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卫洛挑战了!
他向卫洛致师了!
而且,这一次还是卫洛提出挑战在前,他反驳她的言行后,再反挑战她。
所以,卫洛不能拒绝,也无法拒绝。
殷公看着卫洛,右手一伸,便抓向她的小手。
可是,他的手刚刚碰到她的手,卫洛便挣了开来。
她回过头来,墨玉眼如秋水,如明澈的夜空般,静静地看着殷允。她的眼神中,有感激,有笑意。
她目光盈盈地看着他,突然的,她冲他嫣然一笑。
这一笑,宛如云破月来,如梅花盛开,美丽无比,动人之极。
笑容中,卫洛看着殷允,低低地说道:“殷大哥。”
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殷允不由怔住了。
卫洛冲着殷允又是一笑,『露』出樱唇边的一个小小笑涡来,“殷大哥,你放心,这是在湖水中『荡』舟而击,我一击不中,可以飞跃回来。那人怕是没有这般本事。”
她笑得很轻松,说得也很有道理。
殷允望着她,他自是知道,她之所以笑得这么开心,说得这么轻松,为的便是不想让他担心。她早知道自己会有这一战,她也一直准备着这一战了。
这个『妇』人,不管她面临什么样的处境,首先想的却是别人。她不想让自己为她担心啊。
殷允想到这里,叹息一声,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上她的秀发,他的手指,把她几缕散碎的秀发拢于耳后。
他朝着她微微一笑,点头道:“我知道。”
其实,他想说,那个人很不简单,他是楚国中成名多年的宗师极高手了。
可是他转念一想,这个道理,在那楚墨出场时,聪明的卫洛便应该看出来了。他说与不说都不重要的。
在殷允的手放下时,卫洛头一低,向着他深深一礼。然后转头看去。
殷允向后退出三步,他背负着双手,一动不动地站在舟尾。
可是,饶是这样,那楚墨还是向殷允看过来。
他在忌惮殷允。
殷允见状,轻哼一声,脚尖一点,整个人轻飘飘地飞出,只是一转眼,他已落到了越人那一席的舟排上。
这时刻,偌大的舟排上,只有卫洛一人了。
而对面的舟排上,也只有那楚墨一人!
两人的轻舟缓缓『荡』出,舟在河水中『荡』着圈,缓缓地靠向对方。
在场的人中,包括殷允在内,都不知道卫洛的功夫到了何种程度。
卫洛所修习的剑术,内敛而无威力外泄。饶是这里人人目光如矩,不说出来,也没有一个人看得出卫洛会功夫。
如今,她一袭淡紫的深衣,春风如锦,拂得她的青丝微『乱』,拂得她绝美的小脸红艳艳的。她站在舟排中,头顶是星空,脚下是河水倒映下的星空。明明灯火明彻,她看起来,却依然那么脆弱和不堪一击。这是一种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在众丈夫的凌人气势中,反衬出的孤零和脆弱。
对面的楚墨,看着这样的卫洛,不知不觉中,眉头皱了起来。
这一瞬间,他竟然涌出一个念头来:在天下宗师的面前,与这样的『妇』人致师,不论成败,怕都会成为笑柄。
不过,这念头只是一晃。
这人毕竟是老江湖了,他马上又想道:先王之所以失手被擒,正是因为这『妇』人弱质堪怜,令得他轻视了啊!
他想到这里,心中一凛。瞬时,他身子微躬,目光灼灼地盯向卫洛,他身上的衣袍无风而动,整个人凝而不发。
众人看到这楚墨如此认真,有的哧笑不休,有的却在点头赞是。
这一切,都与卫洛无关。
轻舟『荡』出时,她已心如止水,整个人,整颗心,都宁静无波。
但是,与这个楚墨剑拔弩张完全不同的是,卫洛的样子很放松。她依然是俏生生地站在舟排上,紫袍猎猎作响,秀发微『乱』,墨玉眼熠熠生辉。
她目光晶莹剔透的盯着那楚墨,右手一松,便把殷允的剑放到了舟排上。
然后,她慢慢低下头来,伸手入怀。
不一会,一柄木剑出现在她的手心。
这木剑一出,喧嚣声大作。
喧嚣声越来越大,到后面竟是哧笑连连。
没有人想得到,这个年纪小小的『妇』人,不但敢向这么多的楚国宗师们挑战,而且她还敢拿出木剑来对敌!
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那个楚墨,本来剑拔弩张的姿势,也因她这木剑一出,而出现了一分僵硬。
他僵在当地。
这楚墨的脸上,浮出了一抹被轻视的恼怒,除此之外,他还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种放松。
没办法,这个『妇』人都如此不知地高地厚了,他再摆出如迎大敌的模样,那就算围观的人不耻笑他,他自己也会耻笑自己。
众人的哧笑声,议论声,卫洛听得分明。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来。从练剑以来,她都是用这木剑的,对于这木剑的一切,她实在太过习惯了,只要木剑在手,她就有一种感觉,感觉到这木剑是她手的延伸。有了这剑在手,她有一种如臂使指的快感。
而换了任何一柄剑,哪怕那剑最快最利,她也不熟悉,也有一种无法把握的感觉。因此,她只能用这木剑对敌。
卫洛木剑在手,她缓缓地举起它,轻飘飘地指向了那宗师。
而她脚下的轻舟,则在加速!
那楚墨的舟排也在加速!
不过二三十步的距离,两舟排同时加速。
这一加速,舟头激起水花足有一米高。风声呼啸中,两人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转眼间,两只舟排靠到了一块!
就在这时!
卫洛率先出手了!
她嗖地一声,右手木剑闪电般地刺向了那楚墨的手腕。
这一招,卫洛用得最多,经验最丰富,所以也最喜欢。
那木剑嗖嗖地刺出,轻飘,诡异,奇速。只是一眨眼,剑尖便已抵到了那楚墨持剑的手腕。
就在木剑离他的手腕仅有七寸时,木剑嗖地一声,透出一道银白寒芒。这寒芒白莹莹的,在四周的火光中,都是那么的明亮,凝实!
围观的都是高手,这一瞬间,所有的人都严肃起来。
没有人得到,这『妇』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居然这么的快!而且,她竟是不畏惧对手的劲力罡气,那木剑上的寒芒,如入无人之境,如没有遇到半点阻碍一般,直直地『射』向那楚墨的腕脉处!
众人的惊讶,远远都不如那楚墨。
震惊中,他右手闪电般的向后一缩!
他这个反应,不可谓不快。
可是,卫洛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有这个变招似的,她手中木剑风声隐隐,剑尖奇异地一拐,竟是再次如鬼如魅地飘出,直直地刺向了他的右『乳』间!
这地方,恰恰是这个楚墨收手回剑时,不由自主向前挺出的部位!
这又是他的破绽所在!
楚墨再次一惊,他低喝一声,脚下内力猛吐!
瞬时,舟排如山,夹着风雷之势,重重地撞向了卫洛!这么一撞,他的右『乳』,便生生地送上了卫洛剑尖。
就在这时!
卫洛双眼一眯。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缓慢无比,她的眼前,清楚地看到这楚墨的右胸处,出现了一道莹厚的光芒。
这是他的护体罡气。
这人在右胸处集中了五成的护体罡气,欲与她的剑尖一较高低。
看来,这电光火石中,这楚墨已经想明白了,卫洛手持的只是木剑,区区一把木剑,威力再又又能大到哪里处?因此,他鼓出五层的罡气护体,准备通过强抗来取得先机。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卫洛的木剑要撞上他的右胸『乳』上时,嗖地一声,卫洛缩手了。
她手腕一压,剑尖一斜,剑芒如蛇吐信,轻飘飘地向上一指,刺向了他的咽喉处!
她的变招,实在太快太突然了!
她是在剑尖离那楚墨的胸口,仅有三寸不到的时候变招的。这么短短一瞬,她竟是极轻松,极飘忽,极诡异地刺向了那楚墨的咽喉~!
而他的咽喉处,同样是他的破绽所在!
这一点,周围人人可以感觉到。
瞬时,一阵惊呼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盯着卫洛。他们实在不敢想象,她怎么能变招这么快?
因为她变招变得太快,她的剑尖,已经现出了一道道残影,这使得她的招数,又另添了一分诡异神秘!
一阵惊呼声中,那楚墨深吸了一口气,内力一收,脚尖硬生生地一止的同时,他身子嗖地一声向后一折,从腰部处向后折起,生生地避开了卫洛的第三剑。
他一变招,卫洛接着变招,她手腕抖动,手中木剑寒芒吞吐间,已呼啸地刺向了这楚墨的肚脐下丹田处!
这里是致命重『穴』!
那楚墨大惊,他突然发现,自己为了避开这『妇』人的攻击,竟是硬生生的把这关系着生死劲力的要『穴』给送到了『妇』人剑下!
众人同时鼓躁起来!
没有人想得到,这『妇』人连出四剑,一剑快过一剑,每一次分明轻飘飘的,却能令得对手左支右绌,越陷越深~
一堂堂宗师,竟是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
那楚墨大惊失『色』下,右手铜剑重重一挫,硬硬地撞上了卫洛攻向自己丹田要『穴』的木剑。
他这一剑,已用上了十成力道。
看来,他已经恼火了!被一个看起来极为软弱的对手,『逼』得一再失利,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杀心了。
要知道,任何剑招使出,都不会用上十成力道。最多只是八成,另两成,应该用来保护自己,使得自己犹有余力。
可这楚墨用上了十成力道。
铜剑呼啸,风声厉厉中,他这一剑中,硬生生地砍向了木剑。
他这一剑,来得极猛,极凌厉,极煞气,有一种一往无回的狂飙。
这时刻,卫洛可以看得出来,对方处处都是破绽,可是,她没有办法攻击。因为对方来势太猛,只要被他剑风的边缘扫中,她的手腕都不一定保得住!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那楚墨的铜剑重重地砍向卫洛的木剑,就在一股狂风暴雨没头没脑地扫向卫洛的右手时。卫洛五指一松。
“叭”地一声轻响,她手中木剑沉入了水中。
那楚墨含着十成力道的剑锋,狂风暴雨地扫向她的木剑,可事到临头,眼看只有五寸不到的距离时,她松手了,她任由那木剑掉入水中!
这一下变故,同样突然,同样诡异。因为,所有的剑客,都有一个认知,那就是手中的剑是自己的第二生命,命没了,剑还要在手中。剑在手中便代表自己的血勇犹在!
没有人想得到,卫洛竟然毫不犹豫,天经地义的抛下了她手中的利器!
这下那楚墨是真的怔住了。就在这时,卫洛内力一吐,足下舟排如箭一样向后冲出。转眼间便冲出了五六步!
五六步外,卫洛脚步一稳,舟排硬生生地定在那里。
一众愕然中,她朝着那楚墨双手一叉,爽快地说道:“我输了。”
她说她输了!
她在『逼』得一个大宗师连续四招受挫后,主动扔下了自己的剑,平安无事地退到一旁,说自己输了。
所有人都怔住了。
那楚墨这一次,足足使出十成力道,却击到了空处!
当下,他一口郁气猛地向胸上一冲。就在卫洛说出“我输了”的同时,他张一嘴,一连串的咳嗽脱口而出。
他急急地,无法控制地咳出四声后,那楚墨猛吸了一口气,生生地把其余的咳声都强行吞了下去。
而此时,在他的对面,那『妇』人还一脸从容,气态极悠闲地向他认着输!
本来,世间的致师礼,赢的一方,有权利向输的一方提出要求,或取下对方的头颅。可是,这时刻说输的那一方,兵器是自己甩手的,站在那里的风姿也是气定神闲的。而他这个赢的一方,却一口气堵在胸口,张不得嘴!
一片愕然,一片安静中,那楚墨二话不说,脚尖一点,便驾着舟排回到了楚人队伍中。
他二话不说便退下了。
也是,这样的赢,比输还要难看。也只能这样退去,就当打个平手了。
众宗师的面面相觑中,殷允的声音清朗地传来,“卫洛,此战已了。”
他这是提醒卫洛,要她趁势退后。只要她在退后之前,那宗师还没有开口责问,这一战不平也得平了。
卫洛闻言,马上脚尖一点,驾舟退出。不一会,她便来到了殷允身边。
殷允纵身跳上舟排,站到了卫洛的身前,他含笑盯着众楚人,双手一叉,徐徐说道:“方才鱼公言,他这一战,代表的是在场的诸位。此言算数否?”
只能算数了。
众楚墨相互看了一眼后,由一人驾舟上前二步,粗粗地朝着卫洛一拱手,然后退下。
夜,再次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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