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乔默笙伤得不轻,远离人群,暂停工作,在医院一住就是两个星期。
期间,他提起过要出发去纽约找程曦,但很快遭到乔御成的反对。
这是一场乔御成和乔默笙祖孙之间无声的心理战。
乔默笙如果醒来只字不提程曦,乔御成一定会心生疑虑。
就算他提了,遭到拒绝,乔御成依旧不会完全信他。
乔默笙却始终不动声色。到2008年9月中旬,他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的时候,已经由s市的知名建筑师华丽转身,成了乔氏的新任总裁,代替了之前空悬许久的乔慕白的位置。
初初到乔氏任职,乔默笙极低调。乔氏是根基稳固的企业,他的出任在很多人眼里不过是个形式,没有很多人看好一个出过大事故的建筑师能够管理好一间像乔氏这样的大型上市集团。
外人哪里知道,这么多年来,乔默笙投资的私人产业就已经是个十分庞大的数字,他出任乔氏总裁,将乔家大权一点点拉进自己手中,是准备有一日终要将程曦带回自己身边。
他依旧是那个不喜欢与人争的乔默笙。但原本就属于乔默笙的,旁人也休想从他身旁夺走。
那段时间,乔默笙用尽了所有的人脉和关系网,都找不到程曦。事实上,那段时间里,就连乔慕白都不知道乔子砚和程曦去了哪里。
而那段令乔默笙备受煎熬的岁月,却恰恰是乔子砚此生最难忘的一段日子。
在s市,人人都知道乔默笙是全城首富,但众人也不曾忘记过那个比乔默笙出镜率更低,且常年不在国内的乔家二少乔子砚。
乔默笙与程曦正式结婚之后,乔子砚一下子进入城中名媛的视线,成为她们心中的理想夫婿人选。
2014年年初,阮达奸杀女大学生的案件初审结果是被告人阮达被判处有期徒刑10年。法庭中,乔薇玲当场失控。
那一天,乔家人除了乔默笙夫妇之外,只要人在国内的,几乎都去旁听了,乔子砚也去了。
看到女儿在大庭广众下失控,乔御成忙让陈伯上去劝止,却徒劳无效。乔御成生怕乔薇玲失控做出些丑事来,转眸瞪了眼双手闲闲插在口袋中,作壁上观的乔子砚,“眼瞎了?”
乔子砚嘴角一抽,令两个手下过去将乔薇玲强制拉开。
走出法院的时候,很多人都走过来与乔御成打招呼。环贸的总裁何铭伟带着女儿何媛媛走过来,“乔老。”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状况,乔御成的心情必然是不佳的,但他虽然老了,神智却是极清楚的。他看了眼何铭伟身旁身材娇小,样貌可人的何媛媛,“这是你孙女?”
“乔爷爷。”何媛媛笑起来脸上有甜甜梨涡,一双眼睛天生上扬,轻眯起来令人觉得很可爱。乔御成不住点头,“这孩子水灵。”
何媛媛一眼就看到站在乔御成身后一身墨黑打扮的乔子砚。他五官美的像少女漫画里的人物,双眼潋滟出众,却气质极冷。只见他双手懒散插在裤袋中,眸光漫不经心,看似全然没有焦点。
何媛媛怔怔望着他,失了魂,心砰砰乱跳,完全不听自己身体的使唤。
乔御成看在眼里,双眸中濯濯精光,于是对何铭伟道,“咱们俩家也很久没聚一聚了,择日不如撞日,去乔月坐一坐,一起吃个午餐。”
停车场里,何媛媛踩着高跟鞋,紧跟在乔子砚身后,她想坐乔子砚的车。谁知人还没走到他的沃尔沃旁,就见这男人径直上了车,一脚油门蹿了出去。害她吃了一鼻子的灰。
乔御成一见,差点被他气死,却无可奈何,只得与陈伯一起继续应酬何铭伟父女。
车流拥挤的高架路上,沃尔沃走走停停,乔子砚却格外耐心地等着。因为相比纽约更加拥挤的交通,s市已经好得太多。
08年的夏天,乔子砚忽然收到乔慕白手下的电话,说乔慕白让他去谢思思的公寓接程曦。
不问缘由,不问因果,事关程曦,无论真假,乔慕白知道,乔子砚必然是会去的。
带着离开谢思思公寓的时候,他问程曦,“想去哪?”
程曦极平静地看他一眼,“原来我有的选吗?送我回到乔默笙身边。你肯吗?”难怪她心中有情绪。谢思思和乔慕白联合起来对她做了这么多阴损事,程曦已经辨别不清,这其中是否有乔子砚的参与。
偏偏乔子砚又不是善于替自己辩解的男人。他带她去了自己在纽约的双层别墅。程曦不挣扎亦不反抗,没有乔默笙在的城市,去哪里已经不再重要。
乔子砚深爱程曦。曾经一度,如程曦说过的那样,乔子砚以为这爱中大约是有不纯粹的因素的,比如可能是因为爱而不得。又或者是他本性中天生喜好掠夺的成分作祟,令他始终不甘放弃程曦。
但2007年的3月25日,他身中乔慕白一枪流血不止倒地的那一刻,乔子砚望着对面惊慌失措,浑身颤抖着被乔默笙拥在怀里的女人。
当时脑海中却只得一个念头:她一定被吓坏了。
夏夜的晚上,程曦常常做噩梦。乔子砚走进来,发现她在梦中不停地嘶叫,唤痛,唤救命,唤乔默笙……
他走过去抱住她,想将她摇醒,却被程曦突然狠狠地咬住他的双手。
雷冉有时深夜与乔子砚在家谈生意的事,曾亲眼看见睡梦中的程曦情绪失控时会将乔子砚的十根手指齐齐咬得出血见肉。
“为什么不给她打镇静剂?”
乔子砚将睡眠中还不停落泪的程曦紧紧拥在怀里,声音极云淡风轻道,“她怕疼。”
雷冉目瞪口呆之余更觉得难以理解。他只知道乔子砚病了。
程曦就是他的所有病因。他的一颗心已经彻底为了她沉沦,堕落,疯狂。只怕已经无药可医。
白天的时候,他与程曦也是有和睦相处的时光的。
乔子砚很清楚,程曦虽然表面很平静,一颗心却被她紧紧地锁住了。她在等乔默笙回来。外表无波无澜,是因为她心中执着地相信着那个男人。
两个都是不会做饭的主。程曦倒无所谓,她常年节食,多吃一顿少吃一顿根本不当回事。
乔子砚有时候见她一餐一个苹果,或是一盒酸奶,心里就觉得很不爽。眉头轻挑,睨着她,“老子有穷到连饭都不给你吃的地步吗?”不由分说拖着她就开车上街找餐厅。
晚上*点的酒店餐厅里,已经有驻唱歌手在表演。多半是黑人女歌手,曲调以爵士蓝调为主,衬托气氛最为合适。
那段时间,程曦的精神并不大好。之前被谢思思注射了过多的镇静剂,她的脑子时常觉得懵懵懂懂的。乔子砚看着这样格外沉默的她,会开始怀念香山别墅里那个会与他斗嘴的程曦。
乔子砚并不知道,在这间氛围和环境都像极了运河五号的餐厅里,程曦忽然疯狂地想念起乔默笙。
在服务员走过来替他们点餐的时候,程曦忽然站起身走到那月牙形舞台旁,对那黑人女歌手轻声说了几句。
很快地,乔子砚看到程曦接过那女人手中的吉他,坐在台中间,缓缓拨通了琴弦。
“为你我受冷风吹,寂寞时候流眼泪……不盼缘尽但仍留慈悲……”
乔子砚原本端着酒杯的手一点点地放下。他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不远处抱着吉他低吟浅唱的女人。她身上的一袭浅蓝色长裙偶尔被风吹起。
她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倾诉着对另外一个男人的思念和留恋。
乔子砚轻轻别开双眸,眸框湿润,一颗心被她轻微沙哑的歌声撕裂得生疼。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异常的沉默。
深夜,他习惯性地推门走进程曦的房间,这一次,她终于没有再做噩梦。
她独自一人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听到声音抬头望向乔子砚,眸眼中有雾水重重。
雷冉有时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劝乔子砚,“要么另觅芬芳,要么据为己有。”
憋屈吗?何止!乔子砚几乎快要瞧不起自己。
可是一遇到程曦,他身不由己,心不由己。舍不得她哭,放不了她走。
这个女人,是乔子砚穷此一生从未遇到过的难题。
时光荏苒,一晃六年。
离开茶馆,程曦去了乔氏。乔默笙看到她走进来,刚放下文件站起身,就看到这小女人主动走进自己怀里,“我饿了。”
乔默笙心一下就软了,他拂着程曦柔软卷起的短发,温声道,“想吃什么?”
“火锅。”
乔默笙纵容地勾起唇,口味还挺重。
林阅即刻替他们打电话订包间。
点菜的时候,程曦望着那一整本厚又精致蓝白色系的菜单,嗔目结舌道,“怎么会有火锅店把菜单做的这样漂亮?”
乔默笙微笑,一边卷起衬衫衣袖,一边找来店长点菜。
点完菜,店长笑吟吟望着乔默笙,“乔先生,今天有新出炉的叉烧酥,要不要试一试?”
程曦即刻点头,“试。”
乔默笙好笑看她一眼,“自己点的要自己吃光。”
一顿饭,程曦几乎只需要负责吃。乔默笙会把她爱吃的通通烫好放到你面前。九宫格的锅底,海鲜要微辣,肉要重辣,蔬菜则只需水煮。程曦的一切喜好和习惯,乔默笙全部不曾忘记。
看到她双唇微微烫红时,他会适时递给她一杯温水。见她唇角有油渍,乔默笙伸手替她擦去。
林阅坐在对面看着,心不由深深地感慨。原来当一个男人深爱着一个女人的时候,竟可以放下架子,不计付出到这样的地步。
吃饱喝足,乔默笙带着她直接离开。程曦意外,“不用付钱吗?”
林阅轻咳一声,“乔太,这间火锅店是属于您名下的。”
事实上,乔默笙名下的大部分餐饮店,上至高档的星级酒店,下至火锅,私房餐厅,茶餐厅,甜品店,无一不与程曦有关。
在s市,收益普通的饮食业从来不是乔氏的主要业务,能够令乔默笙出钱买下来的餐厅,通常都有一个共同点:程曦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