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真的这么说?”云小芽瞪大了眼。
看着梅娘含笑的眼,云小芽心里便有些乱了,梅娘的那句“心爱之人”让她的脸火烫,她突然想起赵廷琛每一次拥抱她的样子,不知从何时起,他对他由粗暴怒骂,已改为一边抱一边骂了。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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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澜苑内。
大夫人命陈婆子给云小芽上了茶点后,就将屋子里伺候的人全屏退了,屋子里只剩了她和云小芽两人。
“小芽姑娘,”大夫人笑眯眯道,“老夫人那边,你想好怎么说了吗?”
“我?”云小芽瞪大了眼,有些意外。
大夫人点头,意味深长一语双关,“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件事由小芽姑娘你说最合适了。”
云小芽没想到要她去开口,心里就有些犹豫,但大夫人不给她犹豫不决的余地,她脸上挂着笑,但眼里已经冷了下来,“小芽姑娘,我们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其他的办法都行不通,就只有赵先生的方法是唯一的方法,但是这样的话除了你外,其他的任何人说的话,都会被老夫人认为是嫉妒三房都是心怀不轨无风起浪,反而适得其反,”说到这儿,大夫人微微一笑,“其实你去不去说的,又有什么呢?我不过是凭着点对婆婆的孝心罢了,若我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瞧,什么都不看,明儿老爷子和老太太都去了,就算秦家绣坊落在了三房的手里,我也到底是秦家的大房夫人,自过我的安生日子。”
她这话是激将,也是实话,云小芽不傻,自然是一听就明白了,她默默的坐了一会儿,便点头,“好。”
大夫人看见云小芽眼里的凄然,心下便多少有些不忍,当年她嫁进秦家,和那位小姑子也是有走动的,那时魏金枝不时的刁难她,都是那位小姑子替她排解,眼前这孩子若真的是她的女儿……
想到这里,大夫人的心里竟不知是喜还是悲了,喜的是,老天爷终究有眼,她竟然还活着;悲的则是,若她的孩子没有遭人毒手,此时都要比这个孩子还要大些了。
就这么又喜又悲的,大夫人眼里竟泛了红,好在云小芽正一脑子愁着怎么跟外祖母说,倒没留意到大夫人的异样。
大夫人很快平静下来,她便将当年小姐婉玉如何遭魏金枝算计等等,尽说了一遍,但她和赵廷琛想得一样,云小芽既是小姑子和那个书生的女儿,她就不能说她父亲接近她娘很可能只是一场阴谋。
云小芽边听边流眼泪,若说之前赵廷琛说时,她还不愿意相信这一切,待到此时她亲眼见过那魏金枝后,她已是不得不信了。
大夫人见云小芽哭,她到底也落下泪来,道,“好孩子,虽是年日已久之事,无凭无据,但我发誓我绝没有冤枉老三,我就算证明不了这件事,却可以证明她心怀不轨居心叵测,只等老夫人心里有了准备,身子再好些后,便让老夫人亲眼瞧瞧罢。”
云小芽点点头,也是一语双关的,“正是呢,以老夫人的睿智,若不是亲眼得见,也是不会相信的。”
这世上的事儿,从来就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而云小芽与其说是信大夫人,不如说是信赵廷琛,信梅娘,信叶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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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开口难。
老夫人跟前,云小芽犹犹豫豫的开不了口,老夫人瞧着外孙女儿的神色不对,便看向叶妈妈,叶妈妈心里有数,便在背后敲了个边鼓,“小小姐常常背后流眼泪,老奴问她时,她又犹犹豫豫的的要说不说,但听着那意思,倒像是小姐有什么话,要她说给老夫人知道的。”
老夫人的心就开始颤,“婉玉有话要她告诉我?啊呀这孩子,怎么不说呢?”
说话间就将云小芽给唤到跟前,老夫人握着云小芽的手,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娘让你带了话给我?”
云小芽就一惊的样子,眼角余光中,叶妈妈含泪向她点头,事到如今已避无可避,云小芽只得一咬牙,点头道,“是。”
“是什么?”
“外祖母,”云小芽还没开口,眼泪已刷刷落下,她狠下心,将当年出卖娘亲的人,可能就是表姨魏金枝的话说了一遍,临了道,“娘亲一直都说,这位表姨母和她是从小儿玩到大的,她并不愿意相信表姨母会有这样狠毒的心来对她,可左想右想,当年表姨母的言行举止都太诡异。这些年来,娘亲一直放不下这件事,她说,当年向太祖告密的人若真的是这位表姨母,那这些年来让她留在外祖母的身边就太危险了,这便是她狠下心,让我来苏州寻找外祖母的缘故了。”
老夫人的脸色果然就变了,她握着云小芽的手一紧,眼里已浮现了厉色,“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
云小芽含着眼泪,点点头又摇摇头,“娘亲其实也没有什么证据,一切都只是推定和猜测,但小芽自来到秦府,正逢府上在闹说外祖母被人所害,下人们暗地里都在说,害外祖母的人就是表姨母,她想害死外祖母好夺秦家大权,小芽心里发慌,吃不定要不要将娘亲的话告诉外祖母,一来到底没有证据,小芽也怕冤枉了表姨母;二来,小芽怕外祖母知道了生气,伤了身子。”
老夫人已气得直抖,果然就如大夫人所说,若其他人说魏金枝居心叵测,她只觉得是别人在陷害她这个外甥女,可若是这些话从自己的亲生外孙女的嘴里说出来,就真的不一样了。
这世上,最寒凉的就是人心。
老夫人在女儿远走高飞生死不知后,便拿着这外甥女儿当亲女儿待了,寻常里免不了护短偏私,但做人真的是有亲有疏,再拿着当亲女儿待的外甥女儿也到底不是亲女儿,在老夫人的心里,怎么都是自己肚子里掉下来的那团肉更宝贵。
此时一听女儿当年差点死于非命,竟然是这个待如亲生的外甥女所为,老夫人当即也不管是不是有证据,直接就抓了个杯子砸
在了地上,她向叶妈妈道,“你去将老大家的叫过来,查,给我狠狠的查。”
见外祖母气成这样,云小芽一半担心,一半又微微的松了口气,只要老夫人肯查,说明她就已经接受了这件事,倒不怕她受不住了。
是叶妈妈亲自去请的大夫人,一路上也自然都通了气,大夫人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泪眼婆娑的将她进门这些年来,魏金枝怎么欺上瞒下嚣张跋扈更害得她和二夫人都失了孩子怎么毒害老夫人等等等等,全都说了个遍,最后,她将带来的一些账本抱着,膝行送到老夫人的面前,哭着道,“老夫人,媳妇不敢胡言乱语诬陷三弟妹,这些账册都是媳妇这些年留心弄出来的,婆婆且看看罢。”
老夫人将账册只翻了几张,脸色就冷得冰一般的,她看看大夫人,语气却平静,“你既留心多年,想来手上的证据,不该只是些账本罢?”
大夫人嫁进秦家多年,自是了解婆婆的脾气,她知道,老夫人其实是怒极了。
她不答话,倒先看向云小芽,道,“还请小芽姑娘先回避。”
云小芽先一愣,后面倒也不在意,忙起身去了外厅,不多时,就见老夫人一声猛喝,“她好大的胆子!”
云小芽听得一惊,站在外面犹豫着不知该不该进去,耳听得屋内的声音又小了下去,待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见大夫人出来,向云小芽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便就去了。
云小芽这才进了内室,就见老夫人白着脸躺在暖炕上,向叶妈妈哀叹,“家门不幸啊。”
叶妈妈一阵唏嘘,见云小芽进来,就向她招招手,道,“小芽,快来哄着老夫人将这碗参汤喝了罢,老夫人这会子正生气呢。”
那参汤是云小芽看着梅娘炖的,里面放了雪灵芝,自然是不能糟蹋了,云小芽忙上前接过碗,只拿好听的话哄着外祖母,到底骗得她将那碗汤喝了下去。老夫人劲儿一松,再加上那汤里的劲儿,便泛起了困意,由云小芽服侍着就在暖炕上睡下了。
待老夫人呼吸平稳,叶妈妈这才吐了口气,带着云小芽到外厅坐了下来。
她看着云小芽,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秦家就要变天了,真不知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云小芽抿一抿唇,叶妈妈话里的悲凉,她怎能不明白呢?
外祖母年纪毕竟大了,秦府此番变动后,下一任的当家人就必定是嫡出的大房,但云小芽细想大夫人为人,倒不像那穷凶极恶的,是以倒也不甚担心。
她只疑虑一件事,赵廷琛将她送进秦府,难道只是为了让她和外祖母相见?
眼瞧着就是年关了,他断无在苏州过年的可能,扬州那边又艰险重重,所以秦府这边,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完?
不知为何,云小芽虽不愿和外祖母分开,但心内却更是担心此次扬州运粮不得顺利,担心赵廷琛!
是的,她担心赵廷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