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再去吧,好不好。”程汐澈恳求她。
何月的身体不好,可是自从有了孙子之后,她的身体倒是一天天好转起来。他旁敲侧击了好几次,何月却置若惘闻,她对这个孙子可喜欢了,虽然请了保姆一起带小满,可孙子不能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内。为了避免麻烦,她自作主张地断了母乳,给孙子买了奶粉。
这一切作为儿子的程汐澈不可能不知道,只是他有意识地选择不说。因为何月脾气不好,身体也一直不大好,他不想害得自己的母亲一言不发又生了病。这在心理上也过不去。可是端木尘也是一个一旦有了决定就绝对不妥协的女人。
他就像是夹心饼一样,夹在两个女人的中间。
“我已经忍了太久了。因为她是长辈,我就该对她百依百顺吗?我承认,她是我的婆婆我应该孝顺她,可小满是我的儿子,母亲想见自己的孩子也要经过婆婆的同意吗?难道我生活在古代?这未免有点可笑吧。不管你今天是否陪我去,我一定要把儿子抱回来。我的儿子凭什么给别人养!”
“她不是别人,她是小满的奶奶,也是你的婆婆。说什么都不属于外人。”程汐澈听到她把何月跟她自己分得这么清楚,心里有所不满。本来他就觉得夹在他们中间已经很辛苦了。工作了一天回到家,本应该好好休息,却因为两个女人无硝烟的战争,导致他备感压力。
“我不管,小满是我的孩子,凭什么要给她养。孩子是我生的,这十个月以来难道我不累过得很舒服吗?现在只是要回我的儿子,我有什么错呢。”她用力地推开他跑上楼去,在他追到她之前,她已经跑进了房间里将门反锁上了。
“小尘,就当我求你好吗?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我妈有心脏病,你这样跑去会吓到她。”
“我跟你妈好好地讲话,她会吓到什么,我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可是有人冒犯了我,我也不会罢休的!”
她隔着门对他大声地说话。过了片刻之后,她已经换好了衣服出来了,手上还拎着一只皮包。
程汐澈知道她的脾性,明白今天晚上无论如何都拦不住她了。既然不能阻挠她,也只能自己跟她一起去了。
到了程家,程汐澈的父亲不在,原来是出远门探望他的弟弟去了。
家里只有老幼两个人,再加一个保姆。
孩子晚上是跟保姆一起睡的。
那个保姆是何月很信得过的一个人,在他们家做了十几年了。
“你们怎么来了?”
今天晚上小满睡得很不踏实,时睡时醒,还常常哭闹。所以何月也被折腾得没法睡。
“妈,我们是来看小满的。”他对母亲的态度很是和气。
端木尘说道:“妈,我是来接小满回去的。”
“小满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不好,你要接他回去?是嫌我照顾得不周到吗?”何月一听,立刻敏感地蹙起眉头。小满是她的命根子,她盼了三十多年才盼来儿子成家生子。这人生有几个三十年。
“妈,小尘不是这个意思。她怕你太操劳了,照顾婴儿毕竟是一件很消耗精力的事。我们还是把孩子带回去吧。你要是喜欢的话,我们天天把孩子带来给你看。你看这样行吗?”
他只想把这无烟的战争尽早地结束,把这苗头掐死在襁褓里。可何月并未意识到儿子的用心良苦。她觉得自己是好心,体谅儿媳妇刚出月子,还在休养当中。她并不是不会把孙子还给他们,只是暂时替他们抚养,她不会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没事,我的身体好得很。家中还有你顾姨替我照顾孩子。你们放心好了,这件事累不到我!”
她听了又好气又好笑,清了清嗓子说道:“妈,我是想把孩子接回家去自己抚养。这是我的儿子。”
她特意把我的这两个字咬得特别地清楚响亮。
何月愣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什么。但是在程家一向是她称王称霸惯了,里里外外处处令她称心,丈夫有学问一提起来面上有光,儿子争气名牌大学尔后当了大律师。可是儿子结婚之后就不对劲了。首先她对端木尘这个媳妇,是一百个不满意。哪怕她各方面的条件都不差,可这结过婚离过婚又生过孩子,就足以让她在朋友地方抬不起头来。儿子当律师之后,给他安排了多少次相亲,她精心挑选的姑娘,哪个不是有体面的工作或者是显赫的家庭。哪怕不是家中的独女,起码也是有房子好几套,父母经商有实业。
但儿子不满意啊。他千挑万选,选了这么一个对象。而这个儿媳妇吧,人品也有问题,为了嫁给她儿子,先是假称怀孕,自己想说算了,看在她有孕的份上,难道跟未来的孙子过不去吗?
可谁知结完婚,看她的肚子一直很平坦,一点也不像是有孕的迹象,才知道原来是一场骗局。气得她大病一场,儿子就是不松口要跟这女人离婚。后来吧,总算是盼她怀上了,这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起来,不像是撒谎了。但她心中有了芥蒂。可看在孙子的份上,她也就算了。
果然这女人也真是命好,给她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她积攒的怨气消失了大半,再怎么样也要给孙子几分面子,不跟这女人计较了。这下倒好,自己体恤她生产的痛苦,因为儿媳妇年纪也大了,算得上是高龄产妇。自己给她带了个把月的孩子,辛苦操劳自不在话下。可这女人竟然一出院就气冲冲地跑到她家中来要人。这让她情何以堪。好歹她曾经也是位大学教授。
“小尘,你别用这种口气跟妈说话。妈还不怕你辛苦吗?”他看到自己的母亲把手放到胸口上,脸色也变了,连忙朝自己的妻子递了递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这种刺激人的话了。
“妈,我真的想把儿子带回去,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白天带他来你家。行吗?而且我觉得你为什么要给我儿子喂奶粉呢。医生都说了给婴儿喂养母乳是最好的,以后体质也好。奶粉再贵,再好,它也比不上母乳的全面啊。妈,你是大学教授,不会连这点常识也不知道吧。”她尽可能的用不得罪人的态度跟何月表明自己的立场。
何月的心跳加速,嘴唇也越来越紫了。
“你是觉得我喂养的方法不对,来指责我的吗?我还不是怕你辛苦吗?难道小满是我的孙子,我会害他不成?你看看汐澈,他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了,他也没有喝过我的母乳,可是难道影响到他的智商了,他的体质了,他的身高了吗?我觉得你真的是太好笑了。你也不想想你要是真会养,那么以前你两个孩子是怎么夭折的。还不是你疏忽大意,不懂得教育与照看孩子吗?”
说到后来,何月的声音里竟然充满了浓浓的嘲讽味道。
婆婆的话就像是让她大酷暑里走进了大冰柜,再有人把柜门关上,让她呆在里面一天一夜那种心情。
两个孩子的先后离世,永远是她这一辈子心口上永远的创伤。
可何月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像直接在她的胸口开枪。平日里她嘻嘻哈哈,努力生活,可这伤口碰也碰不得,让她把伤口撕开给众人展示,永远是那么血肉模糊,看的人不爽,自己也痛苦万状。
“妈,你怎么说这样的话。”他也意识到自己妻子的心情了,也觉得何月的说话不计分寸,太过于鲁莽。“不管您怎么说,今天我们要把孩子抱回去了,明天一早我就送到你这里来,你好好睡吧。”
这下轮到何月瞠目结舌了。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偏偏是个老婆奴,她忍了他们的婚姻,忍了这个儿媳妇。可在孙子的问题上,她不能忍。
儿子冲进保姆的房间,把正在熟睡的白胖的孙子抱了出来。何月一个箭步走上前,心脏居然地撞击着胸腔,脸色煞白:“你不能把小满抱走!”
“那是我的孩子,我自己生的。"端木尘不假思索地把自己失而复得的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把自己的脸贴在孩子熟睡的面颊上,激动万分,就往外走。
“你不能……汐澈,你就任由你媳妇欺负你妈吗?你别忘记了,没有我就没有你的现在。你要娶那个女人,好,我忍你,你对那个女人千依百顺,我也没话说,可现在她这么对我,在我的地盘上撒野了,你还能袖手旁观吗?”何月幡然地翻脸,指着她的背影叫道。可是胸口的痛楚不仅没有减轻,反而像绳索捆住自己的脖子,一圈一圈地勒紧了。
“妈,你好好休息吧。顾姨,麻烦你今天照顾下我妈,她脸色不大对劲。”他一心想追赶着自己的妻子。刚出月子的妻子带着幼小的儿子,他不放心。
“你……连你也放弃老妈了是吧。”何月想瞪起眼睛瞅自己的儿子,可是意识却渐渐地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