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永心中缓缓沉了下去,直到此刻心中方才明了,为何李阁老方才会是那般剧烈的反应……
江永将这诸般的念头在心中思虑过后,方才皱眉问道:“既然东平侯犯下如此大错,虽说是事出有因,但,难道皇后娘娘和陛下就不惩处与他,反倒是任由他继续执掌兵权?”
尤其,还是这京畿附近的军权!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一个想不开,便突然挥军而上,直逼京城。
依着他那不动声色屠人满门的狠劲儿,只怕也并非是不能成事的啊!
李阁老见太子的神色仍旧有些沉重,就主动接过话语,道:“老夫方才已经说过了,东平侯自小随在陛下和老侯爷的身边长大。所谓生恩不如养恩大,为杨家报仇,一来是铲除奸人,二来,也算是报了杨家的生育之恩。但是因此,他也将老侯爷置于了不忠不义的位置,自觉不孝,便到老侯爷面前自首。”
“难道,是老侯爷保住了他?”
江永听到此处,便出声猜测道。
他曾经听袁紫嫣提起过,在皇后母族满门皆灭不久,老东平侯便郁郁而去,由如今的东平侯接下爵位,却当即伤心远走,自此京中鲜少有人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若不是袁紫嫣随在齐王的身边,又对这京中的掌故熟悉无比,只怕就是这般只言片语的消息,也是难以得知的。当时也只是听袁紫嫣随意提了提,所以在避暑山庄,太子提起东平侯的时候,江永根本没有想到。
听得江永的猜测,李阁老怪异地瞥了他一眼,随即想到他身边那位神通广大的袁紫嫣,心中对他为何能够了解到这般地步也就明白了。
“不错!老侯爷听说了此事之后,大为惊怒,当即将东平侯狠狠地责罚了一通,押着他入宫请罪,并暗中在皇上面前求情,动之以情,甚至愿意一命换一命,这才让陛下动容,也让东平侯大彻大悟,悔不当初。陛下念其事出有因,答应恩怨情仇,自此一笔勾销。只可惜,老侯爷却始终认为有愧于皇室,郁结于心,不久便撒手人寰了……”
说到此处,李阁老也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老侯爷确实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武能上阵杀敌,文能出谋划策,为人更是一生坦荡磊落,颇有侠者风范,想不到,到最后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离开人世的……
“那东平侯……”江永皱了皱眉,轻声问出声来。
对于一个素昧谋面的生父,东平侯都能够做到这般地步,那么对于这位恩重如山的养父,他又是否会因为老侯爷的死,将这一切都责怪到皇室的头上呢?
李阁老叹息一声,点了点头,道:“这也正是我真正担心的地方!”
东平侯在老侯爷的教导之下,确实也是不世的将才,甚至也算得上是个光明磊落的真男人。只可惜,生父养父之死,皆与皇室有关,虽然皆非皇室有心为之,他却终究不能够释怀,与明德皇之间的关系也渐渐疏远。
甚至,若不是老侯爷临死
之前几次三番地叮嘱,要他放下心中的仇恨,不必为他的离开耿耿于怀,并要东平侯领兵护卫京畿,世代守护皇家,以偿还他们欠下的债,只怕如今东平侯也不会只是这么安分而已!
江永将这其中的种种恩怨情仇都听入耳中,心下一时间也是唏嘘不已。
想不到,这位在京中鲜有人知的侯爷,竟然还有这样的一段曲折过往。
只是,如此一来,对于他们如今的局势,却是大大的不利了!
见江永皱眉沉思,太子与李阁老对视一眼,眸中多有几分沉重。
太子转向江永,开口道:“江大人,本宫将这种种渊源告知与你,就是希望你能够从中找到突破点,劝降东平侯,万不可让齐王那边有机可乘!你,可能做到?”
江永神色间多有几分沉重,并未急着给出答案,反倒是沉吟片刻,方才拱手道:“殿下,江永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尚可一试!”
听得江永此言,太子反倒是放心了几分。
若是江永想也不想,就强撑着说自己能够做到,他的心中反倒是要打鼓了。
太子起身,突然拱手对江永便是一拜。
“如此,天下正统,大乾兴衰,还有本宫等人的性命,就都交到江大人的手中了!”
江永一惊,忙上前将太子扶起,恭声道:“殿下请放心,江永就算是豁出这条命去,也必定会劝得东平侯回心转意!”
“好!”见江永肯应下此事,太子的神色之间顿时多了几分明亮,叮嘱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本宫已经着人备下快马一匹,还请江大人快去快回!京城之中,本宫与李阁老等人会尽力支撑,依计行事!”
“是,微臣明白!”
江永郑重地应了一声,退后一步,躬身便是一礼,沉声道:“微臣,拜别殿下!”
说着,江永挥袖转身,便大步流星而去。
这个时候,避暑山庄那边必定是已经出了事儿了,他们剩下的时间不多,齐王随时会在一旁虎视眈眈,他必须趁着慕容绿萼还没有精力注意到他们这里的时候,尽快行事!
眼见江永离去,李阁老眉眼之间的沉重之色仍旧是挥之不去。
“殿下,您以为,他能做到吗?”
太子闻言,只望着江永离去的方向,久久未曾作答。
半晌,就在李阁老以为太子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却听得上座传来一声叹息之声:“事到如今,我们也只有,豪赌一场了!”
皇宫之内,自从接到了江府的动静,齐王便再难入眠,在房中焦灼地等待着暗卫们的消息。
却没有想到,江府的动静未曾再传来,却传来了另一个消息!
“主人!”
慕容绿萼绿衣染血,跌跌撞撞地撞进屋中,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开口便唤着齐王。
见她这般模样,齐王当即一惊,猛地起身上前,亲自将她扶到一旁的桌椅上落座,沉声问道:“怎
么会弄成这样?避暑山庄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慕容绿萼虽然身受重伤,但听得齐王开口第一句,便是询问她的身子,一时间什么伤痛都忘了,嘴角微微勾起,轻咳一声,柔声道:“主人莫要担心,慕容无碍的,不过是些皮肉伤而已。”
齐王见她这般模样,微微一顿,便知道她是有所误会,以为他是在询问她怎么会弄成这样,却不知道他不过是随口一问,心中真正关心的 ,仍旧是明德皇的下落如何了。
但是既然慕容绿萼这般误会了,齐王也乐得顺水推舟。
总归慕容绿萼如今也算是他手下的第一大将,这几日又在母妃那儿受了些委屈,他就顺势安抚一番,也是应该的。
如此想着,齐王也并未反驳,反倒是眉目间多了几分温柔,抚着慕容绿萼的后背,柔声道:“没事就好,快与本王说说,是谁将本王的美人儿弄成了这般模样?本王定饶他不得!”
慕容绿萼听得这般话语,果然更是多了几分欣喜之色。
但转而想到今日之事,又不由地满心担忧,轻声道:“主人,今日之行,乃是个陷阱!”
“陷阱?”齐王心头一沉,急声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绿萼想到今日在山庄中的情景,也是惊得一身冷汗,缓缓道:“慕容奉命带人前往,正要请回皇上,谁知道那山庄之中却突然一阵震动,连环爆炸起来!”
若不是她的武功早已经是登峰造极,恐怕就算是她,也要葬身在那一场爆炸之中!
齐王皱了皱眉,瞬间便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沉声问道:“那你可曾见到父皇?”
“是,见到了!”慕容绿萼答得毫不迟疑。
若不是见到了明德皇本人,她也不会轻易放松警惕,中了这般暗算!
齐王听得此言,皱紧了眉:“你是说,他们明知道父皇在避暑山庄之内,却仍然采用这般玉石俱焚的方法?”
慕容绿萼颔首,道:“是,慕容亲眼看到,绝不会有错。”
“不应该啊……不该如此才对……”
慕容绿萼越是肯定,齐王反倒越是疑心重重。
都说最了解你的人一定是你的敌人,他和太子之间,可谓是今生宿敌,同时也可以说是最了解彼此的人。
依着他对太子的了解,让他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是绝无可能的!
除非……
齐王突然脸色大变,一把抓住慕容绿萼的手腕,沉声问道:“你可曾接触过父皇的身子?他……他是否已经……”
他想不出能够让太子突然之间性情大变的原因,父子之情、君臣之谊都不管不顾,这实在不是太子的作风,除非……除非那人早就已经不在人世!
那么,对尸体做些文章,对于太子来说,也许还有让步的可能。
虽然齐王没有将话问完,但慕容绿萼仍旧是听懂了其中的意思,皱眉摇了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