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想当然

虽然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可是每个人的所作所为,并不只是影响他自己一个。

情绪是种病,它带有传染性。

快乐和高兴会用笑容来感染他人,有一个在笑,旁边的人也一样会跟着笑;懒惰也能传染,只要旁边的人打呵欠,亦会跟着一起打呵欠。

至于战意呢?

骑着由上杉军手中夺来的棕色战马,手里握着太郎太刀,向着敌人冲去的身影。在无形之中影响了很多的人,看着那疾冲的三头犬,不少织田家武士﹑足轻内心,有了战无不胜的信念,就算前方的上杉军有多少,他们认为只要在她的身后,都可以取得胜利。

——隆隆隆。

接战之后二次﹑三次或是四次冲锋,都是杂乱的,并不似步操那样有着一样的步点,能发出整齐而震憾的声音。不过同样地,这种声音像乎更能造出了有力的效果,震慑敌军!

「喝——啊!」

突入的阿犬,就像是将冷水倒进沸油之中,啪啦啪啦的,爆发出混乱,一下子使渐趋平衡的局势再次倒向织田军。

太刀架好,稳定,刀刃在水平上。不算快的冲锋,残忍的太刀,划开了前方敌人的颈项,轻易得如同在梦中。

不同于后世,阿犬这生有一半时间都在马背上。于现时的日本中,大概没有其他武士能在骑马这一技艺上及得上她。

现在这个时代的南蛮也有着骑士在马上比拼的竞技,很久之前已接触南蛮的日本武士也是有所涉猎的。可惜是这时日本人的身高太矮,日本本土的马太弱,很多重甲﹑载具都不能使用,一些冲击的技巧也因为速度不足,而无法转换成可以在战场上施展的。

刀或是枪变长不就可以了吗?

正因如此,才出现了一些在正常人眼中长得十分奇葩的武器,正如阿犬手中的太郎太刀,也似森长可手中的人间无骨,甚至是本多忠胜的蜻蛉切等等。

只是武器变长的同时,使用的难度也上升,所以要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看到精彩的骑战,并不是那么轻易的事。

再说,人可以挑出强大的,但还有另一件难以改变的硬件。

「真是匹弱马。」

日本的战马普遍都异常矮小,而且短途的爆发冲刺是短板,就算身上骑着的是平均十分矮小的日本人也一样。

在烂苹果之中挑一个没那么烂的,说的正是现时阿犬身下的战马,一次发力冲刺之后,想要再提速却怎也再无法回复刚刚的速度。

事实上,如果将上杉军骑兵身下的马换成其他的马种,大概都不会被织田军那些疯狂的步兵拦下。能想像有近两米高的马能被一群平均一米五上下的人挡住吗?

「上!」上杉谦信出击。

任何一个总大将都不会看着自己手下的足轻被屠杀而不作为,上杉谦信更是如此。早在开战之前,上杉军各人对于阿犬会突入是有预期的。

阿犬的作战风格早成了各国武士间的谈资。

你可以不喜欢她,可以讨厌她,但不能否认,她的战斗的确是完全合符这个时代,对于武士的定义。比起一众其他武士,阿犬更显热血更有侵略性,差不多每战都进入第一线战场的她,没有人会挑勇气这一点来做文章。正如没有人会嘲笑毛利元就是个弱智一样。

只是上杉军的没有想到,阿犬竟然真的能带着人把上杉军的阵形切开……

开什么玩笑呢?

即使是上杉家的家主,号称军神的上杉谦信,面对自己手下这些训练有素的上杉军时,也难以如此浪漫。

「织田犬!」

由头盔和面罩之间的缝隙,阿犬看到了银白的上杉谦信进入战场,而目标正是她所在的这一阵。

敌人是不会等你,即使阿犬感觉到身下战马的不愿,但仍是用力一夹马腹,再次拍马前冲。

接近,再相遇。

如果是童话,那画面定然绝美。

可惜——

当!

大太刀和太刀的交击。

响亮的声音,生痛的虎口,仿佛就是向对方说一句——妳来了。

挡住这一击,阿犬并不算太意外。

对比起,惊讶的人是上杉谦信。由刀上传来的力量,一点也像是个女子可以使出的,就算是用尽全力双手压上去,他还是差点就被击落下马。

——当!

又是一击。

对冲!对撞!

战场的中心,一红一白在对抗着。

四周的足轻都无法插手这一场只有两人的战斗。一对一的单挑,在大部份人的心中,现时还是一个能以个人武力定胜负的年代。

——当!

阿犬很兴奋。

很久没遇到可以一战的对手了,长筱之战是令人失望的,她只能带着一群武士在固守不能出击。

然而,这一次不同,不再需要龟缩,也不用考虑责任,因为由进入越中开始,她就在任性,就在一意孤行。

冲击﹑冲击再冲击!

敌人是强大的军神,能在战场上遇到这样的敌人,足够让她爽快地战上一场,痛快又浪漫的武士决斗。

然而……

——打不过。

几次的交击,上杉谦信已感觉到自己与阿犬的差距,于大脑里马上出现了这个悲伤的想法。

阿犬是一头猛兽。

那把大得夸张的大太刀就是她的爪牙,一刀一刀地强击下来,似要撕裂他的手掌﹑身体,要在战场上狠狠地击败他。

上杉谦信的年纪不小,虽然样子看起来跟几十年之前没有太大的改变,可是身体早已不复以前那么能打能拼。

短时间分胜负的战斗还可以应付,但长时间的打斗却是不可能。然而,在他面前的阿犬,是个可以瞬间分出胜负的对手吗?

当然不是,而且上杉谦信也有自信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打败,他的兵法比起武田信玄还是强上很多,不然当年也不能冲到武田军的本阵。

落败似乎是可以预期的事……

——当!

主要发力的右臂开始麻痹,两手的手腕都因受力过度而出现疼痛感,身体更是在颤抖。身体比想像之中还要快响起警号,上杉谦信咬着牙,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你的敌人是最了解你的人,阿犬已经发现了这一点。

然后——

「哈!」

用上全身和冲刺的力量,斩过去,要在这一击中打落他!

君子一向都不在阿犬的信条里,作为一个军人,一向都奉行趁你病要你命,公平决斗?只能说太想当然了。

——唰!

太刀见红。

血由伤口中喷出,像是凝固在半空之中。

——当!

接下来,才是两刀的交击。

上杉谦信喘了口气,汗水滑落到眼角,双臂在发痛发烫。阿犬的斩击力量没有下降,即使在半秒之前受伤了也一样。只是斩击出现了一点偏差,没能将他斩落马。

「主公!」

千坂景亲。

乱入战斗的武士,是跟在上杉谦信身边的近卫,在外人眼中名声不显,但却是些杉家内的猛将。忠心耿耿的他,在最关键的一瞬间,不顾与他决斗中的武士,突入进阿犬和上杉谦信的决斗中。

阿犬望了一眼千坂景亲,左臂只有棉甲保护的地方,被划开了一小道口子,渗出了血液。

上杉谦信对千坂景亲点头,「一起上!」

「让我想起上村了。」阿犬轻笑了一声,再冲刺。

公平决斗?

是不可能出现的,如果以为是那样就真的是太想当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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