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后,终于,静州市抗非领导小组副组长同意解除昌东隔离场非典隔离。主持简短仪式后,宫方平副县长宣布道:“昌东隔离场顺利地完成了任务,解除隔离,撤掉警戒线。”
宣布以后,现场一片欢呼,红旗招展,还有无数鲜花被送进了隔离区。
隔离场内的工作人员将警戒线撤离,内院的六位被隔离者走了出来,与隔离区值班组人员打起招呼。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五天,天天能够见面,但是就是被那一条警戒线隔开。今天,警戒线终于被撤离,被隔离者和值班组人员开始了第一次握手。
等候在外面的家属更是激动。
十五天以来,家属们都被安置在昌东宾馆,没有走近隔离场所,只是通过电话与被隔离的家人联系,虽然在昌东宾馆住宿、生活全部免费,可是有亲人被隔离,始终如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身上,得不到轻松。他们多次集体向县政府抗议,要求与被隔离的亲人见面。县政府安排了一对一的工作人员来作思想工作,天天陪着他们,这才渡过了艰难的十五天。
今天,他们终于站在了传说中‘凶恶’的隔离场,看到自己的亲人从警戒线内出来,多数都有压抑不住的泪水流出来。
杨立勇老婆、女儿捧着鲜花来到了隔离场,三人都有劫后重生的感觉。杨立勇拉着妻子来到王桥身边,介绍道:“王书记,这就是我的堂客,刚刚进来的那几天,天天在电话里哭,让你见笑了。”
杨立勇妻子和王桥通了好几次电话,算是熟人了,她有些羞愧地道:“王书记,第一天的时候我有些口不择言,说了粗话,给你道歉。立勇在电话里经常提起你,说你是天天和他们在一起,很优秀。”
王桥道:“杨立勇是我们临时党支部的委员,帮我们做了很多工作,我要代表城关镇感谢他。中午城关镇备了一杯薄酒,请隔离场所有人吃个饭,也算是洗尘嘛。”
守在外面的记者们都进了院子,在宣传部门和城关镇相关同志的引导下,进行采访。闪光灯不停闪烁,很有点欢乐嘉年华的喜庆。
宫方平作为政府副县长,在接受采访之后,又指着王桥向记者介绍:“王书记是城关镇党委书记,在隔离场带队值班十五天,最了解一线情况,你们可以采访他。”
于是,记者们纷纷找到了王桥。王桥刚刚应付了三拨记者,就见到一个胖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又接受两个记者采访后,这才来到胖墩面前。
杜建国道:“我现在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中午找个地方吃饭。”他打量着王桥,道:“你在隔离区十五天,天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应该变得白白胖胖,怎么晒得黑黑的,就和到海边晒了日光浴一样。难道焦虑会让脸变黑吗?”
王桥道:“我为了显示镇静,天天在隔离区打篮球。打了篮球,把自己搞累了,晚上睡觉也就更容易。”
顺利于在隔离区呆了十五天,王桥心情格外舒畅。虽然说在隔离期间他一直显得很镇静,可是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怕惧的,生命是如此美好,事业刚刚开始,如果因为非典而结束,那将是一件非常令人伤心的事情。所幸,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王桥对很多人都说起套话,这是不得已而为之,是套话产生的环境需要套话。在大学室友面前,就可以说点真话。
杜建国哈哈笑道:“你在隔离区,我老婆比我还担心,天天都在算天数,弄得我都吃了醋。我记得读大学初期,我老婆看见你是躲得远远的。改天到阳州时,你要到我们家去作客,不到外面吃,就尝尝我老婆的手艺。”
杜建国和陈秀雅是很特别的恋人,两人互为初恋,从相识到结婚,过得很是幸福。王桥对此是颇为羡慕的,上去擂了杜建国,道:“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每天工作回家,就能和家人吃饭,我还得天天吃食堂,一点家的样子都没有。”
杜建国道:“这个责任在你身上,如果肯降低条件,早就把漂亮女子娶回家了。你就折腾吧,折腾到三十几岁,只能找八零后女子。她们的人生观价值观和我们是不一样的。”
在隔离场外面,一辆汽车急驰而来。来到隔离场门口才停了下来,响亮的刹车声吓了围观人群一跳。车上下来的是晏定康和陈明秀,夫妻下车以后,站在隔离区,望着快乐人群,都是一脸严肃。
晏琳正在接受采访,看见父母过来,对记者道:“对不起,我耽误一下。”
晏琳是在早上得到即将解除隔离的正式消息以后,才给父母打去电话,讲了隔离区之事。尽管她在电话里再三表示没有任何问题,还是将父母吓得七魂掉了六魂。夫妻两人一点都没有耽误,要了小车后直奔昌东。
在车上,陈明秀禁不住发了脾气,道:“都怪你,在省委机关呆得好好的,非要发神经病,弄到县里去挂职锻炼。这一次没有出事,是运气好。如果真出了事,我们下辈子怎么过。”说到伤心处,不禁流了泪。
晏定康好言劝道:“这是不可抗力,全国都是这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陈明秀道:“我不想有什么后福,只要女儿平平安安就好。”
此时站在门口,看到生龙活虎的女儿从门口走了出来,晏定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情绪还算正常。陈明秀却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抱着女儿就不放,生怕女儿飞走一般。晏琳被母亲抱得很不好意思,道:“妈,你别激动,我没事。同事都在旁边,你这样抱我,我会被笑话的。”陈明秀道:“你被隔离的时候,为什么不打电话?”
晏琳道:“准确地说,我不是被隔离,是在隔离场值班恰好遇到了疫情。打电话有什么用,反正都要被隔离。给你们提前说了,你们还要担心。”
陈明秀道:“王桥不地道啊,他在这里当头头,为什么把挂职干部派过来值班。”
晏琳道:“是我运气不好,和王桥没有任何问题。城关镇每个领导都要带一个值班组,我带的是第四组,只是运气不好,恰好我值班时遇到了需要被隔离的情况。”
陈明秀道:“现在你也尽到职责了,赶紧请假回家,等到非典结束,你再回来上班。”
晏琳刚刚有了点当英雄的感觉,道:“我运气没有这么背吧,不可能次次都是我遇上。”
王桥和宫方平一起走了过来。王桥介绍道:“这位是红旗厂晏厂长,晏书记的父亲。”
宫方平就上前握手,想握手,随即又缩了回去,笑道:“非典过后,我们的习惯都要改一改,不能轻易握手。”随即自我介绍道:“我是副县长宫方平,欢迎晏厂长到昌东来。这一次晏琳副书记表现得非常优秀,给昌东干部树立了榜样。”
晏定康恢复了平静,道:“我是在今天早上才知道晏琳在隔离场,这几天我们一直在通话,她都没有提起过,只说一切平安。这个娃儿,把她妈妈吓惨了。”他以前并不擅长和政府官员打交道,从内心深处还看不起地方的政府官员。这几年执政红旗厂,三天两头和省城官员打交道,真正了解地方官员的生存状态和心理状态,现在与政府官员打交道就很轻松随意。
晏定康的轻松随意迅速赢得了宫方平的好感,宫方平道:“晏厂长很难得来一次,今天就让城关镇办个招待,我们尽一尽地方之谊,也算是感谢晏厂长培养了这么优秀的女儿。”
晏定康和陈明秀来到昌东是看望女儿,没有想到与地方政府打交道,此时宫副县长发出了邀请,晏定康还是接受了。
中午时分,晏定康、陈明秀、宫方平、杜建国、黎陵秋等人来到城关镇伙食团,王桥亲自点菜招待几位特殊客人。至于其他新闻记者,就由宣传部门带到昌东饭店吃饭。
宫方平介绍道:“王书记是很好过日子的领导,在城关镇工作以后,把城关镇食堂抓得很好。城关镇食堂在全县食堂是数一数二,不是说这个食堂有多么奢华,而是味道很正宗,都是地道的家常菜。”
晏琳就笑道:“王书记以前读书的时候就是一个美食家,他下的猪油面条,都比我们下得好吃。”
听到这句话,除了王桥以外,其他几人都愣了愣。
晏定康和陈明秀之所以会愣一愣是因为他们夫妻俩人知道王桥是女儿的心病,是不能轻易提起的,就算在挂职锻炼初期,女儿在家里依然不能提起王桥。此时听到女儿轻松自在地谈起了复读班往事,不禁都有些疑惑,两人同时升起了一个大大的问号:“难道女儿和王桥在隔离期间又好了?”
王桥解释道:“我和晏书记以前是静州一中的同班同学。”
杜建国目光在王桥和晏琳脸上来回转,凭着做新闻锻炼起来观察力,他肯定王桥和晏琳之间肯定有些故事。
宫方平拍了拍脑袋,道:“我想起了这件事,上次省委办公厅常委办袁主任到静州,还专门叫王书记过去吃饭。”
这时,一个身穿白衣服的中年厨师走过来,道:“王书记,前些天我弄到两条尖头鱼,是旧乡那边来的。上次你交待过,凡是有尖头鱼,都是你来弄,今天是你弄还是我来弄。”
王桥笑道:“今天有远道而来的客人,宫县长也来检查伙食团的水平,当然是我来弄尖头鱼。”他又问道:“这是从旧乡弄来的尖头鱼?那边很久都不出产尖头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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