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的电话?”
听琴一听妙妙这么说,立马就炸了,眼睛登时化身两把小匕首,唰地全都刺向骆东杰去。
骆东杰登时惊了,连忙摆手,“没有,听琴,真的不是我啊!我怎么会这么胡来,怎么会让你妈妈这么着急上火?”
听琴咬牙瞪着骆东杰,还继续软着声音问妙妙,“妙妙你别逗妈咪。外公就在妈咪身边呢,外公的电话怎么会在你那里呢?”
妙妙在电话里甜甜软软地叹了口气,“猫咪你搞错喽……妙妙不是只有一个外公哟。”
听琴猛地怔住。
妙妙说的没错,她怎么给忘了她!
听琴噌地站起来,却也不敢喊,怕吓坏了妙妙,只能柔声说,“外公在不在你身边,让外公听电话好不好?”
“好。”妙妙软软回答,顿了一下却忽然说,“外公正在跟一位好漂亮的奶奶说话哟,妙妙叫他,他也不肯理妙妙的。猫咪,妙妙比不上那位好漂亮的奶奶么?”
“好漂亮的奶奶?”听琴额头登时黑线。
“嗯,嗯!”病*上的蔡淑芬忽然咳嗽起来。
听琴叹了口气,一边跟妙妙说,“妙妙乖,去扯扯外公的手,让外公听电话。”一边转身瞪着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妈。
让听琴非常意外的是,她妈坐在*上,刚刚还病怏怏的样儿,这一会儿忽然满面通红,倒像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似的!
听琴心里猛然掠过一道阴影——之前她就在怀疑,老妈怎么会突然好模样地在那天带着妙妙去逛百货公司?
虽然女人哪天出去逛街是不需要理由的,但是却正好赶在那家百货公司重新装修之后,该楼层的监控设备还没有重新安装调试完的空当——这个就怎么听着都像个设计好的陷阱。
她老妈蔡淑芬虽然经常蛮不讲理,却绝对不是个笨人,老妈怎么就那天去了?开始听琴问到这儿的时候,当时看见老妈竟然极为奇怪的脸上一红——接下来就玩儿晕倒,就此避过了那个话题去……
电话里还没有声音,听琴捂着话筒,对着老妈就是一声厉喝,“你早知道我爸来香港了,是不是!”
有些情,注定了是一场孽债。尤其是靳家上辈人的那些情感纠葛,只能让人唏嘘。
可是在那些情感纠葛里头,听琴老妈蔡淑芬就像个蹩脚的大配角,她的出现不合时宜;她当年的横踢马槽只给人留下了泼辣的印象。及至蔡淑芬最终离开靳家,可能真正同情蔡淑芬的也不多——可能在人们心里头,总是下意识去同情弱者;蔡淑芬却太过泼辣了,她虽然也是受害的一方,却因为她的撒泼打诨而反倒让传统的靳家人很难负荷。
只有听琴真的心疼自己老妈。所以这么多年下来,听琴自己也是个泼辣的性子,却还愿意被老妈给欺负着。就连婚事这件事,她也总能到最后屈服给了老妈。
母女都是前辈子的缘。她定然是前辈子欠了老妈的,所以这辈子才托生为老妈的女儿,用这一生一世来回报老妈。
骆东杰二爸定然也是前辈子欠过老妈的;而正好反过来,老妈则有可能是前辈子欠了老爸靳长空的。
直到此时听琴才不能不认清现实:原来老妈是真的爱着老爸靳长空的。所以她当年才会那么拼了命一样地撒泼大吵,想要挽回老爸的心;只不过她用错了方式,她的大吵只是表明了她的害怕,却会将男人越推越远。
听琴不由得同情地去望了骆驼二爸一眼。
可是奇妙的是,骆驼二爸竟然宽厚地朝她一笑。仿佛真的并不介意。
老天总有救赎吧。就像上天派了妙妙来当她的女儿,救赎她的心一样;骆驼二爸就是上天派给老妈的天使,来救赎老妈这一生的爱情。
听琴听见自己心底深沉的叹息。从前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明明确定是爱着杜仲,愿意跟杜仲生下孩子,愿意跟杜仲过这一辈的前提之下,竟然心里还是对涛子念念不忘——或许这个执拗劲儿也是从老妈那遗传来的吧?
也许未必还是爱,更多的是不肯放下的执念。就像河蚌的壳子里进了颗小小的沙砾,原本没什么大不了,河蚌却总是在意这小小的挫折,于是便不断不断分泌东西去包裹那颗沙砾,以使得沙砾不再让它那么疼——殊不知,年深日久,它自己反倒创造出一颗更大“沙砾”。
好在,那颗更大的“沙砾”,名字叫做珍珠。以美丽的外在,遮住了疼痛的内核。
这世上,要想获得美丽的爱情,多少都要走过一些疼痛的吧?
“听琴?”电话里终于传来了老爸靳长空的嗓音。
听琴回过神来,立马发飙,“老爸你发什么疯?你把妙妙带走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靳长空站在商业街头,被女儿给骂得一脑袋都是汗,不过老爷子依旧如同年轻时候一般难惹,“怎么啦,我见我外孙女,还要跟任何人报备么?听琴,就算你是她妈,我也没义务非要跟你说一声吧?你别忘了,我是你老子!”
好嘛,靳长空老了老了,做派倒是越发像靳邦国老爷子了。
也是的,靳家老一辈都已经去世,如今的靳邦国是靳家的老大;在其位必然理其事,于是做派自然就有了老太爷的影子。
“再说了,你当时不在香港,你不是跟杜仲在法国么?”好在靳长空还知道自己干了件挺吓人的事儿,发完了老子的威风,还知道软下嗓音来跟女儿解释。
“好,就算我在欧洲,那您不能跟我妈说一声啊?我妈在百货公司丢了妙妙,你是想要她的命啊!”听琴怒火中烧。
不过怒火归怒火,听琴自己吼完了就也知道缘由了——老爸跟老妈那就是一对怨偶,当年打得差点没把天给掀翻了。就正如这世界上任何一对打离了婚的怨偶一样,真是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直到多年后的今天,两人还在别苗头。
妙妙如今成了他们俩之间别苗头的主要争夺物。
所以老爸趁着老妈带着妙妙出门的机会带走妙妙,说不定他就是故意的他!
“能不能不当老小孩儿,啊?”听琴气得直跺脚,“老爸,你要明白,妙妙是多少人的命根子!您这么玩儿,是要出人命的!”
“你甭替你妈叫冤屈。”靳长空那边又来劲儿了,“她动不动就会玩儿晕倒,我知道。接下来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过你放心,她且活得长远呢,绝对死不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老爸!”听琴真是晕了。
那边蔡淑芬一直立着耳朵听靳长空的动静儿呢,病房里也安静,所以蔡淑芬还真的听见了几个话音儿,蔡淑芬就猜着靳长空都说什么了,这就气得捶*大喊,“靳长空,听琴是我女儿,是骆听琴!你给我听清楚喽!骆听琴的女儿妙妙也只是我们骆家人,跟你靳长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芬芬你别激动,别激动啊……”骆东杰赶紧抱着老婆。
听琴闭上眼睛,握着拳头空空挥了一下,“你们都够了!从我记事的时候就天天在吵,如今分开这么些年了还在吵!你们觉得有意思么?”
电话里,靳长空还要说什么,忽然被一声柔软的嗓音给喝止,“长空。”
静婉的一声,毫无波澜,甚至都没加大音量。靳长空那边却登时不吱声儿了。
听琴闭上眼睛。她听出来是谁了。这么多年,能给老爸这种影响力的人只有一个:袁静兰。
电话被袁静兰接过去,柔婉的嗓音静静传来,“听琴,你别担心,一切都好。我在法国听杜仲给涛子打电话了,我不放心,这便也回香港来。”
“那您怎么会跟我爸在一起?”听琴叹气。
袁静兰在电话里轻轻笑起来,“妙妙不见的当天,兰泉就猜到了是你爸爸带走了妙妙。兰泉就给我电话,让我赶紧联系你爸爸。”
听琴懂了。老爸跟老妈别苗头的事儿谁都管不了,只有袁静兰能劝得动老爸。
当年一直对袁静兰有成见,后来因为简桐,听琴已经能够放下。这会儿她终于微笑向袁静兰,“伯母,劳您费心了,还专程跑了一趟。”
“跟老朋友聚聚,也是我的快乐。”袁静兰话到即止。
是老朋友,却不再是旧日的重提。如今无论是靳长空还是靳万海,都只是她的老朋友。悠悠岁月过去,也许爱情的面目早已改变,但是友情却是酒,在时光里越酿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