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丹青眼睛里透出杀气。
秦穆轩冷哼一声,推开他,侧身出去。
凤丹青看他离开,过去把门关好。然后走到还在吐血的我身边,表情忽然一变,露出他招牌微笑调笑着说,“无邪大祭司,真狼狈啊。”
的确够狼狈的。被自己的弟弟狠狠揍了一顿,而且还是用打老婆的手法。
我想要站起来,但是手脚一软,眼看要倒下去。身体被凤丹青接住,他微弯着眉眼,侧头笑道,“大祭司,要我抱吗?”
我以为这是个疑问句,刚要给否定回答,凤丹青已经把我横抱起来,像抱枕头一样,轻巧得放回床上。帮我盖好被子,还一直感叹着,“好轻好轻。”
我有些生气地看他一眼。凤丹青却不恼,忽然用手摸摸我的头,“这样就好,虽然表情不如以前丰富,不过总算看的出喜怒了。”
我怔了一下。
“其实秦穆轩不是什么坏人,师傅给你打通了穴道,他说只需要再刺激一下,就可以慢慢恢复。虽然秦穆轩手法有点太黑了,不过用意是好的。那家伙的脾气就这样,习惯就好了
。你中西王母那一掌,肺里有些瘀血,刚才已经咳出来了。”
我偏过头,想起秦穆轩看我的眼神,的确冰冷但是也无意中透出担心。
手腕被凤丹青的手指按住,他探了我的脉,“气血比刚才顺了。我找人把这里打扫一下,又是粥又是血的,秦穆轩那家伙真能闹腾。你饿吗?想吃什么,我去拿。”
我摇头。
“那可不行,你睡了三天只喝了点汤药,身体太虚了。我让厨房做点红枣粥吧。”说完,就长发飘飘衣袂飘飘,仙鹤一样出去了。
他前脚出门,几个白衣的侍女后脚就跟着进来,手脚利落把屋子收拾干净。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个侍女,端着个小砂锅。她把砂锅放在桌子上,用紫砂小碗盛好粥,再用白色的丝绢垫好底才交给凤丹青。
侍女退了出去。
凤丹青坐在床边,用釉彩小瓷勺舀了一勺粥送到我嘴边。然后笑咪咪看着我。
一看就知道没照顾过病人,我无奈的看着他,——很烫唉……少爷……
可惜凤丹青毫无知觉,还以为是我不愿意吃。于是他诱惑我式的说,“味道很不错。”然后把勺子放进自己嘴里。
我赶紧阻止他,叫道,——烫啊!可惜没发出声音。
于是那个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碗,吧唧,在地上粉身碎骨了。还好凤丹青闪得快,没有被汤溅到。他捂着嘴,脸颊绯红,尴尬的看着我。
被烫了吧,笨蛋……
侍女似乎是听到了响声,立刻推门进来。凤丹青一示意,她们就立即清扫干净,那职业素养绝对是国际水平。
凤丹青捧了粥重新坐下。“原来,你刚才是说‘烫’啊。”
我点点头。
然后我指指他手里的碗,试探着说,——我自己来。
凤丹青仔细看着我的唇,然后眯起眼睛笑,“知道了。以后你说慢一点,我能看得懂。”
读唇语吗?怪不得刚才秦穆轩知道我在说什么。心里有点觉得暖暖的。
我小口吃着,凤丹青撑着下巴,一直笑得很开心。
“刚才还一直担心呢,看来情况也不算太糟。”
我抬头,正好迎上他柔和的目光。“都担心一年了。现在可以在你身边看着你,真好啊。”
我说,你什么时候表达感情变得这么直接了……
不再看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碗,一下一下搅着粥。
“对了。这个。”凤丹青从袖子里抽出一把扇子,“在你身上的,是你的吗?”
我的心不稳的跳了一下。那把丹青扇,几年前,我离开他的那一天从他身边带走的唯一的东西。有很多次,想要把它丢掉就是下不了狠心。一直像个习惯一样带在身上。
该怎么像他解释呢。他还记得这把扇子吗?毕竟他带在身边这么多年。
“这个和我从前的一把扇子很像。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不起它在哪里,”凤丹青挑眉,狐狸一般笑着,“扇子是我请了沧州最好的工匠特制的,仅此一把。”
仅此一把?那还绕这么大圈子说什么很像。算了,随便编个谎话骗他吧,反正他也不会当真。——从前我们交手,我偷你的。
凤丹青笑得更加高深莫测了。
——既然这扇子这么重要,那就还给你吧。
“不要,”凤丹青把扇子放到被子上,然后展开手里的另一把扇子,“我现在用这个。”
扇子正面是丹青的莲花,反面是提的诗。
“伫倚危楼风细细,
望极春愁,
暗暗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
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
对酒当歌,
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他低声的念出来,这首当年他看着我一笔一划写下的诗句,“不知是谁的词,无理由的喜欢,就把它提上扇面了。你听过么?”
不由自主想起,那个清晨他阳光下干净的侧脸,他柔软垂下的发丝,他拿着词专注读着的神态。
凤丹青拿扇子在我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发什么呆呢。”
我赶紧掩饰得摇摇头。——头疼。
凤丹青轻叹了一声,把我手里已经冷了的粥接过去,“你早些休息吧,明早我再过来。”说完,起身要走。
我拽住他的袖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
——如果不是殷落羽的命令,你会继续和西王母斗下去吗?
凤丹青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
“会。”
——为什么?
他依旧淡淡笑着,“她害凤家沧州的产业全军覆没了。我不把它们夺回来,对不起凤家列祖列宗了。我父亲更不会原谅我。”
我疑惑看着他,——发生什么事了?
凤丹青别过脸,笑得勉强,“半年前的事了。父亲在马车里,当街被人刺杀。琅缳幻境做的。”
西王母,你果然……下得狠手,赶尽杀绝。秦穆轩是,凤丹青也是,殷落羽更是,被那女人逼迫着,不得不去举剑豁出去与她对抗。
我究竟在怕什么呢。为什么想到要再次拔剑就这样害怕。
“无邪,我知道,我们逼你太紧。不过,还是希望你再坚强一些,快点好起来,把那女人抽筋剥皮。”
我下意识点点头。
他出去后,我拿起那把丹青扇,慢慢打开。
两个人轮番来劝我。的确,也只有这两个人还能触碰到我的内心。
又是那老头子的馊主意吧……我揉了揉太阳穴,亏他想得出。
此时的殷落羽正和纳兰文卿趴在隐秘的草丛里。殷落羽嘿嘿一笑,“鞭子加蜜枣的战术,真是屡试不爽呐。”
纳兰文卿捣蒜式点头。“师傅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