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仿佛真的放下了,每次见到江澎浪都能平静地打声招呼,然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既不激动也不愤怒,就像对一个经常来消费的主顾一样。
飘雪也似乎想开了,既然爱人是那么的痛苦,不如不爱了,怎么还不是一生呢!
下午刚一上班,车站治安处打来电话,说从广州进的货有一包拆了封条,让去人核对货物。
电话是风雷接的。话筒放下,他就出了门,经过董事长室时他突然想:“应该带她出去疯一下。关系掰了,摩托也卖了,大哥真是过分!成不了恋人,还可以做朋友吧,怎么能这么绝呢?”想着他就敲响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门。
飘雪刚才又哭了阵儿,此刻正仰靠在椅背上发呆,见风雷进来,她一边赶紧坐正,一边用手揉眼睛。
——她又在哭!大哥,你的心就不痛吗?
“刚才车站来电话,说咱们的货被拆了封,让去人核对货物。大姐,你跟我去吧。”
飘雪匆匆瞟了风雷一眼,一副要拒绝的样子。
风雷连忙解释:“其实这么点事不该麻烦你。我担心到了那儿,一见包拆了就压不住火,万一…….”
飘雪站了起来:“你等我一下,我去洗把脸。”说着快步出去。
霓裳距离车站不足四里路,摩托车油门儿给足,几分钟就到了,可是,风雷却让他的摩托在街上兜起了圈子。
飘雪抓着风雷的衣服,微眯着眼睛茫视前方,她幻想着臆念着,曾经有过却已经很久没有体验的“飞”的感觉。可惜呀可惜!无论她怎么的努力,除了迅疾而逝的风景流彩和灌耳的噪音之外,只有重重叠叠的悲凉,和深深切切的心痛——原来,那个美妙的感觉已和自己的爱情一齐消失了!
转了半天,摩托最后停在饮马河的大桥上。
飘雪下了车,无精打采地到了桥栏杆边,俯视滚滚的河水,她忽然想起江澎浪曾经跳过这根栏杆去救一个孩子,此刻,若是自己也跳下去为的是什么呢?
“大姐,好点了吗?”风雷关切地问。
飘雪扭头冲风雷轻笑:“好多了,谢谢你!”还是个细心的人,看来丹桂是找对了人。“风雷,你和丹桂是不是在恋爱?”不能不问,义兄亲自把表妹交给自己,决不能有什么闪失呀。
风雷的心立即滚过一阵柔情——丹桂,这个温柔的女孩子,给他复杂的生活带来的不仅有快乐还有纯洁和憧憬。
曾几何时,他是没有希望的,若不是飞扬,此刻的他,可能还在铁窗里写着血泪交融的惭愧书呢!唉!飞扬,救人如是,为什么不救救你自己呀?
“是。我非常喜欢丹桂。”坦白的可以,竟然没有一丝的犹豫,就如当年他受不住逼迫,而向一个不相干的人行凶时被飞扬一声断喝扔掉的那把刀子一样干脆。
飘雪有些举棋不定,趴在栏杆上她怔怔地望着河水焦急地想:“到底该不该说?不说……万一……可怎么对得起大哥呀?说了,他会不会有想法?唉!人干吗要有情感呢?如果像这河水一样,尽管往下流,什么也不理该有多好!……”
“大姐,有话你就说,咱们之间是不需要顾虑什么的。”望着河水风雷平静地说。
“风雷,江湖的路太险,为什么不回头呢?”看着他,就如一个姐姐看着自己的弟弟。
“你看那根木头,”风雷指着上游漂下来的一根木头。“它本不想随波逐流,可是它能停吗?”
“可是,它的目的何在?难道就这么
漂流下去吗?前方的路,礁石嶙峋,危机四伏啊。”
“它不会永远漂流下去的,因为它有了理想有了光明,它会选择一个恰当的机会离开急流,去营造一个属于它的世界,平安地度过一生。”看着飘雪说,风雷正色而又郑重地说。
“大姐,我可以对天发誓——卢风雷绝不做危害社会的事,绝不让你后悔有了我这个朋友,绝对不会亏待丹桂。”声音不高,却铿锵有力,就如消音枪射出的子弹一般。
“我相信你了。”飘雪转头遥望远处正在施工的另一条饮马河大桥。“丹桂就拜托给你了。”
“请你放心!她将是我这生唯一的爱人,永远的伴侣。”
短短一句话,定下了一生的诺言,他是不是有些盲目有些草率?为了一棵树而放弃整片森林,值得吗?
值得!丹桂的纯美善良,温柔体贴,是他这个浪子寻觅许久的家园,他不会离去,永远。
坐上回程的摩托,飘雪黯然神伤——为什么飞扬不像风雷?即使没有承诺也无所谓,只要他的人就够了,可是他竟然不给她些微的希望,还间接地迫着她去接受另一个人?不想了,泪已经悬在睫毛上了,虽然近在咫尺就有副宽宽的后背,可以擦去她所流的泪,但是她不肯,她要留着攒着她的泪,有朝一日好通通甩给那个人,因为那个人狠心地在她的心上挖了个洞,那苦涩的泪水他必须承受。
离开学还有几天,阴贤就把江澎浪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可是他好象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早餐桌上,阴贤忍不住了:“小浪,打算哪天走啊?我好给你区叔叔打个电话订张卧铺票。”
“再过两天。”江澎浪淡淡地答。
“再过两天就开课了?从回来你就天天往外跑,整天也见不到人影。不行,明天就得给我走。”
江澎浪放下筷子:“明天走可以,但今天下午我要带个人来见你们。”盯着江雄天说。
“你小子跟我讲条件?”阴贤“啪”地摔下筷子。“什么重要的人物,见我们干什么?”
“我女朋友。”极其郑重地说。
阴贤蓦忽然笑了,双眼也热切起来。
“哟!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了?干什么的?上学呀还是上班?家世怎么样?在不在本市?……”
“她是个孤儿,而且是个个体户。”明白地挑明,他似乎在叫板?
“什么?什么?”阴贤惊愕地盯着江澎浪问。
江雄天没说话,只淡淡地扫了江澎浪一眼,又接着吃饭。
“小浪,别拿这事开玩笑,我犯堵。”阴贤摇着胖乎乎的手说。
“我是认真的,我希望你们也要认真。”江澎浪站起来,看着阴贤说:“由小到大我可一直是个乖儿子,但在这件事上我不能再乖。下午我就带她来,一定要‘象样’,绝对不能应付。爸爸,啊?”
江雄天停止咀嚼,看着江澎浪。
“你来真的,那可心怎么办?”阴贤急得叫了起来。
“那就是你的事了妈妈。”耸下肩,江澎浪撇着嘴角嘲弄。“您老人家不是特爱安排别人么?您就再辛苦一下吧。”说完向卧室走去。
“大市长,你怎么不说话?假如他真给你弄个个体户回来,我看你的脸往哪放?”
“你就看着准备一下吧。”江雄天拿起餐巾擦嘴。“我下午有会。”
阴贤气得呼地站了起来:“什么也指望不上你。”说完嗖嗖出了饭厅。
从家出来,江澎浪把他的摩托开了一百迈。第一次开快车,他竟然没感到什么刺激,倒是把一肚子火气给跑掉了。
飘雪站在门边,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澎浪走近:“一天跑两趟,你就不觉得累吗?”
“有动力呀,累也就不累了。”
飘雪坐回椅子里,江澎浪坐在她对面。
飘雪从抽屉里拿出一罐饮料给江澎浪,他立刻打开“咚……”喝光以表感谢。
“你这是真渴,还是哄我开心哪?”
“真渴呀。”点着头,摆出真诚的模样。
“贫嘴、扯谎加马屁精,几时学会的?”嘴角微扯,她淡淡地冷笑。
“扯谎地没有,马屁精地不对,贫嘴地不是学来的,而是与生俱来地,只是我掩饰的得当罢了。”他学着《地道战》里日本鬼子的腔调说。
“掩饰?噢——!”她深思地看着他,蓦地想到飞扬能不能也在掩饰什么。良辰什么地方比自己好了?就算她比自己好,可他们认识那么多年,为什么他起初不选她后来又选了她呢?摇摇头,她黯然地劝着自己——既然决定了接受这个人,即使没有爱情,起码也得做到真诚。不许胡思乱想,你和李飞扬根本就没有开始,所以也就没有什么结束。面对现实吧,眼前的这个人,尽管做不成你的爱人,那就让他做你的伙伴好了!……
“你沉思的模样真的非常迷人,知道吗?”江澎浪由衷地说。
飘雪瞪了江澎浪一眼,看着桌子上的稿纸:“你是专门来奉承我的么?”
“我实话实说,你可不能生气呀。”
飘雪没吱声,也没抬头,手中的笔有一下没一下地写着。
“哎,写什么呢?”他溜溜地看着她的脸问。
“我的生财之路。”答完她就自嘲地笑,淡淡的忧伤却在眼中荡漾。
“刚刚写吗,”他抻着脖子去看。“怎么就几行?”
“已经三天了,就这些。”推开稿纸,她幽幽地看着他。“我想我真的老了,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写不出来?难怪——”停住,眼中的忧伤忽然变成了痛苦——难怪飞扬不要自己?一个那么优秀的男子,怎么可以整天对着一个越来越蠢笨的人呢?他选择离开,看来是明智的。
“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想写。”欲语还休的样子。
“你这么肯定,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她不客气地揶揄。
“因为你刻意回避一些事实,把思路挤成了独木桥。”
“嗬!大学生果然不同凡响,连思路都是这般的独特?”她夸张地笑。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他由她的脸看到她的手。“你的经历是部奇美的小说,可歌可泣,可圈可点,无人能抵,为什么怕人知道呢?”微微地向她倾着上身,尽可能地表现出温和的口气。“如果我是你,我就骄傲地挥笔,完完整整地写出来。”
“幸亏你不是我。人家要的是我的生财之路,不是我的生平之路,我干吗要上赶着送上笑柄呢?”怪声怪气地抢白。
江澎浪沉默了,不尴不尬地把玩着空饮料罐。
飘雪意识到自己有点敏感,忙拉开抽屉把那本稿纸塞进去,然后没话找话:“你什么时候走?红霞她们嚷嚷着要给你送行。定个时间吧,别让她们失望。”
“明天。”江澎浪忽然改变了主意——她还不具备去听阴主任尖刻语言的心态,再等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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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今晚,醉八仙酒店行吗?”
“很好!”
(本章完)