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只朝艾吉永公爵看了一眼,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急忙改口说:“三百万不是一个小数目,我很想帮助古斯塔夫国王陛下,但是短时间内不可能凑齐,我需要一些时间。”
“殿下,我很高兴您能够同意帮助我们。”菲尔逊伯爵一颗悬着的心终于降了下来。
外交辞令中,拖延是一种不伤和气的回绝,也是留下余地的策略,可是菲尔逊伯爵却对此不甚了解。
路易接着说:“伯爵阁下,有件事我想要确认一下。”
“请说,殿下。”
“我将三百万里弗尔交给古斯塔夫国王陛下后,瑞典又能够给法兰西什么呢?”路易问道。
“殿下,法兰西将会获得一张与瑞典王国的结盟书。”菲尔逊伯爵回答说。
“只有这个吗?”路易微笑着问。
菲尔逊伯爵轻咳一声,继续说:“法兰西的军舰、商船,可以任意出入瑞典沿岸的港口,不需缴纳任何的税。”
“还有呢?”路易继续问。
菲尔逊伯爵皱起眉头,深呼一口气后,声音颤抖地说:“瑞典将会提供给法兰西优先开采国内各种矿藏的权利。”
说完之后,菲尔逊伯爵内心忐忑不安,这些条件是古斯塔夫三世给予他的全部筹码,如果法兰西摄政王再不满意的话,那他也没有任何办法了。
路易一直在观察着菲尔逊伯爵,看出了他脸上的异样神情,猜出这可能是他最后可以让步的东西,于是也不继续为难,便对他说:“你说的这些,我希望可以以文字的形式签订下来。包括盟约和那些附带的条款。”
“殿下,我的国王已经授予了我全权。”菲尔逊伯爵喘了口气说。
“这样就方便了。”路易笑了笑,说,“我也将授予我的外交大臣以全权,处理这一次的签约。”
他说着望向艾吉永公爵,说道:“我的外交大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是,殿下。”艾吉永公爵急忙向路易行礼。
艾吉永公爵虽然是外交大臣,可自他上任以来,法兰西的外交策略就是由国王路易十五亲自制定,也正是因此,才会发生了法军援助奥军进攻波兰巴尔联盟一事。他是一个反奥派,如果真的在外交事务上能够说的上话,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原以为年轻的摄政王主政后,外交事务也会和之前一样,轮不到他这个外交大臣来管,却没有想到居然被委以了重任,一时间也是惊讶地有些恍惚了。
“殿下,”菲尔逊伯爵突然又说道,“因为国王陛下缺少经费,所以在那笔钱收到之前,我们恐怕没有办法签约。”
菲尔逊伯爵毕竟是个外交外行,分不清什么场合应该说什么样的话。其实话已至此,谁听不出来这是一笔交易?三百万里弗尔换取瑞典的诸多利益,既然法兰西的摄政王已经命令外交大臣艾吉永公爵全权处置,那么也就是说明法兰西方面已经同意了,至于金钱的事,已经不能再算是一个事情了。
路易轻呼一口气,强忍下心中的不满,微笑着说:“放心吧!这笔钱在月底之前我会给你的。”
“非常感谢,殿下。”菲尔逊伯爵道谢着,他也明白了,签约的日期就在月底。
“阁下,现在我还有诸多公务要处理,你可以去和我的外交大臣去商讨协议的形式、内容。”路易和悦委婉地下达了逐客令。
“殿下,那么我先告退了。”
菲尔逊伯爵和艾吉永公爵一起向路易行礼,而后便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待到两人全部离开后,路易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三百万……三百万……”路易狠狠地拳打了桌子两下。
三百万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还不能动用已经捉襟见肘的国库,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想从自己的口袋掏出这笔钱。
路易完全有能力承担这笔不小的花费。
洛林、阿尔萨斯、科西嘉这三块已经开始工业革命的领地,去年共为他创造了一千五百万里弗尔的收入。虽然这笔钱的一半必须发还给当地政府,另还需各划出五十万与六十五万给科西嘉、阿尔萨斯的名义主人玛丽?阿德莱德、玛丽?安托瓦内特,但路易仍然剩下了不少。即使是再扣去一笔装修爱丽舍宫的开支,区区三百万也是不在话下。
不过,即使是拥有了富可敌国的财富,路易却并不想白白花费这笔钱去给一个“北欧病狮”。
瑞典的战略地位是十分重要,瑞典的国力在世纪初的大北方战争后也确实极具衰弱,可不能否认的是,瑞典也是一个有着强大潜力的国家。上个世纪的“三十年战争”,这个原先落后于欧洲各国的国家,依靠着当时的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的指挥才能横扫德意志,摧毁了哈布斯堡家族对德意志数个世纪的控制,创建了以波罗的海为内海的“北方雄狮”帝国。
有着这样伟大历史的国家,路易不敢不防备,特别是当现在的这位古斯塔夫三世也有着古斯塔夫二世那样的伟大志向的情况下,他更是要防备了。
正当路易为筹款而焦头烂额之际,“咚咚咚”的敲门声突然传来。
“进来。”
喊声刚落,只见到玛丽?安托瓦内特的侍从女官诺埃莱伯爵夫人走了进来。
在她恭敬地行礼后,路易便问道:“王储妃有什么事吗?”
诺埃莱伯爵夫人回答说:“摄政王殿下,王储妃殿下想要在爱丽舍宫举办一场舞会,希望得到你的同意。”
“舞会?”路易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可以。”
宫廷社交的主要形式便是舞会,这是贵族与贵族交流的场合。至于巴黎贵妇们流行热衷的沙龙,更多的作用却是让贵族与平民交流。
正当诺埃莱伯爵夫人准备行礼离开时,路易多嘴问了一句:“王储妃怎么突然想要安排一场舞会了?”
在路易的记忆中,玛丽?安托瓦内特嫁来的这几年,除了在南锡时应邀参加过当时的南锡伯爵举办的舞会,从没有举办过。
诺埃莱伯爵夫人对路易摇了摇头,并露出了一副茫然之色,似乎她对此也不太了解。
“算了,就回复她我同意了吧!”路易还在为那三百万操心,根本无所谓玛丽?安托瓦内特的事,况且他也很期望玛丽?安托瓦内特能够借此拉拢那些贵族。
诺埃莱伯爵夫人退出摄政王的办公室后,便疾步回到了王储妃的卧室。玛丽?安托瓦内特此时已经褪去了自凡尔赛出来所穿的华丽裙装,换上了一套不太繁琐且轻便的淡色裙子。
诺埃莱伯爵夫人恭敬地行礼后,对玛丽?安托瓦内特说:“殿下,摄政王殿下已经同意了。”
“他没有问什么吗?”玛丽?安托瓦内特严肃地问。她正照着镜子,由侍女凯瑟琳为其化妆,她脸上的装早就在马车上被路易毁去了,若非是她本就天生丽质,又从不画浓妆,所以并没有被人发现。
“殿下有问‘您为什么会突然想要举办舞会’。”诺埃莱伯爵夫人慑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威势,实话实话,不敢隐瞒。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玛丽?安托瓦内特接着问。
“我还来不及说什么,殿下就说‘算了,让我回答您,他同意了’。”诺埃莱伯爵夫人诺诺地回答说。
她恐惧王储妃玛丽?安托瓦内特,在这位奥地利王储妃身边的这几年,她这位服侍过已故王后的侍女官也渐渐被驯服了。这种驯服不像是她因身份地位而不得不臣服于安娜那样,而是由心至身体都服服帖帖。
其实,被王储妃驯服的人也不只是她一个,包括副侍女官凯瑟琳在内的其他侍女们,也都已经成为了王储妃在这座爱丽舍宫的眼线。她们是先忠于王储妃,而后才忠于摄政王。
“他真的是这样说的?”玛丽?安托瓦内特不禁皱起眉来,而在此时,凯瑟琳也不得不挪开正触在王储妃眉毛上的眉笔,停止了画眉。
“是的,殿下。”诺埃莱伯爵夫人回答说,“摄政王殿下是这样说的。”
玛丽?安托瓦内特沉默了,她以一个女人的直觉感受到,之前那个在马车上对她不规不矩,无论眼中、心中、怀中、手中、还是嘴唇中都只有她一个人的男人,此时心里面肯定是在想着其他事。
“殿下,舞会要不要取消?“诺埃莱伯爵夫人试探着问道。她虽然慑服于玛丽?安托瓦内特,却也是对其极为了解,知道王储妃每到如此沉思时,就是准备改变先前主意之时。
“不!”玛丽?安托瓦内特立即短促地回答了一声,而后说,“舞会不取消,但是邀请的对象最好加一个人。”
她闭目养了养神,在张开双目的时候,开口说道:“凯瑟琳,在邀请的目录上,加上一个名叫汉斯?冯?菲尔逊的留学生。”
“是奥地利人?”凯瑟琳听着名字问。
“不,是瑞典人。”
“殿下,邀请他恐怕……”诺埃莱伯爵夫人是少数知道当年摄政王因为这个瑞典人而大吃干醋的人之一,所以立即便回忆起了这个才貌双全的瑞典绅士。
“不用担心,摄政王殿下已经同意了,不是吗?”玛丽?安托瓦内特自信地微笑道。
对此,诺埃莱伯爵夫人不敢反驳,只能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