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不抽烟,这是章雅瑞对他的印象,但显然,那是错误的,她所认识的李信毅只是片面的,并不是完整的。
他不但抽烟,而且还有烟瘾。
这是一顿看上去并不怎么愉快的晚餐,因为餐桌前除了他们俩,半路还加坐了另外两个人——孟夜卉、崇明,
孟夜卉确实是个精干的女人,不但拥有强悍的精力,而且观察入微,她似乎对他很了解,甚至于连他何时想抽烟,她都能预测到,因为她总能很合时地递过打火机,而且动作丝毫不显得张扬。
不妒忌,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即使已经不是自己的东西,可因为曾经的拥有,心里还是会产生类似不平的怒气,无名的,就是想生气。
但,她现在已经不再有生气的权利,只能将不忿暗暗压进内心深处,一层层的叠好,储藏,发酵。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有点后悔,她真该做一次泼妇,在离开他之前,彻底把心中的不忿发泄出来,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的憋屈。
还好,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手机响了,让她有借口离开这个折磨人的现场。
“若玫?在机场?!要去哪儿?”倚在栏杆上,顺便看窗外的夜景
[见你跟大哥都睡了,我就没叫你们,小迪的设计想拿到巴黎试试行情,让我帮忙引路,怎么?跟大哥一起吃晚餐啊?]
“是啊。”
[怎么样?你们俩还有可能吗?]
“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见面。”
电话那头静了半刻,继而一声浅笑[也好,反正他那么没情趣,也省得你下半辈子继续守空房了,男人这东西,还是要挑个合适的,要不要我回来陪你两天。]
“你怕我想不开啊。”笑,手指在栏杆上滑行。
……
挂上电话,望一眼餐桌位置,低眼苦笑一下,招手叫来一位侍者,对他说了几句后,随即朝电梯口走去,并顺手将手中的电话塞进了垃圾桶里,既然要告别,就一次来个彻底吧,拖拖拉拉的伤谁最深?除了自己再伤不到任何人,既然没本事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就干脆一点,结束吧。
电梯门关上之际,李信毅也正好瞥过来一眼,不过很巧,什么也没看到。
等了很久,直到这顿晚餐吃了一个多小时之后,李信毅终于再也耐不住,抬头在餐厅里搜寻一圈,没有,待他起身时,一位侍者急忙上前,“章小姐让我告诉李先生,她有事先走了。”
“……”看一眼桌上她的餐盘,只微微动了两三口,会有什么事这么急?想到她刚才离开是为了接电话,不免拿出手机拨通号码。
电话那头反复奏着Westlife的I Lay My Love On You,却始终无人接听。
“怎么了?”孟夜卉放下餐具,低声询问。
他没答,只是再次摁下重播键,一种不好的预感慢慢升起……
就在这时,餐厅的侍者听到垃圾桶里的声响,捡来了那部一直唱着I Lay My Love On You的手机。
她不是个没有交待的人,但显然这次出了他的意料,站在空旷的套房里,屋里整洁地就像不曾有人住过。她早就打算好了要这么离开?不做任何交待,就像当年乍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一样。
白色的手机面,与他的黑色的正是一对,是去年圣诞节前夕堂妹若秋寄给他们俩的礼物,摁下按键,她的手机里除了数字的来电号码,什么信息也没有……
黑色的手机陡然在手中振动了起来,是孟夜卉的来电,因为他刚刚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没有理会手机的振动,继续摁着她的手机,翻来翻去,里面只有两首曲子,一首被用作铃声,另一首依旧是Westlife的,歌名叫love can build a birdge,她似乎很喜欢Westlife的音乐。
摁下按键,音乐溢满室,顺手关了灯、打开窗,风瞬时撕开窗帘,席卷而来,两只手机并排摆在床上,一只振动,一只唱着歌,偌大的房间只有两只手机的键盘亮光交相辉映。
李信毅居高临下地望着脚下的灯火,点上一根烟,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者该想什么,脑袋里有点空白。
烟头忽明忽暗,烟雾被风撕成碎丝,屡屡消散,love?
他不爱她,他不爱任何人,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爱到底是什么东西,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爱是男人追求女人的时候最常用、最深情,也是最有效用的一个字,然而最容易说出口的,不一定是最容易明白的,男人到底是怎么确定他爱上了一个女人?仅仅只是生理上的吸引,异或还是动物天生的求偶惯性?
李信毅开始踌躇自己在这三十多年的生命里,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女人、爱……或许他真该试试看那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只是——要爱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