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楚国贵人脸『色』大青,周围剑客们传来的哧笑声,顿时无比刺耳。
出面要求生死斗的是一个小儿也就罢了,最可恼的是,这个小儿扔出来的却是一柄木剑!
当真欺人太甚!
而且,这小儿那番话中,辱及了使楚国成为霸主的楚熊王,也辱及了现任楚昭王!最可恨的是,他的话令人无法反驳。不管是两位楚王的所作所为,还是这小儿所说出的‘英雄何必论出身’的说辞,都让他只有张口结舌的份!
无边恼恨中,楚国贵人身后,嗖地站出了一个剑客,那剑客冲着他的主人叉手行礼后,转向卫洛喝道:“兀那小儿,我来与你一战!”
这剑客十分高大,一脸的络腮胡子,光这样站着,悍勇之气便扑面而来。看了看他,再看一看瘦小清秀,宛如弱鸡的卫洛,众人突然替这小儿担起心来。
在众人地盯视中,卫洛一脸平静,她看向楚国贵人,声音淡淡地说道:“君辱我主上,言辞不堪。我若得胜,请君以项上人头相送!”
她的声音很淡,很平静,她幼嫩清秀的小脸,仿佛是权贵府中随处可见的童男。
可是这样一个小儿,一开口说出的,却是要一个权贵以自己项上人头相送!
瞬时,几百双眼睛同时转过去,盯向那楚国权贵。
在众人的目光中,那楚国权贵脸『色』铁青,这种铁青中,还带着狐疑。他与身后众人一样,对卫洛生了疑心。眼前这小儿,如此平静从容,是有盖世剑术?还是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
他自恃身份,刚才都没有出殿,也就没有看到那肥胖刺客行刺的一幕。
在一片安静中,那楚国权贵咬牙喝道:“想取我的头颅?咄!若你方败阵,那又如何?”
他的声音刚刚落下,义信君清冷的,冰玉相击的声音传出,“小儿若败,包括我在内,头颅任君取一!”
他这话一出,大殿中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卫洛听到义信君这么一说,不由怔怔地回过头去。
她呆呆地看着他莹净如玉,华美如花的面容,半晌半晌,她眨了眨眼,转过头来。
那楚国权贵得到义信君这一回答,脸上时青时白,好半晌,他大声喝道:“战——”
这声音一落地,‘咚咚’鼓声大作。
鼓声刚刚一停,一个尖厉地喝声传来,“楚大夫延,齐义信君素,生死一战!胜者得生,败者认命,落言无悔!契——”
那‘契——’字拖得很久很久,带着森森杀机。
卫洛和那胡子剑客同时站了起来。
这时,卫洛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剑客的低语声,“小儿,木剑怎可用于此处?我这有宝剑一柄!”
闻言,卫洛没有回头,她笑了笑,回道:“无需,我已习惯。”
说罢,她大步走出。
很奇怪,她现在很平静,不止是平静,隐隐的,她还有点兴奋!这时的她,浑然不若平素那般谨小慎微,步步筹划。她甚至都没心思担忧,如果自己战败,素的项上人头便会不保!
在一众安静中,她大步走到过道中,拾起那木剑。
她把木剑一起,一阵喧嚣声震天介地响起!显然,众人万万想不到,在这种生死相博的场合,眼前这『毛』也没有长齐的小儿,居然以区区木剑对敌!
这小儿,竟是嚣张狂妄至此!
众人的议论声,喝骂声,劝阻声,以及摇头叹息声,卫洛一点也没有放在眼中。她拾起木剑后,微微回头,朝着义信君看去。
义信君对上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时,清浅温润地一笑。
卫洛回以一笑。
她这个笑容,十分十分的单纯,里面没有沁入半分紧张,半分不安。这种单纯,奇迹般的,令得义信君身后的剑客贤士们平静下来。
卫洛拿着木剑,纵身跳上石台。
这时刻,那络腮胡子也跳上了石台。
两人对面一战,喧嚣声更响了。眼前这小儿幼小如鸡,对面的大汉悍壮如牛,这一对比,细胳膊细腿的小儿浑然只有对方三分之一大小。
那络腮胡子脸『色』有点沉郁,他盯了一眼卫洛的小身板,又看向她手中的木剑。这人,刚才也没有看到卫洛凭一柄木剑,便轻易制住了一个刺客。所以,他的目光中有着不屑,甚至有着被看轻的恼怒。
两人面对面站好后,作为挑战方的卫洛,朝着对方双手一叉,朗声说道:“一剑清恩怨,下台不问仇!请!”
胡子大汉也抱拳喝道:“一剑清恩怨,下台不问仇!同请!”
喝完后,他盯着卫洛,冷声道:“出剑!”
“诺!”
卫洛声音清脆地应了一声后,手中木剑轻飘飘的,像是一个没有半点内力的小儿在戏耍一般,摇晃着向那大汉的胸口刺去。
大汉看到她的出剑,目光中的轻鄙更甚。他张开大嘴,纵声暴喝,暴喝声中,他手中的长剑哗地一划,夹着风雷之势,直直地砍向卫洛的颈项!
他这一招,力用得很猛,势也极其强大。众人看着如在狂风中摇晃的卫洛,一时之间,仿佛看到了她血溅石台的模样,都有点不忍心了。
剑来得很狂,很猛,风声呼啸,宛如春雷!
一动不动的卫洛,在这一刻,目光中却闪过一抹失望。
就在那大汉的长剑呼啸而来时,她的木剑动了。
她右手一弹,木剑轻飘飘的,从对方呼啸的排山倒海的剑风中,静静地飘了进去。
她的木剑很轻,她的人也很轻,大汉的风雷之势是如此狂猛,简直要把她刮倒撞倒在地。这时,卫洛那轻巧的木剑到了。
木剑后发先至,极其简单的,干脆地刺向了那大汉的腕脉处。就在离皮肤还有三寸远时,一道寒嗖嗖地银光,从木剑剑尖吞吐『射』出。
一声含痛的闷哼声传来!
那大汉一声低吼,急急地向后退出一步,右手下垂。
这时刻,众人还在鼓躁,他们的目光朝那大汉一移,瞬时呆住了,躁声渐渐止息。
只见大汉的手腕处,竟是鲜血淋淋的了。
这大汉显然是久经战场的高手,他在腕脉几乎被卫洛刺出一个洞的情况下,还能牢牢握住手中剑,纵身退开。
因此,他还没有败。虽然,他持剑的右手给伤成这样,下面必败无疑,可他兵器还在手中,还不能算败。
鸦雀无声!
那楚国权贵腾地站了起来。
他不敢置信地盯着那胡子大汉,盯着他血淋淋的右手。一张脸由青转白,由白转青后。他右手一抬,颤声唤道:“休再战了!”
众人齐刷刷地向这人看来。
楚国权贵青白着脸,他移塌起身,大步来到义信君身前。在离他二步处,这楚国权贵缓缓跪下,五体投地地跪下后,他以额点地,颤声说道:“愿为仆!求赦!”
他的意思是说,我败了,我愿意将自己质给你为仆,然后,再用金钱赎回自身。
他不想死,这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幸好,代表他出战的胡子大汉还没有明败,所以,他这样做来,也是人之常情,更是当机立断下的处理方式。周围观战的人虽多,却没有人出言嘲笑。
安静中,义信君果然如众人所料一般,点了点头,说道:“可。”
义信君这话一出,只听得“哇”地一声,石台之上,那胡子大汉嘴一张,猛吐出一大口鲜血来。在那鲜血喷出时,卫洛迅速地朝旁边一闪,让了开来。
卫洛让在一侧,见那大汉脸如金纸,灰败无光,高大的身躯摇摇晃晃。不由双手一叉,沉声说道:“我既出言挑战,自有把握在胸!君面临如此生死之斗,怎能轻敌至此?”
说到这里,她头一转,纵身跳下石台,大步向义信君走去。
直到这时刻,嗡嗡地议论声才在大殿中传响。众人频频扫向卫洛,在惊叹她天才,小小年纪,便有大剑师的修为时,也暗暗想道:面对这样一个小儿,哪个丈夫不会轻敌?哎,此人一时不慎,居然被小儿伤了手腕,令得再战无力,实是不应该啊。
卫洛坐回义信君身侧,冲他嫣然一笑后,暗暗忖道:与这人过招,为什么我一点感觉也没有?难道说,要在有压力的,真正生死不知的博斗中,我才能进步不成?
她想到这里,不由有点气馁。要是寻常剑客,自是可以频频向高手发出挑战,经常处于生死之间来磨练自己。可是她不行啊,她是女人,而且,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义信君,以他的『性』格,是断不会允许的。
果然,卫洛刚想到这里,小手便是一紧。却是义信君重重地锢紧她的手。
紧接着,义信君咬牙切齿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洛!你好大的胆子!此等生死之斗,也敢随意提出?你不要忘记了,你的『性』命,实属于我!没有我的允许,你没有资格死!也没有资格置自己于危险当中!”
他握得如此之紧,直紧得卫洛的手腕好生疼痛。
可是,他又是如此紧张。
无可奈何之下,卫洛侧过头去,低低地回道:“以后不会了。”
这五字一出,她的手腕立马被松开,同时,义信君大口大口呼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感觉到他的害怕,卫洛感动莫名,她连忙抬起头来,朝他讨好地一笑。可义信君对上时,却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竟然腾地站了起来,理也不理她就此拂袖而去。
他这一起身,卫洛连忙屁颠屁颠地跟上。这一次的稷下宫之行,也只能就此结束了。
虽然只招得一个食客,可对于义信君来说,还是很有成就的。他面对刺客能从容镇定,面对侮辱时,身边小儿都能直言相驳,挥剑决生死。
一小儿都如此,可以想象,他身边那是何等的人才济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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