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不同,不相与谋。张宝的武胜军跟王焕的皇卫军本就不是一路人,即便此时有着共同的敌人,但聚在一起双方都感觉别扭,倒不如分开各行其事。反正目标是一致的,兵分两路也有利于分散王庆的实力。不过在分兵之前,张宝与王焕要先收复被王庆攻下的西京洛阳,不把这个地方夺回来,实在不能叫人放心身后。
王庆自京西房山起兵,三大寇中就属他占据的州县最多,南丰、荆南、山南、云安、安德、东川、宛州、西京八座军州皆背其所占。在打破云安军又攻陷宛州以后,王庆便在云安建立行宫,而在占据西京洛阳以后,更是对东京汴梁构成了威胁。
收复西京,就成了张宝、王焕当前的首要任务,而王庆自是也知道西京的重要性,派出手下得力大将马勥、马劲、刘以敬、上官义四人听从护国左军师李助的差遣,坐镇西京,对抗大宋官军。
在张宝率领武胜军参与国中平叛以前,王焕也曾率领皇卫军攻打过洛阳,试图重夺西京,确保东京汴梁不受贼人威胁。只是洛阳城高池深,皇卫军屡攻不克不说,还白白损失了不少兵将。
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原本张宝与王焕商议两家合兵夺回洛阳以后再分兵攻击王庆收复失地,但就在两家陈兵洛阳城外没两日,一则坏消息就让张宝跟王焕不得不更改原定的计划,王庆在不久前命手下刘敏这位护国友军师率领贺吉、陈赟、柳元、潘忠等一十八员战将率兵十万北上,杀奔颖昌府。
这是围魏救赵,而且也是阳谋,就算张宝跟王焕看出了王庆军的意图,他们也不能不派兵去救。因为一旦颖昌府被攻破,王庆军只要再过了陈留就离东京汴梁不远了。
分兵!只能分兵!张宝率领武胜军留下攻取西京洛阳,而王焕则率领皇卫军赶赴颖昌府阻击刘敏刘智伯。
皇卫军一走,武胜军的兵力也就越显单薄,不过兵贵精而不在多,别看张宝身边只有三营人马,可对于野战,张宝还是充满了信心,而且此时身边没有了外人,武胜军也可以放开手脚,不必再藏着掖着,只要洛阳城中的王庆军敢出城与武胜军野战,那张宝就有信心将其歼灭于城下。
……
洛阳城内
作为此时主持大局的李助并没有待在府中发号施令,而是带着马勥、马劲、刘以敬、上官义四将登城察看城外武胜军的动静。皇卫军连夜离开,让李助对守住洛阳平添了几分信心,但他同样也没敢麻痹大意。
人的名、树的影,对于张宝及其武胜军的大名,李助早已是如雷贯耳,虽然没跟张宝此时麾下的栾廷玉、邓元觉等将打过交道,但李助相信,既然能被那个“挑剔”的张宝委以重任,那就必定不容小觑。
李助正考虑该如何退敌,忽然就见城外的武胜军中飞出一骑,离城尚有三百步时驻马,抬手就是一箭,射在了李助身后的大蠹旗上,随后也没说话,拨马掉头,返回了自家军阵。
“好身手。”李助暗叹一声,伸手接过手下奉上的箭书,原来是城外武胜军的战书,相约城中王庆军出城一战。李助还没作出决定,身边的马勥、马劲、刘以敬、上官义四将已经鼓噪着向李助请战。
“懹儿,你有何看法?”李助没理睬请战的四将,出声问身边的侄儿李懹道。对于李懹,李助可说是寄予了厚望,王庆起兵以来,多得猛将豪杰投奔,但这些人用以冲锋陷阵尚可,但统领大军出征就有些差强人意了。而李懹自幼跟随自己勤练武艺,更兼熟读兵书,如今所欠缺的也就是一些经验,李助将其带在身边,也希望可以借此锻炼李懹,从而让其将来可以独当一面。
“左军师,属下认为出战并无不妥,也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一探城外武胜军的虚实。”李懹闻言连忙一脸恭敬的答道。
“嗯……既如此……”李助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向了马勥、马劲、刘以敬、上官义四将。这四人都是粗人,也是好战分子。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总是听说武胜军中的大将如何如何厉害,眼下机会难得,当然他们希望可以去领教领教。
“……马勥、刘以敬,你二人随李懹出城,去试探一下武胜军的虚实。切记,不可恋战,需听李懹差遣。”李助点完将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
“军师放心,我等定会依照小军师的吩咐行事。”马勥、刘以敬赶忙答道。
安排了马勥、刘以敬随李懹出城与武胜军交战,李助则带着马劲、上官义在城头观战。两军在洛阳城下摆开阵势,按照惯例,自是先要斗将。绰号白毛虎的马勥率先出阵,而武胜军这边的栾廷玉见状也催马上前。
马勥是员猛将,但栾廷玉同样也不是白给,手中一根铁棒使得是出神入化,二将交战五十余回合,马勥已经开始转守为攻,眼看着就要招架不住。为其掠阵的李懹一见不妙,当即便让随他一同出城的另一员猛将刘以敬上前接应,而武胜军这边的张宝一见王庆军不守规矩,当即便命邓元觉出战。
猛将对猛将,胜出的当然是更猛的人。刘以敬虽是猛将,但比起能够给水浒第一猛的鲁智深斗得旗鼓相当的邓元觉,还是稍微差了那么一点。二人的武艺走的都是刚猛的路子,刘以敬本就差了邓元觉那么一点,再加上所乘的坐骑也比邓元觉所骑的差了那么一点,有了这两点差那么一点,不到三十回合,刘以敬就快要招架不住了。
李懹见状连忙将手中令旗一挥,指挥兵马上前,试图将落了下风的马勥、刘以敬给接回阵中。而对面的武胜军见状也不甘示弱,当即各部人马也上前准备厮杀。但就在两军即将“撞”到一起的时候,洛阳城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鸣金声。
……
“我等出战不利,有损军威,还请军师处罚。”回到城中的李懹带着马勥、刘以敬跪在李助面前请罪道。
“胜败乃是兵家常事,日后将功赎罪即可。懹儿,你方才在城下看得清楚,对武胜军有何看法?”李助微微摇头,揭过此事问李懹道。
“回军师,方才虽未与武胜军直接交手,但属下直觉认为我军比起武胜军恐怕要稍弱那么一点。”
“……直觉?”李助闻言一愣,随即摇头笑道:“你的直觉倒是跟我一样。马勥、刘以敬,你二人觉得如何?”
“那栾廷玉果然厉害,老刘你呢?”马勥闻言答道。
“……若不是军师及时下令鸣金,末将搞不好就要被那秃驴给留下了。”刘以敬苦笑着摇头道。
王庆如今虽自封楚王,手底下的人也是各有封赏,但这些人终归不是“科班出身”,平日里的所作所依旧还是过去的那种江湖做派。李助在成为护国左军师以前,就是江湖上有名的金剑先生,凭着手中一柄金剑,可说是打遍绿林无敌手。虽说做了官以后将全身上下的匪气有所收敛,但碰到难题的时候,李助依旧还是习惯用江湖手段来解决。
这次虽及时鸣金避免了更大的损失,但位于城头观战的李助要比李懹看得更清楚,也意识到了武胜军的行令禁止,军纪严明,远非王庆军这些草寇可比。过去跟张宝打交道的时候李助就曾经提议两家联手,平分赵家天下,只是那时遭到了张宝的拒绝。
而之后李助见张宝建立梁山私军,更对赵宋朝廷不假辞色时更是心中窃喜,认为张宝不会插手自家与赵宋争夺天下一事。只是他失算了,没想到张宝会在这时听从赵宋的调遣,率兵前来与自家作对。
不过李助此时还没有彻底放弃希望,在命马勥、马劲、刘以敬、上官义分守四门后,李助决定夜入武胜军,与张宝当面谈谈。
正所谓艺高人胆大,李助人送金剑先生,打遍荆湖无敌手,那身手自是不必多说。即便明知武胜军中藏龙卧虎,李助也自信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将城中防务交给了侄子李懹,李助带上自己的金剑,悄然出城潜入了武胜军大营。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对于自身的安全,张宝当然也是十分注意,而李助的到来,正好也可验证一下张宝身边的防卫力量。万幸李助此来的目的并非是要刺杀张宝,要不然张宝帐前很有可能便是血流成河。
李助的行踪在潜入武胜军没多久便被营中的暗哨发现,随着遇袭的警钟响起,李助也就被闻讯赶来的武胜军士卒给团团包围。
“张公子,故人来访,何以吝于一见?”李助持剑在手,高声向着张宝的帅帐方向喊道,而在他的周边,则躺着数十被打伤的军卒。
“李道长到访,小可自是欣喜,只是不知道长来此是叙旧还是必有所图?”张宝朗声问道。
“呵呵……自是叙旧,顺便亦有一些不解希望张公子能为某解惑。”
“原来如此,既然如此,还请道长收起兵刃,咱们进帐叙话。”
李助倒也痛快,闻言收剑入鞘,顺着武胜军军卒让出的一条道路径自迈步进了帅帐。方一进去,李助就看到了坐在主位的张宝。
“张公子好胆气,李助佩服。”
“李道长的胆子同样也不小。”张宝闻言笑了笑,“道长请坐,来人,看茶。”
“……多年不见,张公子倒是真的创出了一番基业。”李助有些感慨的说道。
“呵呵……比不上道长,找到了一个心目中的明主。道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二人如今关系敌对,就不要继续废话连篇了,还请道明来意。”
“张公子痛快,贫道也不喜说这些虚头巴脑的废话。我来此找张公子非为别事,只为救张公子性命而来。”
“……道长何时改行做了算命先生?”张宝一脸诧异的看着李助问道。
“张公子莫要认为贫道是在危言耸听,那赵宋朝廷向来重文轻武,此时容你也不过是因你还有利用价值,一旦你没了利用价值,恐怕就是兔死狗烹的下场。而且我听说你与赵宋的诸多大臣关系不睦,此时所依仗的也不过是赵宋官家赵佶的宠信,一旦赵佶听信了谗言,不再对你信任,那你的下场,恐怕比起大将军狄青还要凄凉收场……”
张宝没有阻止李助在自己面前高谈阔论,毕竟李助所说也并非空穴来风,信嘴胡说,而且更让张宝惊奇的是,一向喜欢以江湖手段行事的金剑先生做起说客来也很有一套。
李助说了半天,却没有得到张宝的回应,反倒见张宝用一副看到新奇事物的眼神上下打量,这种眼神,让李助感到有些不自在。
唱独角戏的感觉不怎么舒服,李助闭上了嘴,反瞪着张宝。而张宝则慢悠悠的端起茶对李助敬道:“道长请用茶,一气说了这么多话,一定口渴了吧。”
“……贫道不渴。”李助气得差点当场发飙,但为了大局考虑,他还是忍住气答道。而张宝见李助一副恨不得揍人的表情,忍不住轻笑摇头,放下手里的茶杯对李助道:“道长方才所言确有道理。”
“既然张公子也觉得有理,又为何要为朝廷卖命?据我所知,如今张公子占了辽国西京道的朔州,已经算是有了安身之地,又何苦要来趟赵宋这趟浑水?”李助闻言赶忙问道。
“道长只是把目光放在了大宋,却没有留意大宋以外所发生的事。诚如道长所言,赵宋君王昏庸,臣子也多是奸佞,但此时赵宋却乱不得。”
“为何?赵宋如今民心已失,正该有人挺身而出将其取而代之。”
“因为赵宋此时乱,最终只会便宜了外人。”
“……难不成是辽国?”
“辽国如今日薄西山,对我大宋已经构不成多大威胁,小可所担心的是将辽国逼入绝境的金国。”
“金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