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跑医院比她还勤快。她渐渐悟出了一条规律,只要哪天她带着阳阳去探病。安歌说话的语气与脸色比单独面对她的时候要好多了。
因为儿子的病情发展,安歌年事已高,看到下一辈天真可脸的稚嫩脸蛋,免不了心生怜爱。再加上阳阳活泼好动,乖巧伶俐,就像活着的洋娃娃。当她开口叫了安歌第一声奶奶的时候,她看到安歌的眼中滚动着泪水,差一点就要落泪了。
所以每次她去医院,总是试图把阳阳带上。有了孩子,安歌的关注力就全被吸引过去了。她也可以跟秦然聊聊天,压力没有那么大。
秦然举行完婚礼,身体每况愈下。从国外请回来的医生也束手无策,一盒又一盒昂贵,非普通家庭所能承受的巨额进口药打入他的身体内,可他的情况也是时好时坏。
唐晚晴很担心。
这一天,他们两人在聊天的时候,忽然间秦然又感觉到不舒服起来。他按着身体上的某一部位开始呻吟。她知道他又开始痛了。
她不知道这种痛到达生孩子时的那种痛。总之秦然一天要发作好几天,要吃好几次效力惊人的止痛药,有时还不得不请护士来打针。
这种止痛药也只能保证他三四个小时不痛而已。病情的发展,是从她观察秦然吃药开始的。止痛药的剂量越来越大,以前一天只吃一次,可以保证二十几个小时不痛苦。后来剂量增大,可是效果却差强人意。到现在,只要他一皱眉一喊痛,她立刻找来止痛药给他。
她这一举动,被安歌看在眼里,一次二次都没有说。因为她也不想儿子痛得死去活来,难受得就像戒毒一样。可是这种药的副作用是巨大的,首先是便秘,其次是对五脏六腑的损伤。
安歌绝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病得越来越重,她也知道孩子的病是治不好了,现在只不过是千方百计延长他的生命而已。可是作为一个母亲,她总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了事,潜意识里也保留着一丝侥幸,也许医学越来越发达,也许又有新的药发明出来。所以她希望能减少吃药那是最好的。
“你怎么又给他吃了?”原本正在陪着阳阳玩过家家的安歌突然间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地指责她。
她拿着空药盒不知所措。因为安歌是自己的婆婆,再加上秦然在场,她不可能像怼外人一样去跟安歌反驳。
秦然已经把药吃了下去。药对于他来说是家常便饭。这些治病的药有着美丽的多彩的外表,吃了它们,连饭都不用再吃了。但在这些美丽的外表下,隐藏着的副作用是巨大的。
“他还在疼嘛。”斟酌了半晌,她才往外挤出了一句话。她也不想让秦然吃,可是没办法,每当看到他疼得大汗淋漓的样子,她就是忍不住让他吃药。
“疼就忍一下嘛。一发作就吃药,这怎么能行。”
“他是疼得忍不住才吃药的。”她用嗔怪的眼神瞟了一下安歌。秦然发作起来的痛苦,她又不是没看到过,这种痛能用忍来形容吗?
“可多吃药有什么好。他动过那么多次手术,身体已经垮了。这种止痛药吃了没好处,缓解也是暂时的。我看这样吧,西医是要看的,但中医也去看一下吧。双管齐下,什么都得试一试。”
“看中医?”她惊呼起来,“现在还是不要吧。他还在做化疗呢。”
“你看看你们,从病发到现在,住了多少天医院。你还想让他出院吗?我看化疗也该中止,回家看中医去吧。看中医治好的人也不是没有。”
“但是秦然现在这个样子,他也出不了院啊。不如等他出院之后再说吧。”她觉得中医是好,但它只针对那些慢性病,不太严重的病有着惊人的效果。可针对秦然眼下所生的病,回家吃中医,那无疑是在等死。
安歌看了一眼正坐在床上,闭着眼靠在枕头上,苍白的脸上无一点人色的秦然,虽然心疼,但语气未变:“我看住了这么多个月,还动了好几次大的手术,一点起色也没有。不如转院吧。”
“我觉得送他去国外治疗比较好。可是他不同意呢。妈,你劝劝他吧。我可以帮他联系国外最好的医院,找最好的医生,他们一定有办法。”她兴冲冲地说道。第一次与自己的婆婆有了共识。
可安歌却不这么认为。
“我们国内的医术并不差,为什么要把他带到国外去治疗?你看他的样子,还能坐飞机吗?”
这正是晚晴最担心的问题之一。他全身都是动过手术之后的伤疤,再加上他体质虚弱,估计一般的客运飞机还坐不了。
安歌见她不吭声,顿时底气又足了:“我说你们真是病急乱投医。转院吧,这家治不好,我们去别家。”
“这里有全国治疗恶黑最好的专家,还能转到哪里去。”刚才病情发作的时候,他痛得连一个字也讲不出来。但在止痛药的作用下,他能开口了,但整个人还是很虚弱。
“妈帮你找找吧。我也不是没有读过书的人。”安歌说完就咳了几声。
“妈,你是生病了吗?”
“没有,我没事,可能这几天累着了吧。血压有点高,心脏也不大舒服。”安歌也是体弱多病,临出门前还特意带了高血压与心脏病的药。
“妈,我这里有护士与晚晴的照顾,你也不需要天天都来看我。”秦然生怕累到她,连忙嘱咐道。
“我能不来吗?要是半天没有见到你,心里总是慌得很。在家里盯着手机,生怕你们打给我,听到不好的消息。还不如天天跑到这里,看着你,我心里也定。”安歌看了一眼孱弱的儿子说道。
“妈,可是你每天跑来跑去,太辛苦了。有时间的话也跟爸两人去外面转转。这里有医生有护士,有什么情况他们第一时间就会到的,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晚晴也凑过来说道。
安歌觉得这女人开口闭口叫自己妈,听着十分刺耳。除了端木尘,她没有承认过秦然的其他女人。
“我想要看看自己的儿子,难道不行吗?”
听着婆婆这句十分不客气的话,她只能保持沉默。
恰在此时,一直在专心玩的阳阳闹了起来,哭着要喝奶。这才适时的缓解了病房内紧张的气氛。
安歌拿着奶瓶与奶粉替孙女儿泡水去了。
秦然看着忙里忙外的妻子,面带愧色地说道:“我妈就是那样的人,她着急我的病情,有时候对你的语气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我怎么会跟妈计较呢。且不说她是长辈我是晚辈,老人家年纪大了就是小孩子一个,只要哄得她高兴就没事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处理好婆媳之间的关系。”她弯腰抱起了阳阳。
阳阳刚才不小心玩具砸到了手指头,正伸出圆润的小手请求她安抚呢。
“有你真好,我只是后悔为什么这么迟才接受你。对不起。”他再一次由衷地向她道歉。以前自己辜负了她,现在他虽然不想再辜负,可是老天已经不允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