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丝儿切得极细,足见那人的刀工炉火纯青,尤其是对于手腕的控制力真是妙到毫巅。这样的人要是杀起人来,估计也跟庖丁解牛似的,绝不会手起刀落而人还没死。
听琴就笑。心说,如果自己心里这点感慨被旁人听见了,一定会被吓坏了吧。
可是杜仲就是这样的男人。大是大非的立场上,他杀人定然是毫不含糊的。
尝了一口在嘴里,正是最地道的的川椒面和镇江香醋的味儿!听琴一拍桌子,“你这家伙,从哪儿搞来的调料?”
杜仲就笑,在她对面坐下来,托着腮帮温柔地望着她,“媳妇儿,就你这点爱好,我还能不知道?只要出国,最想吃的就是这口;偶尔还想吃糖蒜。都是最冲的味道才能让你平衡味蕾受的折磨。”
“所以我每回都要绞尽脑汁带点这些东西出来。每次过关,都得想尽了办法跟人家解释这是干嘛的。”杜仲耸肩,“我一般都冒充自己是厨师,所以一行李箱的调料瓶才会被人家给放过关来。”
听琴笑起来,在桌子底下踹了他小腿一下,“怎么啦,我就长着一颗中国胃!”
餐馆老板也笑着走过来,用高脚杯给听琴送了一杯白酒,笑米米地说,“在我们餐馆发生的浪漫事件并不少。许多先生选择在这里跟自己女朋友求婚,借助这美丽的海景,一般都会成功。”
“他们借助的方式很多,比如将戒指藏在冰淇林里;或者是请小提琴手过来表演……不过像这位先生一般,竟然要求借用我们的厨房来给小姐亲自做一盘菜,这倒是头一回。”
老板胖嘟嘟的脸上都是和善的笑容,“这也就是中国特色吧?果然与众不同。”
听琴也乐。中国人的思维跟欧洲人自然有差别,就像中国人喜欢说“人间烟火”、“糟糠夫妻”一样,中国人是愿意将男女之间最亲密的关系用饮食来代表的。两人如果吃一个锅里的饭,共同染上相同的烟火气,那么自然就是最亲密的关系了。
“这杯酒小姐尽管放心喝,不是我们的白葡萄酒,而是地道的中国五粮液。这是我的一位中国朋友送给我的。看先生亲自炒了菜,如果没有合适的酒来配,该多么可惜,所以我自然就也不能小气地藏着这五粮液喽。”老板大方地将酒杯搁在听琴眼前。
这就是法国商人的美妙之处。他们也是商人,也是寻利的,但是他们的商业行为当中还处处浸润着浪漫的天性,最会玩儿情调。
听琴就瞅着眼前的五粮液配土豆丝儿笑。
在老外眼里,中国酒配中国菜,当然没问题;可是在中国人眼里,估计还真没人会用五粮液来配土豆丝儿……
不过这种感觉,真的很棒。
杜仲也笑,“来吧,中国胃。让你吃好了,你的心情自然就好了。”
听琴大口地直接造掉大半盘子的土豆丝儿,五粮液也喝了大半杯,这才拍着小肚肚满意地跟杜仲说正经的,“你公开在拉菲酒庄跟小罗扛上,你也不担心?”
杜仲耸了耸肩,“你给我介绍过的,拉菲酒庄虽然跟木桐酒庄是亲戚,但是他们也是仇家。所以在拉菲酒庄的地界上,我丝毫不担心小罗敢做任何事。即便那摄像头拍到的图像,我相信拉菲酒庄也只会用来去诋毁小罗,而不会跟我作对。”
听琴听着也挑眉,“好啊,你这家伙够阴的,连这个也能被你给利用了!”
杜仲从桌面对面伸手过来我住听琴的手,“既然你都对他开诚布公说‘罗敷有夫’,那我这个当丈夫的就必须要张开羽翼将我的女人收纳在羽翼之下。听琴,这一次我来对付小罗。”
听琴微微皱了皱眉,“我跟他认识不超过一个星期,可是他这人却太快投入感情了。他这样做,我觉得不会真的是我的魅力有多么超群,我反倒担心是他有些偏执,所以我才要赶紧抽身而退。我担心他不是个能玩得起的人。”
杜仲含笑点头,“所以,这也正是我正式与他扛上的原因。对待这样偏执的男人,就要以男人的拳头来解决问题。否则任何苦口婆心的劝说,都只会让他更加偏执。”
听琴叹了口气,向后仰躺在靠背上,“杜仲,这个游戏我有些玩儿腻了。我现在真的想不管什么红酒代理权,甚至暂时不去管圆明园兽首了。我只想回到妙妙身边去。”
说到女儿,杜仲的神情也温柔下来。
“我知道,我也一样想念我们的女儿。琴,不然我先送你回去,这边的事情交给我。”杜仲轻轻握着听琴的手,给她支撑和安慰。
听琴抽了抽鼻子,“这几年我真的是要老了吧?怎么总觉得厌倦,总觉得累?我从前,从来不是这样的。”
从前的骆听琴,凡事都是说做就做,风风火火,从来不会觉得累,从来不会被困难吓倒。几时从她口中听到过一个“累”字?
听琴觉得是自己老了,杜仲却明白,那所谓的累的表象之下,实则是一个女人渴望栖息下来的心。
只有当找到了心灵的归宿,找到了可以依赖的人,所以女人才会不再迷恋个人去冲杀,去打拼。可能从骨子里,女人倒是宁愿做小鸟依人,只有没有福分依赖别人的女人才会不顾一切向前冲,用“女强人”的光鲜面具来武装自己吧?
所以听琴的话听起来似乎带了点消极与懈怠,实则从内里扒拉扒拉,看见的却是甜蜜的前景。
杜仲笑起来,握紧听琴的手,“若是真的累了,随时可以退休。事情自然还有其他人来做。比如小桔花这样儿的,你留着他当温室里的花朵么?还有兰二少,今生美满了,也该成全你我的美满了。”
“嗯。”听琴难得乖觉地点了点头,“我现在就想天天跟妙妙腻在一起。网路上的妈妈们都说,小孩子你看她小啊,可是要想长大,仿佛就是*的工夫,一下子就变成大孩子了。我舍不得错过妙妙那么多成长当中的瞬间,我要陪着她。”
“好。”杜仲走过来蹲下,拥住听琴,“琴,我马上办机票,你先回去。”
“四舅舅,我给你猜个谜。它很脆,咬起来咔嚓咔嚓的,很脆哟……”
香港,骆宅。
桔花小四儿蹲在妙妙眼前儿,陪着妙妙玩儿。妙妙的房间里摆满了儿童专用的小家具和各种各样小玩具。
此时一张粉蓝色的小桌子上放着一个小茶壶与两只小茶杯,还有一个蓝色的骨瓷碟子。妙妙眨着大眼睛跟桔花小四儿说话。
小四儿骨头都快酥了。如今小怪兽、猗猗、紫儿都长大了,现在最萌的就是妙妙了。
自打妙妙生下来,整个靳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绝对想不到听琴能生出这样一个女儿来。每当提起这个小东西,所有长辈都会心疼地快要掉眼泪了,那么柔软,是怎么会成为听琴的女儿的呀?
唯一的答案,就是上天派下来一位小天使,就是为了要用温柔的力量来收服听琴那颗桀骜的心。
其实所有的桀骜实则都是伤痕的另一种形式。听琴的桀骜除了有靳长空与蔡淑芬的遗传之外,当然也有小时候家庭破裂的伤痕。所以上天要用妙妙这样一个女孩儿来弥补她的,是不是?
兰泉无声踏上楼梯来,正看见小四儿那副骨头都酥了的模样,捏着妙妙恩赐给他的夹心脆,“嗯,好好吃哦……”
兰泉就乐,“四儿,你出来一下。”
“不嘛不要嘛,人家在跟妙妙公主喝下午茶。”桔花小四儿扭动着身子,用妙妙的腔调在说话。
兰泉要受不了了,直接进去拎着小四儿脖领子就出来。
妙妙眨着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柔声说,“二舅舅,要对四舅舅温柔哦。不要让四舅舅疼呼呼哟……”
兰泉也立马腿都软了。
两人坐在外头秋千架下说话。
“跟妙妙学说话,你恶不恶心啊?”兰泉瞪小四儿。
小四儿继续萌,“人家这样说话,启樱一定最喜欢的哦……再说,妙妙这样说话的创意,不是也被你提供给广告公司了么?那个夹心脆厂家没给你钱哦?”
兰泉终于笑开,“他们找了那个回族小女孩儿来演,真的很萌哦。可惜大娘不许妙妙来出演,不然一定更萌……”
“那当然。”小四儿终于恢复了正常,“妙妙曝光,会有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