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芷尚不及反应便被夺了呼吸, 脑中唯一的想法便是这厮越发得寸进尺了,不过就是仗着她的纵容罢了。
被颜御风胖揍一顿依旧不知悔改,待到来日有他好受的。
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 文修意犹未尽停下, 他确实要懂得适可而止, 若是闹过了, 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青芷将他依旧在她唇上作乱的手指握住, 正色道,“无伤那边粮草被烧,你打算如何做?”
方才莫风必然是奉了他的命故意装作焦急样去见她的, 青芷心中了然,只是没有拆穿罢了。
文修此时是要逼颜御风出手, 又或是另外那个……
“无伤那边不用我担心, 那些躲在军中的老鼠不值一提, 粮草之事正好让慕容泽有理由整治国舅一派,至于被烧的粮草……阿芷不是早替我准备好了?”文修的笑得愉悦。
青芷哼了声, “难怪有恃无恐,原来是早派人监视着我的一举一动了,世子爷真是手眼通天呐。”
文修理亏摸鼻,解释道,“并非是让人监视你, 而是让他们保护你, 我不在京中, 无伤也不在, 我如何能安心。”
提起京中, 青芷就来气。
当时他可是连告别都没有便悄悄离开了。
“懒得理你。”青芷抬手推开他,转身往屋外走。
“阿芷……”文修伸手想要拉住她, 晚了一步,她已经大步离开了。
站在原地的文公子既理亏又失落,这下估计真是把她惹毛了。
青芷从文修屋中出来,直奔正厅而去,她有件事需要向颜御风确认一下。
很巧,她就这么见到了想要见之人。
早在多年前便已战死的宁王,也就是文修的父亲毫无预兆就出现在眼前。
颜御风、肖潋幽,还有颜子默一家三口在正厅中,还有另外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背对着门,站在中央。
听到脚步声,颜家一家三口同时抬眼看向门口,不约而同露出笑意。
颜子默高兴地叫了一声,“姐姐,快来!”
背对着青芷的男子缓缓转身,四十多岁的年纪看着却至少还年轻十岁,面容有五分与文修相像。
是宁王无疑。
青芷对颜子默笑了笑,而后细细打量着这个死而复生的宁王,而对方也在打量着她。
“果真是幽儿的女儿,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我儿比我有福。”
“……”
青芷无言,这么正经的场合,但这话却听着不太正经呢,特别是她瞥见颜御风瞬间黑了的脸色,更是一阵无言。
敢情这两个中年男子还在较劲儿呢,吃醋怄气都怄了一二十载了。
肖潋幽对宁王的话无甚反应,给颜子默递了个眼色,颜子默会意,蹦跳着到青芷跟前,拉着她给她介绍宁王。
“姐,这位是默儿的义父,你也可以叫他一声义父。”
青芷面色淡淡,“久仰王爷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
她疏离的样子可把颜御风乐坏了,噌地从椅子上站起,走到青芷身旁,对宁王得意挑眉,“芷儿说的没错,宁王可是身份尊贵的皇族,我们平头百姓可不敢乱攀亲戚,默儿是年纪小不懂事。”
宁王显然是被气到了,隐约有和颜御风动手的架势,颜子默已经见惯了此种剑拔弩张的情形,几乎这两人每一回见面都要来这么一场。
因而颜子默依旧如往常一样站出来调停。
“爹,义父,你们当着姐姐的面打架不觉得丢脸么?今日就安分些罢。”
两人同时一声不屑轻哼,抱臂撇开眼,谁也不看谁,动作出奇一致。
青芷看在眼里有些想笑。
她对宁王说不上是讨厌,但多少还是有些替文修抱不平的情绪,这个给了文修生命的男人却也是对文修最无情之人。
当时文修那样小的年纪便只剩下孤零零一人,不仅如此还要躲避朱氏兄妹的迫害,受的苦,遭的罪数不胜数,多少次在生死边缘徘徊。
而这一切都是被眼前这个男人害的。
宁王,他只是天阳的宁王,却没有当过一天合格的父亲。
或许是青芷的情绪过于强烈,宁王也感知到了,他苦笑道,“丫头这是在为文修抱不平呢,我确实不是个好父亲。”
“您的自知之明用错地方了。”
青芷并未给宁王好脸色,依旧疏离冷淡。
瞧见宁王吃瘪,颜御风那叫一个得意啊,心道,“不愧是我亲闺女,一样如此讨厌这个碍眼的宁王。”
宁王也不恼,反而笑道,“丫头怎能如此无情,再过不久,你可就得随文修唤我一声父王了……”
“您想多了。”青芷毫不留情面截住宁王的话。
宁王尴尬不已,下意识去瞧肖潋幽。
见状,颜御风顿时火了。
“眼睛往哪儿看呢,那是你该看的人么!”
宁王挑衅扬眉。
肖潋幽对这二人也颇为无语,索性视而不见,这样针锋相对的情形她已看了快二十年了,习惯了。
青芷言归正传,开门见山。
“王爷应该明白此时情况严峻,文修他受了伤还中了毒,眼下是没法领兵作战的,而城外军营中是陆琢在坐镇,朝云大军压境,情况不容乐观。”
宁王扶额低叹,“果然呐,文修比我有福气。”
看他这么可怜,颜子默扯扯他的衣袖,出声安慰,小小的俊脸上满是真诚。
“义父,默儿不嫌弃你。”
颜子默从小身体弱,宁王对他的关怀不比颜御风这个亲爹少,只要一有空便会悄悄潜入清乾山庄去探望,很多时候还会带着他上街逛逛。
是以颜子默对宁王是比较亲昵的,虽然颜御风很不满,可不曾真正阻止过。
对于颜子默唤宁王一声义父,也是颜御风默许了的。
这两人斗了大半辈子,其实早已成了惺惺相惜的好友,当然,前提是不能扯上肖潋幽。
颜御风心里始终介怀当年肖潋幽差一点儿嫁给宁王的事,虽然后来被他给破坏了,可至今为止肖潋幽也不曾明确说过不喜欢宁王。
而且当时是颜御风仗着武功好将肖潋幽给劫走,气急之下还用了强……
这件事,夫妻二人二十年来绝口不提,可依旧是个未解的心结。
青芷不知这三人之间还有这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恩怨纠葛,但于她而言,如今在她心中,最在意的还是文修。
见颜子默这么给面子,宁王欣慰不已,抬手摸摸颜子默的头,轻声道,“还是默儿最好,比义父的亲儿子还要亲。”
颜御风快要气炸了,这分明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什么叫比亲儿子还要亲,这明明是他的儿子,和宁王没有一丝干系。
“宁王别搞错了,这是我的儿子,与你何干!”
“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啊,芷儿说的是正事,你们两个老不羞说这些有的没的不害臊是怎么的。”肖潋幽适时出声,沉着脸瞪两人。
果然,这两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肖潋幽不高兴,顿时就不吱声了。
肖潋幽方才已被颜子默‘撺掇’了一下,现下知晓该如何帮女儿说话,随即接着又道,“保家卫国本是你们男人的责任,如今便由你们自己去解决,芷儿是我的女儿,你们休想打她主意。”
颜御风也狐假虎威附和道,“没错,芷儿是我的女儿,不是你们慕容家的棋子,你们莫要打她主意。”
宁王觉得自己很委屈。
“我自是将芷儿这丫头当做亲闺女看的,并未想过要利用她。”
肖潋幽这才面上稍缓,“既是如此,慕容大哥便替文修去军营坐镇罢,文修重伤未愈,你就算是求到芷儿这里,她也没法帮你把文修叫出来见,你们父子二人的心结还是得你们自己解开。”
青芷便是猜到宁王会来见文修,方才便让颜子默先来和肖潋幽说了个大概,颜子默虽不知宁王回来,但肖潋幽必然是知晓的。
宁王与文修的父子关系,她也是知晓的。
恐怕宁王也并非头一回来见文修了,只是文修始终不愿见他。
这便是为何方才青芷离开,文修却没有如往常一样追出来。
青芷只是试探而已,但文修的态度已然让她明白了。
文修不愿见宁王。
青芷自然是站在文修这一边的,同时也利用自身便利,让肖潋幽开口让宁王替文修去军营。
文修被慕容皇族役使这么多年,也是时候缓一缓了。
宁王是天阳赫赫有名的战神,若是他‘死而复生’的消息传开,朝云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也能给慕无伤争取时间。
宁王如何会看不明白青芷的心思,心下感叹,又无比欣慰,这个聪慧的丫头是要给他儿子当媳妇儿的。
虽然被算计,可宁王还是很开心。
“陛下已传密旨,待到无伤抵达泰城后,国玺已出世的消息便会传开,往后你们颜家不会再因国玺的秘密而遭受无妄之灾。”
言罢,宁王径自转身离开,正如肖潋幽所言,守护天阳是他的责任,而他作为一个父亲,也该是时候替儿子做一些事了。
宁王离开,屋中顿时寂静下来。
颜御风看向青芷的目光中满是自责、歉疚。
“芷儿,是为父不好,颜家的那些本该是为父背负的,这些年苦了你了。”
青芷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她要去瞧瞧文修可有好好用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