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姚善宝打了个嗝,抱着土瓦罐片子就跑回房间做自己的研究去了。
见姚善宝走了,刚刚还你谦我让的四大捕快立即抢起食来,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地夹,个个不肯落下风。
卓云还好,到底顾及着自己老大的面子,吃饭也不比几个跟班没形象。
姜荣是个木头脸,吃饭的时候脸也板着,像是谁欠了他银子一样,只是,手上的动作极快。他这是第一次吃姚善宝做的菜,也是第一次吃着这么好吃的菜,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了,因此,能吃的时候就猛吃。
大傻子是饭桶,平时在家的时候,张家老两口给他的碗就比一般的大,一顿饭吃个三五碗是不成问题的。只是,善宝晚上不给他多吃,他平时晚上吃饭有善宝在的时候,总会少吃一碗。现在善宝走了,他还不得敞开了肚皮使劲吃。往后娶了媳妇,媳妇会管着自己,能吃一次少一次。
许绍清今天被鸟屎砸了一脸,心情极度不爽,所以,他许公子要化悲愤为食欲,吃吃吃!
初夏的傍晚,院子里很静谧,只听到锅碗“砰砰砰”撞击的声音,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声鸟叫。
许绍清听到鸟叫,立即停住吃的动作,一双眼睛攒着火,瞄来瞄去,最后他觉得自己瞄准了,筷子“嗖”一下飞出去,然后如果所有人想的一样,没一会儿,又“嗖”地飞回来了。
姚善宝一躲进房间就开始翻看姚家医书草药篇的牛尾草那一章节,她心里一直想着的问题是,她不是这个时空的人,第一次听说牛尾草很正常。但是,师父是名医啊,既然是名医,应该不会没有听说过牛尾草吧?
但凡知道牛尾草的,听说过牛尾草的,给那柳家二少爷治病时,应该会察觉出异样才对。明天得去问问师父情况,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房间窗户大开着,姚善宝坐在窗户边上的书桌前,将土罐子碎片整齐排好,又准备好一张洁白的布绢。用刀片去刮土罐内部的药渍,然后将药渍用刀戳着放在火上烧。
书上说了,牛尾草遇火光会变成蓝色,果不其然,这药罐子上取出来的药渍,在火上一烧,呲呲冒出蓝色火光来。本来在柳家的时候,姚善宝还不太确定,但是现在,她可以大胆配解药了。
她白天的时候给那柳家二少爷把过脉,觉得从脉搏上来看,病情似乎比上次好得多了。可见,这牛尾草的毒性还算是比较温和的,只要停用一段时日,身子立马有所好转。
但是也只是有所好转,如果继续再食用,毒性不会因为只几日的停用而减去。她跟柳媚说过,这柳二少爷目前是不会再继续中毒了。而老姚家的医书上,专门有一章节是讲述牛尾草的,她有得时间好好配药。
一晚上,姚善宝都在认真地给柳家二少爷配可以解牛尾草之毒的解药,姚善宝做起事情来不但认真得很,而且旁边任何人任何其它事情都别想打扰她。她做事经不得吵,所以,大傻子吃完晚饭洗完澡后,悄悄进到善宝房间里,抱了昨晚上的薄薄被子又悄悄走了出去,将门关好……
这几天来,他一直都是这样,用被子裹着身子,守在善宝门外睡觉。
夜间狂风大作,顿时又下起了倾盆大雨来,大傻子被大雨给浇醒了。他醒后的第一反应便是,是不是善宝怎么了,见善宝还在埋头抄写着什么,他便放心了。只是雨越下越大,打到身上的雨水也越来越冰凉,他睡不着了。
裹着湿被子,大傻子尽量往里面缩了一点,可一点用没有,雨水从四面八方打过来,任他往哪儿躲,都是逃不掉的。
姚善宝研究解药有些入迷,待写好所有需要的药材、以及一一确认了好几遍时,雨已经下了有好一会儿了。
她放下纸笔,大大伸了个懒腰,突然听到外面有狂风暴雨的声音。见着窗户被关得严严实实的,她有些恍惚起来。明明记得自己是开着窗户的啊,什么时候被人关起来了?
虽然外面下着雨,但是屋子里有一股子浓烈的草药味儿,她受不了,便想打开窗户通通风透透气。可谁知道,窗户刚一打开,就看见一个人头,她吓得大叫一声。
大傻子原本是蹲在门外边的,后来雨下得实在太大了,他见善宝一直不知道关窗户,便悄悄挪了过来,将善宝窗户关严实。窗户关好后,他发现,好像呆在窗户边比呆在门边好一点,就裹着湿被子继续蹲在这里了。
所以,姚善宝见到的一颗大人头,那是大傻子的。
大傻子见吓着善宝了,赶紧站起身子来,头一转过去,却见善宝哭了。
大傻子不想善宝哭,可是他嘴笨,脑子转来转去的,也想了好多安慰她不要害怕不要伤心的话。可话到嘴边,他就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来。
笨嘴拙舌的,最后想了半天,只吐出几个字:“善宝不哭……”
姚善宝不是被吓着了才哭的,她刚刚虽然着实被人头吓了一跳,但以她的胆子跟性格,还没有矫情到被人头吓哭的程度。她哭了,是因为心疼,因为难受。大傻子真是太傻了,只知道要守护着她,都下这么大的雨,自己都淋成一只落水狗了,也不知道进来躲一躲。
又想到第一次跟大傻子进城时候的情景,那一次,也是下了大雨,大傻子为了她不迷路,一直呆呆等在那家鱼面馆门口。两次场景重合,姚善宝内心冰一阵火一阵的,堪称冰火两重天。
随手狠狠擦了下眼泪,沉着脸道:“呆瓜!还不快进屋子来,站在外面干什么!”
“哦~”大傻子应了一声,还是有些犹豫,脚没动,他抬着眉毛看姚善宝,“善宝……他们说了,晚上进你的屋子不好。”
姚善宝见大傻子敢回嘴了,气鼓鼓地冲了出去,大傻子见善宝要出来了,赶紧往门口跑去,将她堵在门口,不让她出来。
“善宝,外面雨下得这么大,你出来会发烧感冒的。”大傻子腿长手长的,拦在门口,将姚善宝堵得严严实实,“君深会保护好善宝,不要善宝发烧。善宝生病了,我会难受的。”
“呆瓜!你真是呆死了!”姚善宝踮起脚尖,狠狠戳了下他的脑袋,用足力气拖着他的大长手,就将他拽了进来,然后姚善宝反腿一踢,将门“砰”一下揣关上了,她双手叉腰站在大傻子跟前,瞪眼凶狠狠盯着他。
大傻子觉得善宝的眼神像是会吃人一样,他吓死了,脑袋瓜子飞速转着,心想,呆会儿善宝骂他他一定不还口,打他也一定不还手。
姚善宝瞪了他一会儿,心里又难受得委屈,一边凶狠狠地教训着大傻子,一边却已经是抓着他去一边坐下了。
拿了干的布来,解了他湿乎乎的头发,给他擦头发。
大傻子背脊挺得笔直笔直的,还是第一次,有一个除了娘以外的女子给他梳头呢。他感觉到那双手的柔软,感觉到那双手的动作很轻柔,不经意间碰触到了他耳边敏感的肌肤,他都觉得浑身烫了一片。
他不知怎么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句“醉死温柔乡”的字句来,想想,他现在差不多该就是那样吧。
灯火昏暗,姚善宝给大傻子梳好头发后,将他湿漉漉的头发散在他的背后,又动手去解他已经湿透的衣裳。大傻子感受到了那双手的不老实,他身子一颤,一把抓住了那双乱动的小手。
“干什么?”姚善宝瞪他,又顺便踢了他一脚,“难不成我还能玷污了你的清白?看你那紧张的样子,哼!”
大傻子浑身跟火烧了一样,他深深望着姚善宝,喉结滚动一下,似是狠狠咽了一口口水下去,眸色渐渐深不见底。
姚善宝望着大傻子,看着他脸色的变化,牙一咬,狠狠拍了下他的脑袋:“想什么呢?”
大傻子被打得措手不及,捂着脑袋瓜子“嗷呜”叫了一声,然后垂着头,不吭声。
姚善宝突然想到了师父说过,大傻子脑袋上被插了一根带着有“如意郎君”毒的银针,她吓得手抖了起来。抱着大傻子的脑袋瓜子就四处检查起来,生怕将他脑袋又打坏了。
大傻子却趁机一把将姚善宝抱到怀里来,他用自己健硕的手臂紧紧框住姚善宝,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紧紧护在怀里。他的眸子很纯很澈,漆黑又清亮,像是碎了的星子一般,亮晶晶的。
姚善宝倒是没有推搡,任他抱着自己,她有些困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双眼一闭,准备就这样睡过去。
闭着眼睛静默了一会儿,没听着动静,她微微动了动,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见大傻子一动不动的,只傻乎乎地望着自己。姚善宝笑了一下,双手一伸,抱住大傻子脖子,就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下。
大傻子第一次被偷亲的时候,他有些手足无措,可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作为一个男人,被自己心爱的女人偷亲了两次如果还不知道反击的话,怕是……
大傻子虽然有些傻,但倒不笨,姚善宝才亲过来,他就还了回去。
男人亲女人跟女人偷亲男人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女人娇羞,偷偷亲完后自己还会脸红。可男人不一样,他们的吻都霸道、却又不失温柔,吮吸着自己心爱女子的唇瓣,像是对待一件最为珍贵的宝物一般,小心翼翼的,却又充满着激情,直到双方呼吸交织,整个房间内传来那女喘息不止的呼吸声,方才作罢。
姚善宝脸都红透了,身子一缩,像猫儿一样,将小脑袋缩进大傻子臂弯里。
大傻子一边拍着善宝的背哄她睡觉,一边挺直了背脊得意地说:“善宝,我想好了,往后你不管怎么骂我打我,我都绝不还口,也不还手。等你骂完打完了了,我就将你捞到怀里来,就像刚才那样亲你。这样,你就会乖了。”
此时的姚善宝,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般,不理他,只埋头睡觉。
姚善宝以为,等她睡着的时候,大傻子会将她放到床上的。可当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是睡在大傻子怀里,她微微有些愣住。
姚善宝身子一动,处于浅层睡眠的大傻子立即就醒了,他伸手爱抚地摸了摸善宝的脸,声音微微有些哑:“善宝,你可以再睡一会儿的,天还没亮透呢。”
“你怎么还抱着我啊,你可以等我睡着之后将我放到床上去的啊。”姚善宝爬了起来,理了理自己衣裳,见大傻子面色潮红,刚刚好像声音还哑了,她赶紧伸手去探他脑袋,好烫啊,她心疼地说,“君深,你发烧了,我给你熬药喝去。”
说完姚善宝就跑到院子里去了,外面的土地还湿湿的,地上积了一湾一湾的水,连空气中都夹杂着潮湿之气。看着这架势,应该是下了一整夜的雨,连院子里的树枝都被风刮了下来。
院子里落了一地的树叶,树叶沾着泥土跟水陷在泥地里,地上泥泞得很。
找了个火炉子,又找了个土罐子,姚善宝用火折子点了火。鲁夫人平时一直吃着药,因此府上有些药材,姚善宝去跟小莲打了招呼,捡了几种治感冒的药材过来,给大傻子熬药。
见天色还早,姚善宝想到淋雨受凉感冒发烧的人还是吃清淡一点的东西比较好,便又去厨房里亲自熬了大白粥。
大白粥熬好了,府上的住着的人大多都醒了,个个闻着香味伸着懒腰出来了。
县衙府后院的后面是一条小街道,街道的那边,是衙门里几个捕快租住的院子。卓云跟姜荣就住在里面,几个大老爷们的,每天都忙着公事都不自己做饭,要么是去外边随便吃一点,要么就是到县令家来混口吃的。
鲁夫人一个人在家也寂寞,有些后辈们陪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她心里也觉得充实。因此,卓云他们几个来的时候,她就常常说,往后别花那个冤枉钱出去吃了,都来县衙府吃,不就是多几副碗筷的事情么。
几个捕快中,除了卓云以为,其他大多都还是单身小伙子。他们也愿意往县令夫人身边凑,因为县令夫人说过,找个机会给他们做个媒人什么的。也都老大不小了,都该成个家了。
今天一早,又见到一大班人,姚善宝盛好一碗大白粥后,笑着对大傻子的同事打招呼道:“早饭都在锅里呢,你们要吃,自个儿动手吧。”
“啊呀,姚姑娘这么一大早的,一定是给张兄弟做的吧。”其中一个毛头小子望着姚善宝笑,人虽然黑了些,但精神头很足,一双眼睛也是亮亮的,语气带着惋惜,“还是张兄弟运气好,得了这么个会疼人的媳妇,怕是做梦也要笑醒了。姚姑娘,你们家还有什么姐姐妹妹的吗?”
姚善宝端着大白粥,只笑了笑,倒是没怎么说话,只一溜烟就往自己借住的后院跑去。
刚进院子,见大傻子还穿着昨天那件衣裳,一个人正蹲在火炉边看着火呢。
姚善宝走过去说:“君深,药给它熬着吧,我给你熬了粥,你先过来喝。”
听了“媳妇”的话,大傻子乖乖就走了过去,在姚善宝对面坐了下来,闻着香味儿,他肚子又来了个大合唱。
姚善宝望着他,问道:“是你自己吃呢,还是我喂你啊?”
大傻子答非所问,只皱着眉心说:“善宝,你吃什么?”
姚善宝白了他一眼:“我还要你担心啊,你不用我担心就算好的了。我吃过啦,刚刚已经在厨房里吃了一碗了。我知道君深饭量大,你瞧,我特地用了个大碗来盛给你吃呢。”
大傻子眉毛一挑一挑地望着姚善宝,似乎在想她说自己吃过了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见大傻子坐着不动,姚善宝一屁股挨着坐了过去,用汤匙舀了一汤匙,吹了吹,送到他嘴边:“我喂你,吃吧。”
大傻子张口,含住汤匙,然后只觉得唇齿间一阵清香,他嚼也没来得及嚼,猛一下就吞了进去。
“好吃。”大傻子很肯定地点头。
姚善宝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将碗递给他:“好吃你就多吃点,快些吃,你的那些个衙门兄弟们已经过来了。你快些吃的话,呆会儿吃完说不定还能再吃一碗,吃得慢了,可就只有这一碗了哦。”
大傻子接过碗,一边点头一边猛地往嘴里倒,狼吞虎咽的。姚善宝瞧见了,觉得他有的时候真跟孩子一样,没办法。
大傻子吃完一碗又颠颠往厨房跑去,姚善宝则蹲在火炉子边,一边看着火一边等大傻子,等他回来估计药也差不多熬好了。
没一会儿,姚善宝眼睛余光就瞟见一张贼贼的脑袋,一探一探的,往姚善宝这边瞟来。
姚善宝依旧用扇子扇着火,只闲闲道:“许公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啊?”
许绍清缩着脑袋现出身来,凑着鼻子四处闻:“什么味儿?”他自从昨天被鸟屎砸了脸后,现在闻谁身上,都觉得有鸟屎味儿。
姚善宝笑道:“找吃的你找错地方啦,吃的在厨房里。”
许绍清自行搬了个凳子来,在姚善宝身边坐下,一把夺过她的扇子,献殷勤道:“妹妹,哥哥来帮你忙,你一边歇着去吧。”
姚善宝不敢相信,望了他好几眼:“有事说事,别绕圈子。”
wWW◆ ttκā n◆ ¢〇 许绍清向着姚善宝轻轻眨了下眼睛,随即抛了数朵桃花过来,撇着嘴巴道:“妹妹啊,你看,现在你我都是干娘的儿女了,你我岂不就是亲兄妹?亲兄妹之间还谈什么条件不条件的啊,简直是见外。你真是太见外了,呵呵呵呵呵。”
姚善宝觉得这小子笑得太阴险狡诈,不是已经干了什么坏事,就是即将要干什么坏事。
“你不说是吧?”姚善宝道,“不说也行啊,总之给你这个机会你不要,过了这村可就没了这店了啊。”
“别!”许绍清属于无事不登三宝殿,假献殷勤,必然是要讲条件滴,他又嘿嘿笑了两声,方凑近姚善宝一点,说道,“妹妹你的厨艺之高,简直叫天下所有名厨都惭愧,哥哥我吃了你做的饭,往后是再也吃不下旁人做的饭了。”脸上尽是崇拜之情,只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瞟来瞟去的,打量着姚善宝脸色,“妹妹,你想救救哥哥不?”
“呵!”姚善宝干笑一声,“绕了半天,不就是说想吃我做的菜嘛?你有话就直说,用得着绕来绕去的?”
许绍清立即丢下扇子,嬉皮笑脸的:“要说我妹妹就是聪慧,哥哥一点你就懂了,嘿嘿嘿,那哥哥往后可就靠你啦。”
“想得美!”姚善宝拿过扇子来自己扇火,撇嘴道,“我哪有那么多闲功夫伺候你们这群公子哥儿?想吃也行,得拿银子来。”
“这个事必须的。”许绍清现在是在求人,咬紧牙关放低姿态,“我们昨晚几个兄弟商量过了,反正往后出去吃也需要花钱,又不好意思天天跑到干娘这边来吃。这样的,我们每天凑些钱出来,你不需要负责买菜,我们买,买来后你就只需要做就行了,不大耽误功夫哒。”
还哒?还哒?学会卖萌了是不是?呵呵呵……
“合着我就是你们的免费劳动力,是嘛?”姚善宝轻轻哼了哼,斜眼飞瞪了许绍清还几眼,“不行。”
许绍清见来软的不奏效,想再来套硬的试试看,他眨了下眼睛,然后“嗖”一声站了起来,指着姚善宝鼻子说:“哼,姚小妹,你要是不给我做吃的,我就到你们村子里,将你的丑事告诉所有人。”见姚善宝抬眸望着他,他嘴角挂上一抹阴险的笑容来,阴森森的,“前两晚,那傻大个都是抱着被子蹲在你房间门口睡觉的。可是昨天,下了大雨了,他又没有回来,怕是跟你在一起吧?”
姚善宝傻眼了,倒不是说怕许绍清四处说去,而是,原来大傻子已经蹲在她门外睡了两夜了?姚善宝将扇子往地上一扔,重重哼了一声。
那边大傻子吸着一碗白粥走进来,姚善宝眼睛瞟到了,大步走过去,在他面前双手叉腰,摆出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善……善宝。”大傻子嘴里还含着一大口白粥,赶紧匆匆咽了下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潜意识里觉得,善宝生气的时候,还是主动承认错误的好,“我错了……”
“错哪儿了?”姚善宝继续叉腰。
“错……错哪儿了?”他有些呆住,眼睛往许绍清那边瞟去,想让他给自己一点提示,谁知那小子是个靠不住的,跐溜一下就跑了。
大傻子也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只扭扭捏捏的,伸出右手来,然后摊开手:“鸡蛋,给善宝吃的。”
姚善宝鼻子酸,哽咽了一下,就将鸡蛋拿了过来,自己剥了,然后塞大傻子嘴里:“你吃。”
“哦~”大傻子现在不敢违逆“媳妇”的意思,她说什么他便做什么。善宝让他吃,他纵使再舍不得吃,也不敢再吐出来。
姚善宝想了想,还是不要说了吧,便道:“你赶紧将粥喝了吧,药已经熬好了,但是得过会儿再吃。你自己先去房间里呆着,我去卓二哥那里给你借一身衣裳来,这身衣裳别穿了。”
“哦~”大傻子听了命,赶紧将碗里剩下的白粥全都吸到了嘴里,嘴巴鼓鼓的,模样甚是滑稽。
姚善宝失声笑道:“好啦,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不开心。只是,希望君深往后别再为了我而伤了自己身体了,知道吗?”说着,伸手轻轻锤了他一拳,“你要是想娶我的话,就听我的。”
大傻子猛地点头:“听!我都听媳妇的!”
姚善宝心情好了不少,又交代了几句,这才从后门出去,往卓云那里去。
卓云的住处跟姚善宝的住处只有一条小街相隔,几步路便到了,姚善宝来的时候,卓云刚吃完早饭。
“二哥。”姚善宝敲了敲院子的门,见卓云朝自己望了过来,她眯眼笑道,“二哥,想向你借身衣裳。”
卓云挑眉:“给张兄弟穿的?”
姚善宝点头道:“是啊,昨天晚上下雨,他个呆瓜也不知道进屋来躲雨,站在外面大半夜,衣裳都湿透了。他的衣服都落在村里了,所以,我替他来向二哥借一身先穿。”
卓云点头道:“这没什么,张兄弟体型跟我差不多,我的衣裳他该是能穿得上。三妹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去。”
卓云拿了衣裳出来,是一件深蓝色的便服,递给姚善宝,又问道:“三妹,我有件事情要问你,走,去你院子说话。”
姚善宝知道卓云想问的是什么,点头道:“正想跟二哥你说呢。”
姚善宝院子里,一张石桌子旁边,两人对面而坐。姚善宝将昨天在柳府发生的事情都一一跟卓云说了,包括柳二少爷被人长期下毒的事情。
卓云听后,拳头握得紧紧的,在石桌子上锤了一拳:“这歹徒,真是心肠恶毒,柳府发生这么些命案,看来是蓄谋已久的了。对了,你刚刚说……怀疑是那柳相生的奶娘金牡丹?”
姚善宝点头:“伺候柳二少爷的白梅说,柳二少爷之前一直都是柳府一个叫做折花的丫鬟伺候的。后来柳老爷跟柳夫人死后,折花便求了金牡丹,出府去了。期间,柳家二少爷一直是白梅跟紫菊伺候,给二少爷熬药的药罐子换过之后,二少爷的病情似乎好了不少。”
卓云站起身道:“三妹,你今天去柳府的时候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我找兄弟们商量商量,派人去捉拿折花。”
“嗯。”姚善宝点头,“呆会儿再去平安堂跟我师父确认一下,看看这个牛尾草具体什么地方能有,按理说,我师父医术高明,不可能不知道牛尾草。”
平安堂里,方无视方老大夫听了姚善宝的话后,拎起白布包裹着的一块破瓦罐片来看,嘴里喃喃念道:“牛尾草……”
姚善宝:“是啊,师父,我是在我们老姚家的医书上看到的,说是这种草药药性温和,少用不但没有毒,反而可以做为治病解毒的药引子。可是若是长期服用的话,会致死,并且死状就跟普通的病死是一样的。”
方无视耷拉着脑袋瓜子,嘴里还在念着:“牛尾草……我好似从师父嘴里听说过一次,不过没有见过。这种草药我们南梁没有,它好似生长在沼泽一类的土地肥沃沼气较重的地方。”
姚善宝道:“书上也是这么说的……”
“那么解药呢?”方无视觉得自己学艺不精,现在连个黄毛小丫头片子都不如了,他有些惭愧,“丫头,你们姚家医书上有没有记载怎么解毒?”
姚善宝说:“有是有,但是有几味药我觉得有些问题,便给稍稍做了更改。方子在这里,师父您瞧瞧。”姚善宝掏出药方子,递给师父方无视。
方无视垂着眼皮子瞄了几眼,点头,又问:“你改的是哪几味药?”
姚善宝凑过头去,在方子上指了指:“这两味药药性过于刺激了,虽然可能会好得快一点,但因着牛尾草毒性温和,怕是会有问题。所以我给改成了这两样,效果差不多。”
方无视仔细瞧了瞧,对比着之前的方子跟如今姚善宝改完后的区别,不禁点起头来:“善宝啊,师父果然没有收错徒弟,你果然很有这方面天赋。你年纪还轻,好好学,多吃点苦,等过个十年八载的,必然能成为一代名医。”
学医是爱好,不过,姚善宝也是有虚荣心的。
她点头道:“师父放心,徒儿一定努力学习,一定不负师父所望。”
姚善宝抓着药方子,从平安堂抓了所需要的草药走后,方无视还站在原地,愣愣的,有些发呆。
莫非是师叔害的柳家?不可能,师叔她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再说,依着师叔那狠毒的性子,如果恨谁想要杀谁害谁,必然是选择最歹毒的法子,她才不会让柳家人死得那般痛快。
方无视摸着胡子想了想,师父临终前交代过,千万不要跟师叔对着干,那他,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帮着徒儿去救那张家小子呢?如意郎君,是师叔心血,这么多年来,但凡中过这种毒的,都没有留下过活口……
如果他公然挑战自己师叔的威严的话,不知道她老人家会不会震怒!
方无视犹豫着,打算还是静观其变的好,看看那柳家到底是什么人作祟的好。万一,万一不是师叔老人家呢。
姚善宝带着药往柳府去,刚走到门口,见柳家人又在门口开始施舍猪肉。
姚善宝心想,这柳大少爷心还真是善,就是不知道,是真善呢,还是因着心虚的伪善。
如果凶手真是金牡丹的话,这柳相生肯定也脱不了干系!这金牡丹是柳相生的奶娘,按理来说,没有主子的吩咐或者认可,她没有那么大的权力跟胆量。现在找了个替死鬼,以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呵呵呵……
姚善宝心里干笑两声,那边有府上家丁迎了上来:“姚姑娘,您来了?快些请进吧,我们大小姐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姚善宝点头,转头又望向施猪肉的地方,好似见到了熟悉身影,她脚下步子顿住。待得仔细看了看,才看得清楚,是张家大娘跟自己那便宜娘亲。
姚善宝伸手指了指那边,对柳府家丁笑着道:“我先过去一会儿。”朝着姚何氏跟张大娘走去,姚善宝道,“娘,张大娘,你们怎么也来了?”
姚何氏正在忙,转身见着小闺女姚善宝,立即笑了出来,声音也放得高高的:“善宝啊,你咋个在这里呢?娘跟张大娘是来卖猪肉的。”她嗓门一高,旁边几个村子里的人注意力都往这边来了,姚何氏颇为自豪地抬了抬头,笑着向乡亲们解释,“我家老闺女,现在是城里平安堂方大夫的徒弟,呵呵呵呵呵……”转过头来又问姚善宝,“你咋的也在这里?”
姚善宝撇嘴,将手上提着的草药提了提:“柳二少爷生病了,我是来给他看病的,顺便带了些药过来。”
张大娘也说:“善宝啊,我们家君深呢?”
提到这个,姚善宝想起来了,颇为自豪地说:“大娘,君深现在可了不起了,他替衙门里抓到了一个小贼,县令大人夸他年轻有为,让他当了捕快。他现在啊,跟卓家二哥一起在衙门里当差呢。”
“我家君深也在衙门里当差了啊?”张大娘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她嗓门也大,这句话一出,几个涟水村的跟着就转过头来了,张大娘笑着说,“要说君深这孩子就是懂事,也聪明得很,往后肯定出息。”
涟水村几个熟悉的乡亲们也赶紧道喜,其它村子认识的不认识的,也都心里暗暗羡慕起来。
这个时候,柳媚走了出来,看外面有些乱,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家丁回道:“回大小姐的话,姚姑娘来了,在这边呢。”
柳媚听说姚善宝来了,挥开众人往这边走来,见着姚何氏跟张大娘,她笑着道:“两位婶子,你们怎么也来了?来了也不说一声,叫你们在外面久等了。”
姚何氏道:“听说府上买猪,价钱出的高,我们便一早起来带着猪就过来了。”她看着柳媚,见她现在衣裳穿得十分华丽,倒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你是府上小姐,我们哪里能进去。”
柳媚笑着对一边的家丁说:“两位婶子的猪给了多少钱?”
那家丁回话道:“这两位大嫂一人一头猪,按着规定的价格,我们给了……”
“一人给十两银子。”柳媚没等那家丁说完,便说出了个数目,转过头来,又对姚何氏道,“姚婶子,我跟善宝是朋友,你是善宝的娘亲,往后来了城里,一定要来府上做客。张大娘也是,两位婶子都不知道,张兄弟这些日子可威风了,县城里近来都在说他。”
那家丁拿了银子来,柳媚接过,一人给了十两:“你们便拿着吧,以前我落魄在涟水村的时候,你们没少照顾我。”
既然柳家大小姐都这样说了,姚何氏跟张大娘便也不再客气,接过银子,小心翼翼揣进了怀里。
柳媚抬头望了望天,昨夜下过一场大雨,但是雨早上就停了。现在正是正午时分,太阳烈得很,柳媚招来那家丁低声说:“你命厨房里煮些绿豆丝瓜汤来,呆会儿端了给这些村民们喝,再搭个棚子,让他们坐在里面先歇着。我呆会儿叫厨房多做些饭,中午便留乡亲们在这边吃饭。”
家丁点头:“是,这就去。”
柳媚回头道:“两位婶子,你们不一样,你们跟我进来吧。”
姚何氏说:“那怎么行呢,怕是……”她是想进去,但又怕不合规矩,话说一半转头来看姚善宝。
姚善宝道:“娘,这么大热天的,怕你们中暑。既然嫂子邀请你们进去了,便就别客气吧。”
“行,那行。”姚何氏抓起一旁张大娘的手来,笑着道,“我们老姐妹,今天还是第一次进这么大的房子里吃饭呢。”
柳媚笑了笑,望着姚善宝道:“善宝妹妹,你给相州的药带来了吗?”
姚善宝道:“嫂子,我们有话去二少爷院子说吧。”
几人进了院子,柳媚说:“两位婶子,我跟善宝妹妹有些话要说,可能会招待不周了。这样吧,我们先去别厅坐一坐,我让丫鬟们先上一些点心跟茶水过去,你们要是觉得无聊,让丫鬟带着你们在院子里逛逛也行。”
“你们有事去忙吧,不用管我们的。”姚何氏使劲搓着手,很是拘束,又推了推一旁的张大娘,“我们就随便逛逛。”
柳媚点头,随即吩咐了丫鬟来好生照顾。
姚何氏见柳媚走了,这才深深吐出一口气来,对张大娘说:“真没想到,这成天被花婶子骂的儿媳妇,竟然会是柳府大小姐。那赵阿牛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能讨上这么一个既漂亮又有钱的媳妇。”
张大娘说:“我那天见柳家人去赵家要孩子,就是虎子,趴在阿牛怀里,怎么都不肯跟着过来。虎子年纪虽然小,但也懂事,说了,只有他娘来了他才会走,旁人任谁来都不走。”
姚何氏想到了如今一天好过一天的日子,心里甜滋滋的,挽着张大娘的胳膊说:“你瞧,你家君深,还有我家善宝,可真是出息的俩孩子。只不过,女孩子也无须再厉害了,我还是希望她快点找个婆家嫁了算了。”
张大娘眼睛一亮,立即接话:“好啊,我看她跟我们家君深关系不错,就嫁给我家君深好了。”
姚何氏皱眉:“可是……那卓家前两天也来说了,还特地问了善宝什么时候及笄礼,看着样子,好像也是想讨善宝当小儿媳妇。”想到这里,姚何氏叹了口气,“我薄待了这丫头,自打她落地,我便没给她过好脸色。难得她现在出息了,不记恨我,想想以前,真是对不起她。”
“行了行了。”张大娘扯了一把姚何氏的袖子,说道,“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再说了,你再怎么心狠,也是有原因的。你公公婆婆不待见你,家里穷,你再怎么对善宝不好,可也没像你自己爹娘那样把善宝卖掉吧?总之现在日子好过了,善宝丫头又是个宽心的,你往后便跟着享福吧。”
两个老姐妹笑笑闹闹,一路迎面撞上一个人,两人赶紧敛住笑意。
金姨见府上来了两个村妇妆扮的人,心里有些疑惑,但面上还是笑着问一旁跟着的丫鬟道:“这两位是谁?”
丫鬟回说:“金姨,这两位是大小姐带进府的,让奴婢们好生招待着。”
“既是这样,便好生招待着吧。”金姨面上微笑不减,朝着姚何氏跟张大娘两人点了点头,擦身而过。
见金姨走了,两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张大娘转身望着金姨的背影,问那丫鬟:“这位夫人是谁啊?”
丫鬟笑着说:“她不是夫人,是我们府上大少爷的奶娘,我们都叫她金姨。”
姚何氏笑眯眯道:“富户人家,连奶娘都长得美貌。”又望了几眼,心下细细想了想,觉得这女子好生面熟,似乎在哪儿见过一般。
这边姚何氏刚觉得疑惑,那边张大娘也说:“怎生瞧着这般面善呢,似乎在哪儿见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