疾快自眼角掠过,一柄钢刀咻矢凛冽窜入大厅,自小罗喽后背插入胸膛破出,小罗喽来不及哼息,立时毙命。
“你……”亲见最后一名土匪被毙,林帛纶挤出一字,转过脑袋,看到冰山寒冷依旧,不痛不痒出了匪寨。
算了!林帛纶措败之极,这一群匪土是罪该万死没错,可这么杀死他们又能如何?难道他们会在地狱忏悔不成?法律不是这样子的,此不是公堂虚设?
林帛纶脑中的现代思想和古代思想剧烈碰撞,身为二十一世纪新人类的他,如何能忍受得了性命饱受残虐?可他又明白这里就是弱肉强食世界,仁善的最终下场就是不得好死。
一股矛盾由心而升,大量悲凄让他郁结难言,只觉喘不过气来,四周像有无数鬼魅擒抱住他,连呼吸都别样困难,开始怀疑生命是什么?活着真的难能可贵吗?
这里一日他处在剧烈的思想斗争中,理不断剪还乱的思绪让他沉默,忘了世界、忘了所有,茫然地骑上了马匹,恍神跟着前面的一堆姑娘向建康府而去。
自出了林,楼飞雪就见林郎俊脸平板,频频瞟瞥,依瞧不到他脸庞有任何变动,宛如一具躯壳走着,微低着头跟随,似在想些什么难题般,别样的专神专注。
林帛纶犹似让人勾了魂地跟来建康府,楼飞雪唤了几次也不见他回神,狐疑之下把他安顿在距衙门不远的一间客栈里,吩咐了掌柜一通,便领着众女离开。
林帛纶并非没听见,只是不想开口说话,脑中理不清对错,弄不懂什么是善恶,呆呆坐在房内想着,从日暮坐到房间昏暗,这才轻动了动僵化肩膀,静默观看昏暗的四周,看了看关掩的厢门。累了,脱了衣服爬上床榻,不再思索没有答案的一切。
楼飞雪从堂衙返回客栈时已是华灯初上,来到林帛纶房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轻啪唤道:“林郎,睡了吗?”
林帛纶心倦,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耳闻到外面敲门声,颤抖了一阵喉头,侧转过身躯,闭目静默着。
啪唤了数声,未闻里面回应,楼飞雪叹息了一声,想不通林郎到底是为何,转身回到栈厅,要了些菜肴,陷入了恍神里。
晚膳时刻,栈厅吵杂热闻,也不知恍神了多久,当店小二歉然端着菜肴前来时,楼飞雪从恍神抽回思绪,忙道:“给我就可以了。”
“好嘞!”店小二应喏,把大拖盘搁放于桌上,躬身笑道:“姑娘请慢用。”
“嗯。”楼飞雪冷淡从怀里掏出碎银放于桌上,捧起手中的拖盘头也不回往里面走了进去。
林帛纶躺于床上发愣时,听到一阵推门声响,侧首往门框一看,便侧过身躯把脸面对床内,心情迭荡起伏,一股冉冉愠怒令自已无奈无力。
唉!黑暗中见着林郎如此,楼飞雪暗暗叹息了一声,把厢门关上后,来到桌前点燃烛火。火光中见他背对自已,身盖棉被犹是一座山丘,静默把拖盘里的菜肴摆放于桌,淡声道:“饿了吧,起来用膳再睡吧。”
林帛纶一颗心纠结郁闷,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没有吭声。
不见他动弹,楼飞雪双手不知所措地搁于腹部绞拧蹉跎,静静站着看了一会儿,咬了咬唇轻步到床畔,口吻不复先前的冷淡,“林郎,雪儿知道你恼,可这群山匪本就该受此罚,勿须为此闷闷不乐。”
我还是林郎吗?林帛纶心里呸沫,有那个女人对带自已的男人如陌生人的?他是为土匪郁闷吗?不,他是对她的行为方式气愤。
林帛纶闭上闭眼睁开,翻坐起身,看着床前的俏丽容颜,这张美丽脸儿依然冷漠高傲,冰冷的瞳孔里,自已严然就是无关紧要的人。
“你……”久不开口,一开口声音已然无比沙哑,“……在乎我吗?”
终于见他动弹了,楼飞雪缓慢点了点头,双腮微艳,“自是在乎。”
“在乎?”林帛纶轻嗤一声,苦笑地摇了摇头,走下床来到桌前,粗鄙之极伸手就朝一只烤鸡撕去,自暴自弃凶样,仿佛那只烤鸡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般。
楼飞雪不懂,淡淡地瞟看着他,随即走上前轻声道:“林郎吃慢些,不够雪儿再叫。”
“雪儿?”气愤把手中的鸡腿狠砸回碟盘内,林帛纶一张俊脸阴晴不定,青红变幻怒瞪她,抓狂咆问:“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了?”
楼飞雪疑惑之极,微皱眉头询问:“林郎你是怎么呢?”
该死!老子就是吃饱撑着没事干,明明就知她是冰山,还能奢望什么?
“没有。”气得内伤,林帛纶重新抄起鸡腿,一口一口凶猛撕咬,把所有的愤怒不满统统发泻出来。
“脱掉衣服。”啃完一整只鸡,他抹擦净双手,咬牙转身愠道:“今晚我要和你洞房。”
不知他到底怎么了的楼飞雪微怔,冰冷双腮蓦地红艳,双眉拧皱,“林郎,你到底是怎么呢?”
林帛纶哼了一声,“你不是说在乎我吗?那还犹豫什么?今晚什么就生米煮成熟饭。”
见着他气愤模样,楼飞雪不语地静凝着他,好长一段时间房内陷入诡异沉默里。
“林郎早些歇着吧。”压下起伏的胸脯,楼飞雪话毕便侧过步伐离开房内,暗自也是气恼叹息,不明白林郎为何突然如此,又把她当成何人?
呵!她转身离开,林帛纶自嘲地苦笑一声,着衣跟着出了厢房,天空漆黑,灯笼闪闪烁烁,风很凉,澈骨冰冷。他不舍地往长长地走廊看了一眼,继而默然地垂下脑袋,跨步朝栈厅迈去。
晚膳时间刚过,栈厅内店小二们正清理打扫,乒乒乓乓拨打算盘的店掌柜感觉到有人靠近,抬起双眼见着是傍晚入住的公子,赶忙哈笑询问:“不知公子还须要些什么?”
林帛纶惆怅茫然,站于柜台想了想,“老板,这里距杨州远吗?”
“不远不远。”店掌柜摆手呵笑道:“扬州就在建康邻壁,两三百里路便可抵达。”
“这么近?”听得只要两三百里路途,林帛纶有些纳闷,再问:“这,不知杨州是在建康府的那一面?”
“自是东面。”店掌柜脱口便道,话毕奇怪看着他,如何看都不像是傻子啊。
东面?林帛纶思索了一下,庐州是合肥,往东是建康,再往东是扬州,那么建康不就是南京吗?
“多谢老板。”想通这里就是南京,林帛纶顿悟出自已入了江苏地界,抱起双拳作了长揖。心里的大堆不爽渐渐退了,只觉自已和小若相处极近。也不再多做问,急极提步往大门飞奔了出去。
转眼就见公子跑的不见人影,店掌柜大吃一惊,自然反应就要去逮人,猛然想到姑娘入住有押金、点膳有结帐。着实想不通他为何这般的急骤,轻摇了摇头,不做多想埋头就继续敲打起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