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简,很实在的名字。这下我就不用怀疑他是虚无缥缈地存在了。
艾简家住广西某个不为人知的偏僻村庄里。父母祖辈世代农耕延续后代,真真切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父亲在艾简五岁时得了怪病离开人世,当时在艾简的家乡没人知道是什么怪病,尽请驱魔师,鬼道士,巫婆一类异人绞尽脑汁医治都无果。现在艾简知道了,是心脏病,最后死亡却源于心肌梗塞。白白浪费了那么多鸡鸭鱼肉、花果点心,心甘情愿给人家骗吃骗喝还举家道谢连连。
艾简和母亲相依为命,为了追随时代的步伐艾简上学了,然后是没有意料之外的说法,艾简辍学了。
当然,这需要一个过程,并不像我说的这样:上学了,辍学了!这是时间,金钱,汗水,感情,折磨等等混杂的一个过程。我只是觉得没有人的时间是多余的,没有人会浪费时间去听我讲艾简的过去,纵然我还是很关心的。
你会问:“这么说来你对艾简很了解了?”
哦,是的。我对他无所不知。我不想直接告诉他结果不是因为我没有条件这么做。我可以,也可以直接告诉他,昨天,明天,未来他是什么样的人。可我不会那么做。我是个坏人,我生下来就注定是个坏人。我得诚实地这么肯定!
在艾简的村里艾简还算是很值得庆幸的,毕竟坚持到高二。其实我更应该这样说,艾简坚持让母亲为了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折腾了十多年的心血和汗水,表面上像是天经地义的事在发生着。
艾简有愧,现如今却还不能呈母亲以菽水之欢。艾简有罪。
艾简年少真真是个爱做梦的人,现在终于知道了——过了那年代生活现实得孝心都无处安放。
进房产中介做了两年了。昨天终于被老板吵了一大锅鱿鱼,到现在都没吃完。眼看囊中羞涩,艾简想哭的冲动昨一整夜从未停过,却也能告诉自己那绝对不是剥了蒜头,说明自己还是多么清醒着。
凌晨要走了才猛补了睡眠,拖着慵懒的身子往车站靠近。卫生间镜子照了一下,镜子里的眼球散布着血丝,难怪会又辣又涩难受。
车站摩肩擦踵的人群艾简也没少感慨,只是买不到票的时候心里反倒安慰许多。看着买票的几乎排到马路。艾简就在候车厅里稍作休息,也想好有时间编个谎回家应对母亲的询问:“这些年来,在外闯荡,可有收获?”
现在倒好,在候车厅里倒是睡了几个钟,还重温了一个梦,可行李却没了。
艾简很自责,行李包里至少还有两件买给母亲的衣服和买给乡亲父老的糖果礼物,做了一个梦醒来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正所谓:“人生一场梦,醒来两手空空”。被抑制住的眼泪终于自个儿被难受疼着滑落,模糊着拉近尽头的视线,拉远内心当孩子还是孩子时简单的期想。
两年前觉得做普工压抑,跳槽进了房地产销售行业,之后每天都很精神,衣着得体,表面光鲜靓丽,每天都怀着梦想。现在也就这下场。艾简感慨着,却不会有任何人能看见,尽管艾简知道正从自己身边往来的人熙熙攘攘。
——我看着心疼,他不知道。
“我为什么不是原来的我?我为什么不是现在的你?你在那儿,我为什么不在那儿?当孩子还是孩子的时候为什么不会这么想?”
我喜欢这几句电影旁白。原因是我听到了艾简内心深处的呼唤。
“我为什么会这样?他们为什么会那样?居然,微博、空间动态也常能看到一句话:人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还活着?”
艾简思绪其实凌乱已经一发不可收拾,脑海里只剩下这几句自问。
有人说:谁的青春不忧伤。这本书艾简有虔诚拜读,艾简却还是要默默问自己:谁与我一道落魄过?《当幸福来敲门》?
我就看着艾简,那模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只是很心痛,痛到什么程度?我还是想起那部电影——《柏夜苍穹下》又黑又彩的画面历历在目,真让人无语。从若隐若现开始,却逼真着经历。不同的是,艾简渴望有个天使,哪怕只得到她的注视,也渴望杂技团散场后的结局。现在的艾简以为自己本该在大学的课堂上。艾简不后悔,只是迷惘。
然而,我绝对改变不了什么。纵使我马上出现在他面前。——我给不了那部电影的结局。我确信我的出现只会带来一场悲剧。我在忍受,一直在忍受,我希望我可以熬过去——为他延迟悲剧的到来。
艾简的绝望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卑怨的。艾简为了自己的悲伤曾寻找过很多解药,试着去一同寻找《中国梦》,试着摒弃《狼群之中》,试着去信仰《当幸福来敲门》,试着去研究《心理学》,试着去做《成功的人》,试着狠心看完《厚黑学》,试着试着寻找一个抚平迷惘的窗口。
而事实上,艾简终于知道:要迷惘就不论何处何时,不会存在解药。这积毒已传遍五脏六腑。
可笑归可笑,依据还是在自己生活的现实环境里。艾简嘲弄地笑了。
无情的汽笛就像深深的一个拥抱后转身离开几个世纪的离别。
艾简试图遗忘掉涌上喉咙的悲愁换取更多的喧闹掩饰,试图无视它的存在,试图把噪音变成喜庆的信息。然而灵魂灵巧得怎么也捕捉不住,回不到身上。
躯壳移动赛逊蜗牛,如有人愿意询问艾简将去往何处,艾简真想变声京剧腔调调侃曰:“贫僧乃中土大唐去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路经宝地,见有往来不少妖孽。悟空不在,八戒未来,沙悟净仍在流沙河中受苦,贫僧担惊受怕。然妖孽却对贫僧熟视无睹,令人不甚汗颜……。”
然后不论陌生与否,与陌生人一起忘我地笑一次。无缘无故,没心没肺地笑一次。
出于不会有人理解艾简说这话的意思,只是因为凭借了名著角色口禅。而我,却在暗地里默默地为了流下擦不完的眼泪。
事实上我斗胆猜想,如果有人莫名其妙地问艾简:“干嘛要那么痛苦?”
艾简一定会说:“我的心脏只是有点不舒服。”
这些不着边际的臆想也只是我一旁转题胡思乱想罢。然没人比我更了解艾简的。他就像我儿子一样。幸运的是我到现在还是个单身汉。
我的意思无非是说没人愿意跟艾简说话,除了我,我想,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我创造了他,我怜惜他,也只有我绘在乎他。
除我之外,除非艾简把身上本已所剩无几的零钱也拿来做交谈的成本,否则没人会屑他一顾。
艾简混迹人群中,试图消失。其实艾简一直都消失在人群里,只不过在自己的生活中这种奇怪的念头不会成功。
艾简随地坐下,聆听嘈杂,品味那无助和失落。也不知过了多久。身旁传来一声稍有不同嘈杂的声音。
“刚下来?!”
艾简漫不经心答道:“不是。”
“准备回家?”
艾简也怀疑自己的状态,果真只剩一具会发声的尸体。就连扭头看一眼都觉得疲累。说:“可以这么说。”
“需要帮助吗?”
“啥?”艾简总算回神尘土,绕开那些低沉的思绪。艾简可不认为他会是个骗子,但艾简第一眼以为他会掏出事先装了几个硬币在里面的破缺口大碗缸摇晃着跟艾简可怜兮兮地说:“行行好吧,好人会有好报的。”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乞者在艾简身边坐下,笑说:“这么惨?!真让人感同身受。”
听出男人的惨烈同情心艾简才真正打量身边的人。
乞者衣不蔽体,褴褛可想落魄,于是艾简毫不思索地判定他是属于风餐露宿的人。想到天为被地为床,流浪四海。艾简倒挺羡慕,只是艾简还是没勇气抱着缺口的碗到处祈求被可怜。艾简笑了,带着心里的苦,笑得更加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