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澜笑着回身,“大殿下如今好些了,吴太医昨日还说能多喂些奶了。”
江锦言也笑道:“可不是?看你这笑意也瞧出来了,大殿下是个有福之人,必定会健健康康长大的。”
贺澜又同她说了些宫中的趣闻,大多是笑着谈论,倒像是真的不再介意自己是了圣宠的事。
“叶贵人腹中的孩子听闻进来天凉也有些不好,吴太医已经去瞧过了,倒不是什么大事,喝了几服药倒是也好多了,昨儿还来了我这里坐坐,没曾想还没过一个时辰,圣上就找来了。”
贺澜略有些惘然,但随后释怀一笑,“我真的看明白了,圣上对我是宠,拥有了这份圣宠我便想着拥有圣上的心,这一点在这宫中是大忌……锦言你放心,我不会再去争再去抢,我会守着大殿下好好过日子,看着他长大成人。”
她心里仍有些酸涩,可想到圣上望着叶贵人的目光,那一刻,她有再多的愤慨也化为了乌有,那才是真正的爱意吧?
自己只要摆正心态,安安静静地守在这宁德殿,又有了大殿下,已经是上天对自己不薄了。
只是,还有一件事,做完了这件事,从此后宫纷争与自己无关,自己也再不会踏出这宁德殿半步。
贺澜握了握她的手,“你这么想也很好,横竖已经有了大皇子,以后圣上会念着这情分,而大皇子有你这样的主妃生母,也会安然无恙的,皇后娘娘心性善良,你也不必忌讳。”
贺澜点点头,“我明白的,皇后娘娘也经常来瞧瞧大殿下,我倒觉得皇后娘娘……”
她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总不能说,皇后娘娘似乎和自己一样命苦?
她有的是高高在上的地位,自己有的是儿子。
贺澜笑了笑,“不说这些了,你同我说一说外头的事,我每日里就是浸在孩子和琐事里,闷得很。”
江锦言也笑了,倒了两杯热茶,“外头如今倒是安宁了许多,明日便是立瑾表哥和李大小姐的婚事了,我已经帮着操持了两日,并未大办。”
贺澜也是听说过李家的事,她愕然问道:“李大小姐真的答应嫁给方二公子了?她不是……”
江锦言摇了摇头,“她说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现在每日也只认得立瑾表哥,倒真是没了以往那个狠劲儿。”
“若真是忘了倒好,不然这世上又多个为仇恨而活的。”贺澜一声感慨,“只是不知道方二公子是怎么个想法。”
江锦言轻笑着起身走向了大殿下的小床,厚厚的褥子上裹着个娇滴滴的小人儿。
望着里头已经肉嘟嘟的孩子,江锦言笑道:“可真是快比程哥儿出生后要胖些了,看来当真是你养得好。”
贺澜噗地一声笑了,“我可是听你们府上的丫鬟说了,你那时候将程哥儿宝贝的很,大殿下受了这么多苦自然是有些瘦弱了。”
“孩子都是迎风就长的,你这里肯定是不缺绣娘了,那时候我替程哥儿做的衣裳可是没几日就不能穿了。”
听江锦言这般说,贺澜也起身到了小床边,“我已
经亲手做了许多衣裳,平日里也无事,不做衣裳又该做什么?”
二人笑着又聊了许多,知道华灯初上,江锦言才告辞而去。
第二日一大早,江锦言又赶到了将军府,这时候李茜云已经起身在梳妆了,她目光怯怯地,揪进了方立谨的衣袖。
方立谨只好留在了屋内,陪着她梳妆、绞面,又亲自替她画了眉,一旁的喜娘笑得花枝乱颤,“姑娘可真是好福气,方大人这样宠自己妻室的,在这洛阳城里可是独一份的了,您这婚事当真选的好,可见您的父母眼光好。”
这一番恭维的话让全场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江锦言忙要开口,却见李茜云已经站了起来,她拉着方立谨道:“好看么?”
方立谨笑着点了点头,“怎么样都好看。”
喜娘愣了一瞬,很快又道:“是啊!这新嫁娘就都是最美的,马上吉时就要到了,快盖上红盖头吧!”
江锦言笑着拿过了一旁的红盖头,盯着李茜云的眼睛替她盖上了盖头,在她耳畔低声道:“往事如烟,还望惜福。”
李茜云的身子一僵,很快就被喜娘拉着出了内室,可手心里却是浸了一层汗,连那只喜鹊登梅的宝瓶都差点滑落到了地上,将一旁的喜娘吓了一大跳。
江锦言望着红色的一大片,笑着摇了摇头。
喜房内,李茜云独自坐在了红酸枝镶贝雕山水拔步床上,双手搅得极紧,唇也被她死死咬住了。
她取下了红盖头,缓缓走到了桌前,手里捏着的纸包有些颤抖,甚至还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出来。
她颤颤悠悠间连眼泪也滚落了下来。
“你不死……我怎么对得住我的父亲和兄长,还有那些李家的族人……我也不想的,我不想我们成为这个样子,你死了,我也会去死,就这样结束吧……好不好?”
她自言自语地将那一小包药倒进了酒壶中,滑落的眼泪滚到了桌上,被她仓皇间用衣袖抹去了,却又不小心撞到了桌角。
她猛地坐在了地上,压抑住哭声,无声地大哭起来,抽噎的声音都被堵在了喉咙里,像极了受了伤的小兽……
窗外的丫鬟吓得撒手就爬,这二少夫人是要杀了二少爷!
她心里满是恐吓,不顾一切地往前厅跑去!
江锦言最后望了眼红灯笼挂满的院子,“平北王妃也送走了,一切都好……那我们便先回府吧,这几日的账本也该最后核查一遍了。”
一旁的雨墨点点头,“小姐,马车都备好了。”
突然雪砚在后头喊道:“小姐小心!”
雨墨这时也看到了直直地冲小姐而去的一个人影!她忙挡了上去,猛地一撞后,那丫鬟跌坐在了地上,仍是一脸的苍白,无助地望着四周,嗫嚅着唇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
江锦言忙问道:“雨墨,可有怎么样?”
雨墨皱着眉抚了抚自己的手臂,“小姐放心,还好,倒是这丫鬟是怎么了?”
江锦言示意雪砚扶起了她,走到她眼前说道:“你是从那便的院子过来了?到底是什么事这么慌张
?”
那丫鬟这才看出是江大小姐!
二少爷平日里很是看重江大小姐的,这件事应该告诉她吗?
她想着已经快来不及了,而二少爷又不一定相信自己,于是一下子跪了下来,“江大小姐!求求您帮帮我们少爷!”
江锦言更是不解,“到底是如何了?你起来说话。”
“奴婢想同江大小姐单独说话!”她很是急切,甚至来不及去看雨墨和雪砚的神色。
江锦言想了想,点头道:“你跟我来。”
待到二人走到了无人处,那丫鬟直直地跪了下来。
那丫鬟哭道:“奴婢本来是要去瞧瞧喜房内的雀儿姐姐在不在的,可谁知道奴婢见到了……见到了二少夫人在酒壶里下药!还说要我们少爷去死……”
江锦言心里猛地一震,“你……你可有看真切了?”
“奴婢发誓!奴婢看得真真切切!二少夫人因着平日里对下人很是不喜,喜房周围都没有下人的,奴婢这才能听到……求求江大小姐快想想办法!”
江锦言紧紧皱起了眉头,思量了许久道:“这件事我不能帮你分毫,我同你的顾忌一样,但是你不能不告诉你们二少爷,不若这样,你去见二少爷,不必说俩找过我了,你们二少爷是个聪明人,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那丫鬟停住了哭泣,“这样真的可以?”
江锦言不能确定,扶起了她,“你快去告知你们二少爷,这件事不能拖延。”
那丫鬟越想越害怕,忙点头跑向了前厅。
方立谨已经脸色微红了,听完这话他举着的酒杯都一个斜倾翻光了杯中的酒,“你下去吧,这件事不得吐露半个字。”
那丫鬟见二少爷果然是有了对付的法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奴婢明白。”
默默喝完了最后一杯酒,方立谨跌跌撞撞地走向了自己大婚的院子,可心里却是极凉极凉……
她这么做也是应该的,自己利用了她,害了她李家,可自己又真心地爱上了她,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太过贪心了,若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贪念,那么两个人如今也不会沦落至此吧?
自己的确很该死,他凉凉一笑。
可自己就是这么的自私,尽管是如此,还是想要拥有她,留住她,护着她,就算是要用尽自己的所有去捂热她那一颗被寒冰冻住的心……
“来人,备酒。”
方立谨微醉后的眸子更是溢着柔情,他缓缓走近了屋子。
红彤彤的一切喜庆而带着魅惑,床沿边坐着的小人儿一身的正红,双手搅在一起很是拘谨。
他恢复了往常的笑意,上前挑去了盖头,“傻,等得累了?”
李茜云望着他,没有回答,沉默了许久后,她身子微颤地问道:“要喝交杯酒么?”
方立谨点点头,起身吩咐道:“雀儿,再拿酒来。”
李茜云拉住了他的衣袖,方立谨宠溺地摸了摸她的鼻子,“陪我喝酒,好么?”
鬼使神差间,李茜云忍住了泪意,重重地点了点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