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特意转来芒城为的就是见胞姐,但可惜的是没见到人,驸马祖宅的人只说公主夫妇昨天就出城了……
虽然觉得蹊跷,但因为要赶去东历,便也没想太多,只让人追去上尧,看公主是否已到。
东历与上尧,一个在东北,一个在西北,相距近千里,但因为北方纵横一片的跑马之地,马程算下来并没有走太久。
但可惜的是到达东历后,宏庆王早已启程进京……
“王爷——京城确实有消息到上尧,让王爷您即刻进京,陛下恐怕是……”在东历回上尧的路上,阿蒙接到消息便禀报尉迟正。
“夫人知道了吗?”他不希望母亲听到这则消息。
“应该不知道,传信的人到了上尧,是王公公接得,并不敢丝毫外传,只让内卫武士即刻传来。”
“……”尉迟正看着桌上的饭菜,“传下去,即刻动身进京。”不能回上尧,回上尧后,再进京,一定会惊动母亲。
“王爷……进京前要不要通知一声中卫营,以防有变?”起码真到了针锋相对时,也可以先发制人。
“先不用惊动他们。”
“是。”
……
站在护城河外,尉迟正望着这座他出生、长大的都城,久久之后,脱缰下马,在拦截他们的御林军前,依次扔掉马鞭、解下佩剑、抹下指腕上的一切佩饰……
“七王爷……够了,够了。”御林军统领赶紧上前,拾起地上零零散散的东西,送到尉迟正面前,“下臣只是奉命在此迎接各位王爷,只解下佩剑便可,只佩剑。”
尉迟正只是看着城门,什么也没说,那统领捧着满怀的东西,更是不知道要怎么办。
“你们留下。”尉迟正对身后的几十名侍卫如此下令。
“王爷!”众人当然不愿意。
尉迟正回身瞪一眼,众人闭口。
“王……爷,您上马啊——”那统领傻眼地看着尉迟正徒步走向城门,这下可是真得好看了。
统领只好将尉迟正的东西交给他的侍卫,随后紧步跟上去,他大爷要徒步,他们也只好跟着他徒步了,总不能王子徒步,他们还骑马吧?
就这样,御林军一群轻甲骑士变成了步兵阵,引得沿路的百姓们侧目不已。
黄沙大道上飞来几匹快马,马上是三王子、六王子等人,“七弟——”“七哥!”几位王子疑惑地看着尉迟正,“哪个狗奶养大的,敢去我七哥的坐骑?”老八年纪不大,但气势挺足。
一旁那御林军统领有苦难言。
“八弟,不要乱说!我不能尽孝父王膝下,本当重罪。”
三王子第一个跳下马,接着其余几人也都跳下马,一起徒步走回皇城……
“好谋,好谋。”看官堆里有人轻叹,“看来是我多虑了,青松,咱们回去吧。”一白须老者对身旁的小童招手。
“老爷,您不是说来解纠纷的吗?”小童跑得气喘吁吁,老爷刚才急着往这里赶,怎么现在什么也不做,就要回去?
“用不着老夫多事,这小秦王已深得要领。”徒步望父,博得众望,百姓都知道他七王孝心隆隆,单人徒步进京,若有人想害他,又如何封得住这悠悠众口?
转过一道街,白须老者上了马车,马车的青缎身上,角落处绣着“太尉府”三个小字——此人便是太尉刘堪。听闻秦王进京,便匆匆赶来,怕这些皇子皇孙们惹出什么乱子来,结果是白担心一场。
皇城外,太子等人正等着接这几个兄弟……
“二哥,看见没?老七耍孝心,博人同情,一进京就给您来了个下马威,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您气度小,容不下他,您还出来迎他!”四王子望着黄沙道上的人群,嘴动,唇不动。
太子睿面无表情。
虽然两方心里都颇为不顺,但表面上却亲热的很,众兄弟相见,相拥的相拥,笑谈的笑谈,一片热络。
“大漠风雪大,七弟辛苦了。”宫道上,太子睿出声与尉迟正搭话。
“只要能为父王分忧,哪里都一样。”
“对。”
两人对视,凝而笑。
众人来到荣德殿外时,被小宫人拦下,说陛下刚睡下,众皇子不便侵扰,只好暂时退下。
因为不好在内庭停留,尉迟正只得与几位已有封地的王子一同出宫——各王子在京城也都有自己的府宅,不至于进京后没地方下榻。
“七弟,你就不该这么快进城。”六王子泰宣一进门便如此数落弟弟,“二哥早就扒好了坑等着你自己往里面跳,你到好,还真就跳进来了。”
尉迟正入座,对兄长的话没反对,也没赞成,只问道:“父王的病情怎么样了?”
“你刚刚不是看到了?我们哪儿还能见到父王?什么时候去,都有理由给你拦回来,谁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今天还算给你面子,能让你见到荣德殿长什么样。”六王子泰宣一肚子气没处撒。
三王子泰丰到是比较冷静,按下六弟,看一眼尉迟正,“七弟,听说两位莫将军也回京了,这事你知道吗?”
尉迟正点点头,在路上他就得知两位舅舅也回京了。
“按理来说,边疆重将此时不该回京,现在却被这么全召回,恐怕是有人要图谋不轨……”
“还用说?二哥这摆明了就是要斩草除根,现在能下召令的除了他还有谁?”六王泰宣插进来一句,“七弟,你不是个懦弱的人,怎么一遇上二哥你就一撤三千里?”
连泰丰、泰堰(皇八子)都一起看向尉迟正。
尉迟正拳头抵在在鼻端,环视一圈三兄弟,没回答,只问八弟道:“你在宫里住,应该见过父王吧?”
泰堰摸摸脑门,“十多天前的一大早,我是进过荣德殿,父王还在吃药,我问了安后,父王问我,今年是不是十六了,我点头,然后他又问我想不想早出宫开府,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父王就咳得厉害了,然后也就没能说上什么。”
“父王的气色怎么样?”
“……”皱眉,“不太好。”
尉迟正蹙眉,陷入沉思,其余几兄弟也都默默看着他。
“对了,君儿妹妹还没回京吗?”三王泰丰突然提起了西君,“她跟我们不同,进宫见父王没什么忌讳,二哥也不能不让她见。”最重要的,尉迟南最疼这个女儿,这是众所周知的。
“我这两天天天往驸马府跑,连个音信也没有。”六王泰宣直言。
尉迟正心里有计量——姐姐此刻也许还在上尧陪伴母亲,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现在御林军的将官被换去了大半,掌事的也都是二哥的人,不动没事,动则就要受制于人,七弟,我看二哥这一趟是决意要为将来的政统大清理了,咱们几个跟他不对头的,难保能不能出得了京。”泰丰旨在激将尉迟正,因为他太过沉默,而且看上去非常缺乏斗志,不免让人担心。
尉迟正俯下身子,对着暖炉烤火,“父王病重,咱们做儿子的,理当床前膝下,至于其他事,他想操心,就让他去吧,反正他是魏国的储君,理当多思量魏国的前程。”
几位王子互相干瞪眼?他说这些是干嘛?难道真要撂挑子了?
“七弟,你那些雄心壮志哪儿去了?他是储君我承认,可他的做法我看不上,这才是哪跟哪,就又杀又关的,把有用的人都杀了,关了,大魏国留给谁?无毒不丈夫,话虽这么说,可也要看时候,我——”六王泰宣还没说完便被三王泰丰拉住。
“我看七弟今晚是太累了,让他早些休息,咱们明天再过来吧。”泰丰拉着六弟泰宣,但眼睛还是注视着七王尉迟正。
送走了三兄弟,尉迟正坐在正堂正位,外面大风起,风卷沙尘四下纷扬,望着门外的混沌世界,尉迟正一仰头,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心乱啊……
出手还是不出手?到了眼前,这一步是退回去,还是跨出去,难定啊。
夜半风停,尉迟正仍旧躺在地上,闭着双目,但没睡着。
门房的看门老头来报,“宫里有人来。”
尉迟正睁开双眼,停一下,道:“让他们进来。”
老头匆匆出去,这时来人已经到了门口。是个灰衣的小宫人,说是奉陛下命来请秦王进宫。
尉迟正起身站在桌案前,手指玩着茶碗盖,状似无意,问道:“今夜是哪位太医在荣德殿当值?”
那小宫人答得顺溜:“王太医。”
尉迟正看着茶碗盖,嘴角扯出半丝笑意,王太医?可他出宫的时候,遇到的可是李太医,看来这奴才没把谎圆好啊, “好,我更衣之后便随你去。”
“陛下交代,请秦王即刻就动身。”
“……”尉迟正斜视了一眼小宫人,小宫人只是低头,颇有些不卑不亢的意思,到是有些胆量,“好,我现在就跟你去。”
尉迟正一出门,门房老头阖上门便匆匆去往后院,自是传信去了……
在小宫人的引领下,尉迟正从南侧门入宫,弯弯转转,去的并不是荣德殿的方向,尉迟正沿路暗暗打量着周围的情势,各重要通道门处都是侍卫把守,宫门处更是御林军围满,看来他这是有的进,没的出啊……
在荣德殿偏东,昭华宫偏北的一方小院落前,小宫人停下脚步,示意他进门。
尉迟正顿一下,跨步进去,院子里站了十多名软甲侍卫,面目肃然,颇带几分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