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军妓,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供这些平日里整日保持高度紧张的军士们发泄一番心中的压抑,而夜色,正是这一切最完美的保护。
即便是偶尔路过的军士们听到其中的动静,也不过是或一笑置之,或轻咒一句,便擦身而过。
而就在这片放纵奢靡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一道身影一闪而过,隐没于黑暗之中,快速地往主帐的方向而去。
就在这道身影划过的时候,空中骤然响起一声尖利的长鸣,似是什么鸟类凄厉的啼叫一般,单单是闻之便让人心颤。
就在这一声动静响起的同时,主帐之外,几道身影连连闪烁,守护着营帐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软倒下去,还未等发出丝毫的声音,便被人接住,拖到了黑暗之中淹没了声息。
随即,几道身影填补了方才消失的位置,看不出丝毫的异样来。
其动作之快,就算是营帐中秉烛处理公文的东平侯,也未曾有丝毫的察觉。
就在这一切暗中布置完成的时候,那道从远处而至的身影也已然到了近前。
门外守着的几人,虽然同样的身着军装,却已然不是方才那些军士。见到这人的身形,非但不加以阻拦,反倒是微微颔首示意。
慕容绿萼一身黑色夜行衣包裹着姣好的身段,面覆着孔雀翎面具,除了一双眼瞳流露在外,其余的部分都尽数遮掩了去,看不出丝毫的痕迹。
对众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众人各自守好自己的位子,慕容绿萼一挥衣袍,丝毫没有遮掩的打算,直接大摇大摆地入了营帐之内。
东平侯本是静心批阅着公文,却陡然察觉到外间的一阵狂风卷入,扰乱了案桌之上的公文,也让他一惊,猛地抬头望去,却见一把凛然长剑已然到了眼前。
“大胆贼子!”
东平侯厉声呵斥一声,身形急退,同时一手取过一旁的红缨长枪,反手一枪便刺了过去。
慕容绿萼见此,眸中划过一抹冷色,手腕翻转,手中的长剑翻转,后发先至,率先撞上东平侯手中的长枪。
剑中暗含内力,一撞上长枪,东平侯只觉得虎口一阵发麻,一瞬间几乎握不住手中的长枪,后退数步,方才止住了这一剑之威。
慕容绿萼也并未趁着这个机会追上前去,反倒是收了力道,同样后退几步,在堂中站定,一手拂过面上的孔雀翎面具,语含轻蔑,道:“呵。人人都说东平侯爷乃是当世难得的枭雄,今日一试,我看……呵呵,也不尽然嘛!”
听得这般话语,东平侯并未现出丝毫的怒意,只握紧了手中的长枪,警惕地看着那场中的女刺客,冷声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呵呵呵。”慕容绿萼冷笑几声,声音中满是轻蔑,突然从袖中抛出一物,道,“见了这个,侯爷便明白,我是为何而来!”
东平侯伸手接过那令牌,见其上篆刻着的一个“齐”字,面色一变,冷声道:“哼
!本将军还当是何方高人,原来是齐王的走狗!本将军已经说过,该如何做,我自会细细考虑,你们今日这般找上门来,是什么意思!”
慕容绿萼听得东平侯的质问,也不惊不怒,只伸手抚着面上的面具,道:“将军又何必动怒?我等不过是奉命行事,将军日理万机,这点小事,只怕将军抛之于脑后,这才特来提醒而已!”
慕容绿萼特地将“提醒”二字重重咬下,语含威胁之意,听在东平侯的耳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说的好听是提醒,但看这人方才一出手便是杀招的架势,只怕一个不慎,就是要夺人性命了!
这哪里是提醒,分明就是威胁!
思及此,东平侯的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冷哼道:“看来,今日那江少卿说的还真是没错!比起他们的先小人后君子,你们这般顺者昌逆者亡,确实更不像是正道所为!”
“正道不正道的,我可不管!我只不过是来为主人求一个答案的。”慕容绿萼眸光流转,紧紧锁住东平侯的眸子,语气猛地阴沉下来,“东平侯爷,生,或是死,您选一个吧。”
这般云淡风轻的语气,似是在让对方选择今晚的膳食一般,谁又能想得到,从这张艳丽的红唇之中,吐出的竟是生死一线的抉择!
可是,东平侯知道,她既没有在开玩笑,更有这个实力当场要了自己的性命!
就算是他并非是贪生怕死之徒,也万没有到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地步。更何况,他才刚有了父王尸骨的一丝线索,若是不能在死前在父王的坟前求得他的原谅,他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
慕容绿萼将他复杂的神色看入眼底,只轻蔑一笑,催促道:“将军,您想得如何了?”
东平侯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原本的缓兵之计,道:“此事非同小可,本将军还需要时间……你三日后再来,我定当给你一个答复!”
“呵呵!”慕容绿萼听得这话,却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笑得花枝乱颤,“东平侯爷,您这就是小看了我了。难道,您以为我是那三岁的小孩子吗?如今京中的局势,莫说是三日,就是三个时辰,都随时可能发生惊天之变!等您三天?呵!侯爷的这个笑话,还真是不怎么高明呢!”
说着,慕容绿萼面色蓦地一沉,手中的长剑缓缓挑起,状若不经意地在股掌之间逡巡,泛着熠熠冷芒。
“东平侯爷,我最后再说一遍,我只要一个答案——生,或者死!”
“你!”
东平侯哪里料到她这般嚣张的态度?可偏偏就是这份嚣张之中,总有什么地方让他隐隐觉得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反倒是让他的这份怒气之中多了几分顾忌。
他心中有所顾忌,慕容绿萼却并没有。
见东平侯这般反应,慕容绿萼手中的长剑寒光凛然,似是叹息般地轻叹一声,道:“看来侯爷已经有了抉择,既然如此,
就让我送侯爷一程吧!”
说着,长剑携风雷之势而来,比之方才的牛刀小试,这一次,慕容绿萼的攻势愈加的猛烈,让东平侯颇有几分招架不住之感,心中警铃大作,顾不得那一丝怪异,忙急退而出,却始终躲不过那刀锋。
眼见着长剑一点点逼近,东平侯猛然瞪大了眼睛,心中暗恨,几乎咬断了牙,却只得强撑着,举枪相迎。
可就在这一瞬间,慕容绿萼长剑的去势猛地一顿,突然旋身而回,一道刀剑相撞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那半路出手之人显然不是慕容绿萼的对手,但胜在身形灵巧,一触即分,倒也没有让慕容绿萼占到任何的便宜。
“江永!”
慕容绿萼一步站定,便一字一顿地冷声念出这个名字,言辞之间满是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的恨意。
方才那突然杀出来的程咬金,正是江永!
江永后退几步,接着未的助力卸去慕容绿萼的内劲,方才轻呼出一口气,轻摇着手中的折扇,道:“慕容姑娘,久违了!”
两人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时间竟然将东平侯甩在一旁,警惕地打量着彼此,却谁也没有注意到,江永的一声“慕容姑娘”出口,东平侯的神色当即大变。
看着眼前孔雀翎面具覆面的女刺客,东平侯心中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东平侯倒退几步,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女刺客,口中喃喃自语着。
原来如此,原来她是齐王手下的刺客,难怪……难怪当年她要挑拨于自己,这一切,根本就是齐王在借他的手削减东宫的势力!
如今想来,他当日查到的一切证据,也不过是指向了一处私人军队而已,与皇后母族并没有直接的联系,是她一句不经意的话语,让他先入为主地认为,大乾之内,只有当时势大的皇后母族有这个势力,暗自豢养军队。
可是如今看来,有这个本事的,恐怕不只是皇后母族一家!
崔氏的私军,观其作战娴熟,绝非是一日之功,只怕当日不过是畏惧于东平侯府的势力,韬光养晦而已。
思及此,东平侯猛地攥紧了拳头,声音都有些发颤。
“慕容……慕容绿萼!你真是好本事,好本事……”
齐王手下三大高手之首慕容绿萼,他竟然会这么傻,这么多年都没有想明白,白白地被人当做枪使,还浑然不知。
怨不得,当年父王直到身死都不肯原谅他!
他犯下如此为虎作伥的大错,确实是不值得原谅!
慕容绿萼听得东平侯这般语气,方才暗道一声“不妙”,这江永的出现,不只是打乱了她的计划,更是当众揭穿了她的身份,引得东平侯对她心中生疑。
依着东平侯的警惕与聪敏,想要再取得他的信任,只怕是千难万难!
江永!
都是这个该死的江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