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午后,飘雪刚刚走进学校的大门,就听见哈哈哈乱七八糟的大笑声。她没转头也没乱想,继续走着。
“啊!千里冰峰,万里雪飘,封来飘去,越弄越糟。目空一切,自觉挺妙?你践踏了高贵,侮辱了清高。你笑吐了天下群豪!”
“你这叫什么呀?诗文不清,听我的。你很冷漠,你很神秘,揭开你的面纱,原来你是在装屁!……”
哄笑声又起,又有人接着瞎编。
飘雪终于停住了脚,望望围墙边那群还在“创作又朗诵”的人不由猜测:十几个人聚集在一起,大中午的那来的诗兴呢?咦?他们怎么都往这边看?禁不住也回头看去,这一看便看得她猛地一悸。
不到十步远的教室墙边有五六个女生,有人说着什么,有人指指点点,有人向飘雪望着,见她朝她们看来,立刻不说不看还转过去了脸!而围墙那边的朗诵也戛然而止,十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向这边看着,仿佛在等着什么。
飘雪明白了也呆住了。自此,她开始遭受这种“特殊待遇”。她迷茫又痛苦,焦虑又愤怒,但是,她忍耐着,尽量保持着冷漠的神态,就是不让造事者看到她软弱的一面。每天她照样晚来早走,课间休息依旧趴在桌子上睡觉,就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只是她的话少了,脸也憔悴了,学习成绩突然就下降了。
飘雪的忍耐并没有让制造冷言恶语的人觉悟,相反的倒成了他们“整事儿”的兴奋剂。他们忽然不想浪费脑细胞去想一些诗词什么的,来干脆的——给她起绰号吧。于是,绰号迅速出现,有语言的也有文字的。语言的,是趁她不注意时突然喊出来;文字的,是写在墙上、树上、厕所里,而且各个绰号都极具侮辱,就如春季草丛中悄然爬行的毒蛇,在你不注意时突然咬上一口。真是防不胜防!
“毒蛇”越来越多,“伤口”不断增加。飘雪怕极了,上学,她拣没人时来。放学,别人没走她先走。课间休息一般不出教室,实在非出去不可,她一定拉上芳菲——她隐约看出芳菲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有她相伴,“毒蛇”一定不会出现。其实她没弄清,神奇力量并不是芳菲,而是一个一脸阴沉的男生。此男生不漏痕迹地“保护”着她,怪的是,他保护她的先决条件是她的身边必须有另外一人?
隐隐藏藏地过着日子,提心吊胆地挨着时间,飘雪终于受够了,于是就跟母亲说:“念书没意思,不想念了。”不料母亲却像大祸临头似地说:“那怎么行?咱家穷得叮当响,想翻身过好日子就得念书。……”
她不能再说什么,只好继续上学继续受罪。
芳菲是个粗枝大叶的女孩子,尽管心粗她也隐约感觉出了问题。一次,她站在“冷血杀手”前面联想到偶尔听到的“叫喊”和飘雪对她的“依赖”。她先是震惊,后是愤怒,接着凶巴巴地冲上去狠狠地擦去那些字,然后气急败坏地奔向了教研室。
就在这时又有事情发生——每个晚自习后都会有人受伤,奇怪的是每个受伤的人第二天都坚持上学!不管是瘸了、拐了、青了、紫了。于是,公安人员开始进出学校。几天后,公安撤走了,伤人事件也不了了之了。校方的口风很紧,没人知道事情的结果,于是流言蜚语开始流传。有人说公安逮住了那个人但又把他给放了,因为他是个很有背景的人;也有人说公安根本就没
逮住那个人,因为那个人神出鬼没,公安根本就拿他没辙儿。流言传来传去便传出个“黑色闪电”。这个“黑色闪电”专管校内“闲事”。因此,有些人开始胆怯,有些人却相当的兴奋。
这天早自习,米奇鼻青脸肿、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教室,乱哄哄的室内立刻就静了下来。
“飘雪你快看。”芳菲急急地推着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飘雪。
飘雪起来看去,正碰上米奇阴森森的目光,吓得她的心一抖,马上又趴在了桌子上。
芳菲目送米奇到了座位,回头不无欣喜地说:“我敢保证,一定又是‘黑色闪电’干的。”
“黑色闪电?”
“对。一身黑衣,黑巾蒙面,来如风去似电,酷极了!
“古龙书上的人物?“
“是真人。”
“哦,他是谁?”
“我也想知道,可惜没人知道他是谁。黑衣黑巾又是黑天,而且常常出没在没有路灯的地方。”一口气说完,芳菲竟然眼神熠熠。
“崇拜啊?”
“是欣赏。”
“欣赏打人?”
“欣赏他除恶扬善。”芳菲自豪地说。
“米奇做了什么坏事?”
“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芳菲瞥了眼李奇。“满脸的谄媚,该揍。马屁精,奴才相,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个人有个人的交友方式。唉!也许那也是一种义吧!”
“你这么看?”
飘雪点点头:“义分许多种,不能用你心中的概念去权衡人家的感情。”
芳菲斜乜着飘雪:“那我们是哪种义?”
飘雪不答只淡淡地笑。
一连串伤人事件过后,污言秽语大大地减少了,飘雪不由暗暗欣慰起来,可是,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些低级下流的纸条忽然就出现在了她的书里、文具盒里、书包里?她彻底混乱了,刚刚恢复起来的残弱欣喜一下子就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心灰意冷。兰家的荣辱不再重要,她决定辍学,不管母亲答不答应。
有了决定,飘雪抑制不住心痛,还有大半年就高考了,辛辛苦苦读了十年书不就是为了一跃龙门吗?可叹龙门好跃,她却已没有了跳跃的心情了。如果再不离开这个痛苦的地方,她怕哪一天受不了了会从十七层的香山酒店的顶楼上跳下去。偏偏她不能死,偏偏她没有死的权利。
三班陆陆续续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高剑在干什么呢?作为班主任,他怎么可以这样熟视无睹又无动于衷呢?
每个人都有上进心,说白了哪个人都有梦想,都有私念,为了这些东西都爱做些有用或无用的事情。
高剑现在是前所未有的忙,白天教两个班级的语文课,晚上到夜校去代课,业余时间猛抠资料准备考取研究生,班里班外的风言风语他也有所闻,但他没太在意——有人群的地方就会有闲话,何况这群人还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小青年!直到不断出现伤人事件,直到午芳菲冲到了他的面前。他震惊愤怒,然后就后悔了!
星期一,飘雪又迟到了,站在校门口,她犹豫了好一阵才向教研室走去。高剑不在,她急忙出了教研室。
三班教室门口,高剑双手插在裤袋里向西边望着。
“上课半
天了,他还站在门口?难道是在等自己吗?”飘雪不由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这节课临时变动,把老师讲变成同学写,大大的题目“同窗”写在黑板上,一屋子的人都在写作。
飘雪坐下,瞟了眼看着她的芳菲,然后打开书包,拿出笔记本慢腾腾地翻着,忽然,一张小纸条掉了出来。
高剑找了个空位坐下,望着尽收眼里的学生,他的心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午芳菲说的没错,这是个阴谋,而且不是一个人策划的。谁会是那个幕后主使呢,他的动机是什么,为什么要针对一个女孩子呢?”他苦恼地想着,缓缓地移动着眼球,挨个儿地端详着低头写字的学生。“那个家伙一定在捧腹大笑。小子你别得意别张狂,看看到底是谁笑在最后。肆意地欺侮一个女孩子,连老天都……咦?她怎么了?”他呼地站了起来,快速绕过桌子向飘雪而去。
此刻的飘雪面白如纸,双目惊恐地盯着手里的纸片,微张着的嘴唇簌簌地哆嗦着,仿佛她手里捧着一条正吐信儿的大蛇。
芳菲拿着笔不停地乱画着,心也随着胡乱走动的笔尖越来越急——她的朋友在受罪,而她却要等——因为高剑让她等。为什么要等,到底等什么,等那个该死的家伙笑酸了嘴巴吗,等着可怜的飘雪越来越消瘦吗?这也……
“哎呀!你怎么啦?”芳菲心口一致地叫出了声,立刻引来了全室的目光。
飘雪一哆嗦,手中的纸片突地掉在了桌上,她也像一片羽毛,从高剑的身边飘了过去,只几秒钟,那副瘦弱的,载着沉重委屈的背影就消失在门的后面。
一屋子的人全都瞠目望着那个空位子,和站在空位旁边的高剑。
江澎浪也看着那个空位子。这一个多月以来,经米奇等人私下里“煽风点火”发生了很多事,他都洋装不知,不参与不过问也不暗示,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岂不知他高兴得做梦都在笑。然而,有一件事却让他非常的恼火——为什么参与的人都陆续地受了伤?为什么受了伤的人各个都守口如瓶?那个人到底是谁?决不可能神出鬼没,他一定就在校内,说不定就在这个班里,而且和“她”的关系一定非同一般。不行,得把他找出来还以颜色。可是,没等他行动,一张战书于今天早上摆在了他的书桌上,幸亏他来得早,否则又该有“新闻”流传了。战书装进口袋,愤怒却冲进了心房。看看这个,瞅瞅那个,猜测判断下战书的人。早自习结束,他一道题也没有作出来,第一节课过去一半儿,本子上仍然一个字也没有。看着黑板上的“同窗”,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同窗?明摆着是在责备在批评。到底是哪个混蛋泄的密?真他妈欠揍。他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哎呀!你怎么啦?”的叫声,立刻寻着那声音看去。
米奇很聪明很讲义气,也很会揣摩人意。一次在白桦林,江澎浪和他交了一回心,他感动的同时也懂了江澎浪的意思,于是便发生了很多事。飘雪的成绩下降,江澎浪轻轻松松就坐上了全级部第一的位子,他为他高兴也,为自己自豪。此刻他咧着嘴角,强忍着心中的快感瞥着飘雪走了出去,忽然间他想向江澎浪邀点功,于是倾过身去,半是炫耀半是挑逗地小声问:“怎么样?”
江澎浪立刻把身子挪开,冷漠地看着米奇。
米奇不由愣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