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发生的爆炸令街面一片混乱,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尚能够保持警惕之心,但全无经验的平民则惊慌失措地乱跑起来,在这种情况下,若是有人想要对国王展开刺杀,成功几率非常之大。
负责游行警卫的都是路易亲自担任统帅的近卫军,他们的基层指挥官又都是出身军校且有着战争经验的青年军官,因此,在爆炸发生之后,离路易较近的士兵们,便立刻以他为圆心,将其四面而围保护了起来。
“不,我要过去,放开我。”路易不顾身前玛丽?安托瓦内特的阻挡,将她甩在一边后,迈开脚步便往爆炸处走去。
爆炸处硝烟未散,但已不似之前般浓烟滚滚。视线渐渐清晰,那面的形势也已经被士兵们控制住了。
路易作为国王,地位尊崇,权力极大,又身为近卫军的直接统帅,可以直接命令周围的士兵。士兵们不能反抗国王兼指挥官的命令,也不敢阻拦他的行为,因此,只能在他行走时跟着,保持着圆形保卫阵型。
玛丽?安托瓦内特因力气不够,因此只能拽着路易的手臂,跟着他。
她试着劝道:“路易,不要过去,硝烟没有散去,也许刺客还未逃离,现在过去会有危险,不如先去一旁的杜伊勒里宫避难。”
杜伊勒里宫就在道路的南侧,以铁栏与道路区隔,只要越过铁栏杆,便意味着进入安全区域。
“不行,我不放心。”路易并不为自身的安危感到忧虑,区区的一次爆炸袭击与他在战场上所经历的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他现在最为担忧的只是玛丽?阿德莱德和双胞胎女儿,这也是驱动他继续往后面走去的原因。
不过,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提醒并非全然无用,这倒是给了路易一个清醒的提示。
路易停下脚步,但他并未如玛丽?安托瓦内特所建议地去杜伊勒里宫躲避,他正四处张望,这时,恰好几匹白色的骏马奔到了他的身旁。
近卫骑兵的马是黑色、褐色,白色的马匹只有最前面的那些中看不中用的贵族骑兵。而骑在那几匹白色骏马上的骑士,亦如路易所料,只是一些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年轻人。
当先的以为贵族骑士驻马跳下,语气急促地说道:“国王陛下,幸好你没有事,现在这里太乱了,您不如去杜伊勒里宫暂避。”
贵族骑兵的组成人员大部分是家庭殷实的佩剑贵族,亦是富有、自由的风流公子。他们虽然都是陆军学院毕业,并已经授予了少尉至上尉的军衔,可都属于未上过战场的公子兵,因此,路易本不对这些人在乱局中能有迅速反应抱有期望,但是,现在看来,至少面前的这几个人拥有着与近卫军相似的反应能力。
“请告诉我,你的姓名、军衔,年轻的骑士。”路易问向那位领头人。他看得出来,这个领头的年轻骑士,才是他们能够快速反应的原因。
“我是拉法耶特,现在是效忠于您的骑兵上尉,陛下。”
“拉法耶特?”路易愣了愣,说,“好久不见了。”他想起了当初那位请求随军远征东非的青涩少年,现在仔细打量,年轻的拉法耶特侯爵依旧青涩,可却褪去了少年的稚嫩。
“感谢您还记得我,陛下。”拉法耶特恭敬地鞠躬说道。
“感谢的话以后在说,现在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年轻的上尉。”路易说着便伸手抓上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的手臂,蛮横地将她拉到了身前,接着对拉法耶特命令道,“上尉,我将王后的生命安全交给你了,将她护送去杜伊勒里宫。”
“是,陛下。”拉法耶特坚定、果断地应道。
“路易,你呢?”玛丽?安托瓦内特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拉法耶特,又立即心感不祥地看向路易。
“不用担心我,只要你安全了,我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路易一边轻声细语着说着,一边轻轻地在玛丽?安托瓦内特额头上一吻。但这之后,他立即将玛丽?安托瓦内特轻轻一推,将其推进了拉法耶特伸手可及的范围内。
“好了,上尉,快点履行你的责任吧”说完,路易便转过头往硝烟处走去,他边走边不时地回头。
玛丽?安托瓦内特想要追去,可是在见到路易回过头时的眼神后,她停下了脚步。那眼神,仿佛是在命令“不许追来”,她因为无法反抗路易的命令,所以只能恍若失神地留在原地。
拉法耶特并没有让王后在危险的地方停留太久,他立刻带着身后的三、四个同伴将王后围在了中间,一番苦劝之下,才将王后劝进了杜伊勒里宫。
路易沿着路边进入硝烟最浓处,只见原本应该是三位姑姑的花车已经被炸得粉碎。花车残骸被炸到四面八方,但在那道路中央,却仍然留着花车的主体。
这一处硝烟最浓,散碎的尸体和四溅的血液也最多。
用来拉马的四匹白马全部倒在地上,其中,后面的两匹马全被炸断了腿,前面的两匹似乎还未被炸死,但都已经只有出气。
平民的伤亡亦是十分严重,路的两旁倒着许多尸体,但令人恐怖的是,它们中的许多残存不全。
路易的注意力此时已经被地上散落的尸体吸引了。他突然脚下一绊,差点被绊倒,稳住平衡后,才发现刚才踩到了一条被熏黑的手臂。手臂虽然全黑,可是,在无名指上,却闪烁着一点蔚蓝的光芒,那是一枚蓝钻戒指。
路易屏息了,他的记忆若是没有出错,这枚蓝钻戒指应该属于他的其中一位姑姑维多利亚夫人。
路易的心突然绞痛起来,他难受地想要快点离开,可是脚却迈不开来。他低着头,沿着维多利亚夫人的手臂往周边望去,再又发现了一具焦黑却完整的女性尸体。只见这具女性尸体的怀中紧紧抱着一只同样被熏黑的宠物犬。有这样特质之人,路易也迅速从记忆中搜寻到了,只有他的另一位姑姑索菲夫人。
路易的额头冷汗直冒,他的心脏怦怦直跳。他慢慢来到了索菲夫人的尸体边,蹲下来仔细看了看。他想要找出这不是索菲夫人的证据,可却只发现了能证明这是索菲夫人的物件。
失望的路易怀着沉重的心情站了起来,失去血亲的打击令他不由得往侧面横走了几步。他想要去靠侧面建筑的墙壁,却不慎脚底一拌,摔倒了。
路易没有立刻起来,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令他绊倒的一颗黑色“圆球”上。他捧起“圆球”,从圆球中冒出的红色液体随即淋湿了他的双手。
“啊……”
路易狂吼着,撕心裂肺地狂吼着,在他手上的“圆球”不是其他东西,正是阿德莱德夫人的光头头颅。
阿德莱德夫人没有头发,平时戴的都是假发,如今她的假发已经不知踪影,甚至连身体的其他部分也不知所踪,只剩下了一颗不断冒血的脑袋。
路易虽然不喜欢他的这三个姑姑,可单纯的矛盾并不能割断他对她们的血脉连接。他从未想过加害她们,因此,在见到她们死于非命,甚至死得如此凄惨之时,他愤怒了,悲痛了,同时也崩溃了。
远处跑来了一个男子的身影,士兵们认识他,所以让道放行,令其靠近了路易。
他是迪昂,如今仍是衣着光鲜的样子,在慌乱中,一点烟火痕迹都没有沾染上。
“陛下,你怎么还在这里?快点去杜伊勒里宫。”迪昂紧急建议道。
迪昂的到来和提醒,也将路易从沉痛中拖了出来。
路易强忍着眼眶中的泪水,轻轻地将姑姑的头颅安放到地上,然后严肃、镇定地问:“玛丽?阿德莱德和孩子们呢?”
“陛下,她们已经从另一侧的门进入了杜伊勒里宫。”迪昂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凶手抓到了吗?”路易又问道。
迪昂神情失落地摇了摇头。
“我限你三日之内找到凶手。”路易语气冰冷地命令道。
“三天?”迪昂愣了愣。
“是的,只有三天。”路易站起身来,从容地拍去了身上的尘埃,接着命令道,“命令近卫军的其他人全数入城,控制巴黎的各条街道,从今日起,巴黎戒严。”
“是,陛下。”迪昂点头应道。
路易回身走向最近的杜伊勒里宫大门,边走边说:“巴黎所有的狂欢、舞会停止,晚上十点之后不许街道上有人走动,另外对出入城的人、车、货物严加盘查。”
“是,陛下。”
“还有,加强圣克劳德宫、爱丽舍宫、杜伊勒里宫的防卫,并从今日开始,我就住在杜伊勒里宫。”路易说。
“杜伊勒里宫?”迪昂疑惑地嘀咕了一句。
路易和迪昂以及士兵们进入了杜伊勒里宫,铁门关上的一刻,路易在里面,而迪昂在外面。
路易走了几步,突又回头,疾步走到铁门前,对迪昂吩咐道:“把安娜叫过来,我要立刻见到她。”
“是,陛下。”迪昂点头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