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思哲刚到顶楼,就碰到了汇报完工作出来的宋萧萧。
万年冰山脸的宋萧萧突然挡住她,忧心忡忡地请求道:“顾小姐,秦总今天心情不太好,从昨晚加班工作到现在,把每个汇报的人都训了个遍。你能不能帮忙劝一下?不然下午合作方来洽谈的时候,我们很难做。”
以前秦总身边没个知心人,间或心情不好的话她也不敢妄言,现在有个顾思哲在,秦总还那么重视她,情况也许能变得乐观点。
顾思哲看她真诚的脸,拒绝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便只能点头,“我尽力。”
她推门进去,果然,男人的脸色是铁着的,埋头在堆成小山的文件资料里,不停地翻阅,知道她进来,居然破天荒地没有丝毫动作。
饭盒被轻轻放下,一双葱白纤瘦的手自然地把它打开,菜香顿时四溢。
最近为了他的营养餐,顾思哲的厨艺可说是进步神速。
她把菜和精心熬制的粥摆到秦焕岩面前,不言不语却很温柔。
秦焕岩觉得一定是自己气疯了,才会相信顾思哲有朝一日能对自己温柔。
做完这些,顾思哲没有像往日一样悠然自得地坐到沙发上看杂志,而是很轻地说了一句,“医闹的男人被送到精神病医院治疗了。”
闹得人心惶惶的医闹告一段落,她想,或许这能转移他的注意力,自己既然受人所托,也该忠人之事。
他生了一晚上加一个上午的闷气,即使现下难得她主动和自己说话,他也不太好一下就绷不住和她像往常一样说笑,所以到了最后,只是沉了声音“嗯”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个人到底没事在气什么?
顾思哲从桌边绕到他身旁,伸手取走了他手中的笔,顺带把文件合上。
她身上独特的馨香瞬间冲入秦焕岩的鼻间,围绕在四周的空气里,他喉结一滑,右手向身侧一揽,将占据他心神整天的女人搂在怀里。
顾思哲没想到他会突然把自己抱过去,一下跌落在他身上,险些碰到他的伤手,她急了,小声抗议道:“秦焕岩你现在是伤患,能不能收敛点!”
他单手抱她,看她敢怒不敢动的活泼样子,心头积郁已消了大半,便不顾她的反抗,把脸埋进她的颈间,贪婪地嗅着她的气息,声音都是沙哑的,“别动,让我休息一下。”
谁让你昨晚通宵达旦地加班。顾思哲在心里埋汰了一句,但看他疲惫的神色,终还是没有推开他。
她好像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认真看他,大半的脸已经隐在她的锁骨上,只露出一个侧脸,棱角分明得如同上帝精雕细刻的杰作,一道剑眉似画,飞入细碎的短发间,轻闭的凤眼此刻为他添了几分安淡,也添了几分寂寞,她从来没有发现,这个男人身上拥有这么深入心扉的寂寞。
“那个男人很爱他的妻子。”男人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颈间,突如其来说了这么一句。
顾思哲心脏一下停跳了几拍,突然想起那晚他没说话站在急救室门口看着那对夫妻离开的背影,便顺着问他:“在急救室门口看他们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声音听起来很不好。”
秦焕岩缓缓抬起头,用额头抵着她的,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顾思哲隐隐看到他眼中的血丝还没褪尽,心又抽了一下。
他沙哑着声音喃喃,嘴边轻轻笑着,缓慢地说:“我在想,思哲真的很伟大。”伟大到我自愧不如,一条生命从你的手里得救,一家人因为你的努力团圆,思哲,我好像不太舍得问你要心了。
但是不问你要,那明明怎么办?
顿时觉得头疼欲裂,秦焕岩撑起身子,拇指探上顾思哲白嫩的脸,“帮我倒杯咖啡,好不好?”
她还想着要怎么接他刚刚的话,被这么一问,省了接不上话的尴尬,连忙说好,让他赶紧吃饭,然后走了出去。
茶水间里没有人,可能因为这是顶楼,只有秦焕岩和秘书室、总经理办公室,人少,恰好现在又是午休时间,自然没什么来这里。倒也省得她被他们围观。
谁还没开,她一个人待在茶水间倒也乐得自在,东看看西摸摸,明明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却看得很仔细。
“叩叩叩……”
有人敲响了敞开的门,她一回头,就看到季东明笑得闭月羞花地倚在门上玩味看她,标准的轻浮纨绔子弟脸。
不过幸好她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算差,一眼就知道了他是个习惯浪的人,也就不在意他的姿态了,闲闲地看回去,“季先生好品味。”
他在喝的,是明前西湖龙井,新鲜浓郁的香气从门口蔓延遍整个茶水间,加上她小时候在外公家里学了些茶道,这么突出的一种茶香想闻不出来都很难。
季东明笑着走进来,“没想到,顾小姐也懂茶。”他在自说自话,也没希望她会回答,自己慢悠悠地走着,目光触及运作的咖啡机,便转身问她:“给焕岩煮咖啡?”
“是啊,他昨晚加班到现在。”顾思哲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想到秦焕岩生气的事情,反问了回去,“季先生知道他在生什么气吗?”
扁着嘴耸了耸肩,季东明一副无辜无知者的样子,但很快又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下巴,皱着眉说:“这么看,你还挺像某个人的。”
被人说像某个人,这还是顾思哲第一次听到,她饶有兴趣地看向他,“像谁?”
“焕岩的初恋~”季东明故意压低了声音说,接着大声笑起来,语带戏谑,“啧啧啧,这小子~品味倒是十年不变,被初恋甩得那么狠,没想到再找,还是这样的脸。”
顾思哲的脸一下就黑了,呵呵陪着干笑了两声,心里却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酱醋油盐茶,什么滋味都有,又什么滋味都不是。
没想到季东明还没说完,他那一张嘴就像开了闸一样,想起一出是一出。可接下来的话倒让顾思哲警惕起来——
“诶,对了,上次你父亲亲自过来,是不是谈你们俩的婚事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顾思哲一听到这话,眉头就逐渐紧锁:爸亲自来过,秦焕岩从来没和她提起过这件事,他们说了什么?
她没心情再和季东明在这里打哈哈,用杯子装上煮好的咖啡就往秦焕岩的办公室走去,有的事情,她想问清楚。
但办公室的门推开,秦焕岩已经不在了,办公室里的卧室门开着,他就躺在深黑色的大床上沉沉睡着。
她看他这副样子,心中闪过不忍,最终只是把咖啡放下,帮他掩上门,收拾好饭盒,安静地离开了秦氏。
这些事情,明天再问也不迟。
还是正午的春阳,她今天却怎样也无法像昨天一样提起兴趣去欣赏了。
下午还要回医院上班,她深呼吸了一下,稳了稳心神,快步向外走去。
在经过昨天和博邵晨见面的广场时,有人群围成小圈在看些什么。
她才走近,就听见有人在喊:“有人打电话叫救护车没?”
马上有人呼应:“我!我在打了!”
顾思哲这才意识到前面发生了什么,连忙扒开人群走进去。
一个齐刘海、大波浪长发的女孩面无血色地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嘴唇发紫。
心脏病!
她的脑海中迅速判定,立即采取紧急措施,回头指挥围观的人群,“麻烦大家散开点,给她多点新鲜空气,”然后又把手上的饭盒随手放在地上,双膝跪在女孩的身侧,她举起右手,再次对着众人发言,声音冷静而令人心安:“我是一名医生,现在要对这个女孩进行心肺复苏术,麻烦在场的有学过心肺复苏的人到我身后排队接力。”
陆陆续续来了两三个人,都是很年轻的女孩,说是医学院的学生,也许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她们紧张又期待地排队等着,想要取得一点实战经验。
可晕倒的女孩没给她们这个机会。
在顾思哲做完五个循环后,女孩长长的睫毛微动,轻轻地睁眼,就看到一个白净好看的女人手掌,顺着手掌移上去,看到了她专门出来见的人。
在安静优雅的西餐厅里,柔和轻缓的纯音乐在空气中流动,偶尔有银质餐具和餐盘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人们低声的交谈和谐地融入音乐中,像是一曲优美动人的低吟浅唱。
就在这样令人心驰神往的唯美气氛里,顾思哲直挺挺地坐着,一张俏脸挂着几分尴尬,虽然不容易看出来,但她也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有点失控了。
她不知道事情是怎么演变成这样的。
十分钟前,秦焕岩还在自己的耳旁低声耳语着她有一个机会,原本还以为他要亲下来的,可男人却在她冷静反问“什么机会”的时候浅浅笑起来,说:不想我再当着他的面亲你,待会就别说话。说着就松开了禁锢,大步走向门口,拉开门,一本正经地告诉愣在门外的博邵晨,她邀请他一起共进午餐。而博邵晨先是一愣,随后温雅笑着说欢迎。
再之后,他们一行三人就坐在了这家餐厅里。
因为是相对的卡座,他们在分配座位的时候又出现了一些争执,博邵晨先是主动坐在自己旁边的,但是秦焕岩不屈不挠地站在旁边说也要这个位置,两个大男人在一家高级西餐厅里为一个座位争执不下。最后,还是她一个眼风杀过去,把他们全都赶到对座才算完事。
她不过想吃个午饭,没想到,也好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